界橋之戰篇 - 第二十三章 - 蒯家三傑
 
在荊州襄陽城裡最繁華的地方,距離治所不遠處有一座別緻非常的亭園,裡面正坐著兩位舉足輕重的人物,就是荊州六大世家之一蒯家的領袖,蒯良蒯越兩兄弟。
大半年前劉表被董卓派來當刺史,那時荊州七郡宗賊橫行,劉表採立了蒯越的建議 (詳見第一部江東猛虎篇–荊州新主),利誘了一大批首領前來後,以雷霆萬均之勢把他們撲殺,再收編了其部眾。
這位為荊州新主立了奇功,又成了首席謀士的蒯越,此刻卻沒有意氣風發,相反,他正神情肅穆地板起面孔,對蒯良道:「蔡家這幫混蛋,別的本事不會,最拿手就是和親,多年前把蔡瑁的大姐嫁給黃承彥,現在就輪到二姐與劉表,我看不久將來蔡瑁就會是掌握荊州實權的第一把手!大哥你可不要再對姓蔡的人處處相讓了!」
蒯良皺眉道:「有你說得麼這嚴重嗎?黃兄娶了她之後,可沒聽說過黃家的家業落在蔡氏手裡!」
蒯越冷笑道:「這兩姐妹怎能相提並論?這位二姐更具色相,兼且心如蛇蠍手段高明,我看劉表栽在她手裡是遲早的事;我推算蔡瑁還留在雒陽時,這個女人也在那裡,她也一定跟劉表見過面,有把握可以吃定他,要不然蔡瑁明知權謀心術不如我,卻那麼快就敢讓初來的劉表跟我們見面。」
蒯良于了一口氣道,嘆道:「你說蔡家的人怎樣,我沒氣跟你吵了……但劉刺史明顯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愚者吧?」
蒯越冷哼一聲:「我當然知道他不笨,他對著我們荊州六家是懂得處處提防,懂得耍平衡牽制之術,可自古家賊難防呀!我們看得出這個女人厲害,是因為我們跟蔡家明爭暗鬥多年,可劉表是個新來者,情感又空虛了那麼多年……」
蒯良深思了片刻,點頭道:「你的話不無道理…」




蒯越立刻道:「有道理就好,我接下來就要說黃家的事!」
蒯良不耐煩道:「黃家?現在又輪到黃家對我們蒯家有威脅?你以前不是常說黃兄是個吃古不化的人?」
蒯越沉聲道:「我要說的不是黃承彥,是黃祖!」
蒯良愕然道:「黃祖?他?你不是曾經說過他只是個舞刀弄槍的粗人?」
蒯越瞪著他道:「那是我以前看錯說錯,可今天要矯正了!假如有一天劉表要大舉出兵,在荊州帶兵資歷最深的人就是黃祖,至於蔡家的人,如張允之流的是他的次選,我們蒯家,沒份!或者應該說,出錢出糧就有我們的份,沙場立功就輪不到我們,你想想,那將會是個什麼局面?」
蒯良閉起雙眼,慢慢道:「什麼局面?讓我想想……想到了!黃祖立了軍功後不肯交回兵權,然後聯同蔡瑁,蠱弄劉刺史,那時候我們蒯家就是肉隨砧板上……」
蒯越沒理會蒯良語帶譏諷,冷冷道:「大哥真是想得通的話,那事情就好辦了!」
蒯良嘆息道:「可有一點我是想不通,二弟你……你總不能老是把每一個人都從最壞的方向去想,然後把每一個不是姓蒯的,都看成是我們蒯家項上的一把刀!你這樣子……做人未免太辛苦了吧!」
蒯越面色鐵青,沉默了許久,緩緩道:「不論是在蒯家或是在襄陽,大哥都是當好人幹好事的那個,你做人當然不辛苦;算計人的事都是我一手包辦,你就站在一旁講風涼話!」
「之前我們與劉表商討對付宗賊,你竟然說出要用仁義安撫宗賊這種話,連劉表這個新來的也知道行不通!其實大哥你說出來的時候,你心裡頭真的如是想嗎?還是你只是要說出,別人期望荊州名士蒯良應該說的話?」




蒯良呆了一下,然後合上眼睛,沒有爭辯。
蒯越不忿道:「我不想把爹拿出來說,但他是說得對的:『良兒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蒯良聽罷黯然傷神,點頭道:「不錯,不錯,知子莫若父……十多年前爹就看透了!」
蒯良又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道:「爹私底下跟我說過幾句話,現在就一併對你說吧!爹說:『越兒是蒯家的支柱,你也不能少了他,所以你要看好弟弟,不要讓他太勞累傷了自己;他為了蒯家,常常獨個兒緊皺眉頭滿肚密圈,這種事是傷身的,我遠遠看著就心疼!』」
蒯越聽完後手在微抖,面容扭曲,然後滴下淚來;一直以來,父親對蒯越這種機關算盡的作風是看不過眼,雖沒有嚴厲責備,但卻有刻意疏遠,這也成了蒯越心中的一根刺;現在終於知道,父親是明白他對家族的一片丹心,又肯定了他的才華和對家族的價值,最重要的,是父親對他的關懷愛護。
一直把情感埋在心底的蒯越,此刻終於壓抑不住,掩面而哭。
良久,蒯良握著蒯越的手,柔聲輕笑道:「爹真厲害,縱使人不在,說過的話仍是這麼有份量!」蒯越微笑點了點頭。
蒯良坐直身子,正容道:「爹說過的話,最重要一句莫過於:『太平盛世,良主內外。』但……現在是身處亂世!面對當前局勢,二弟你認為如何應對,儘管說出來,大哥跟你配合。」
蒯越精神一振,回復了剛才那份沉狠,分析道:「現在不用碰黃祖,因為難保將來孫堅袁術真的南下時,就要靠這姓黃的守住荊州,單單黃家坐大我不怕,我怕的是蔡黃聯盟!」
「自從宗賊給我施計擺平後,最大得益者竟是蔡家,特別是他們那些不見得光的生意,所以我想對他們財路下手……哼!當日在宜城明明說好六家都不會『喧賓奪主』,蔡瑁把親妹嫁入刺史府,就已經違反了承諾。」




「而蔡家這麼明目張膽的把手伸入刺史府,被觸動神經的人又何止我蒯越一個;所以打擊蔡家,此其時也,我們帶個頭,其餘四家就算不摻和,也只會作璧上觀。」
蒯良聽著他一句接一句的分析和對策,面色凝重,深思了一會,點頭道:「我沒有異議,只是……這種事又要找祺弟了!」
蒯越道:「蒯家雖大,捨他其誰!」
蒯良道:「唔……萬一短期內袁術與孫堅南侵襄陽,我們先自個兒鬥起來,豈不會…」
蒯越打斷道:「孫堅不會來得這麼快,因為袁術目前分身不暇,袁紹派人佔據了孫堅的陽城,之後孫堅一方死了一個公孫越,傷了一個吳景,仍未能奪回此城,袁術那有能力大舉南下?」
「現在袁紹正在冀州清河跟幽州的公孫瓚大戰連場,袁術跟公孫瓚有盟在先,只要紹軍失利,袁術最先做的不是向南擴張,而是揮軍北上把兄長從冀州連根拔起!」
蒯良皺眉道:「袁氏兄弟不和,雖是天下皆知,但應未至於到這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蒯越搖了搖頭,輕笑道:「有一個人,對這兩兄弟之間的恩怨,知道得比你我深入得多!」
「哦?」
「就是以前的西園校尉曹操!多年前我還在雒陽的時候與孟德相識,那時袁氏兄弟還未正式反目,應該說袁紹只是初露頭角,袁術則是如日中天,孟德就告訴我,嫡出的袁術從少就看不起這位庶兄,二人積怨多年,還說,袁術這個人,是絕對不能接受給兄長爬過頭,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去阻止!」
「唔,孟德這個人說話向來有根有據,就拭目以待吧……你可以去找祺弟幹那些事,但我有話在先,他朝一日袁術孫堅南下,便要馬上停止!」
 
 
參考文獻:
《三國志魏書六劉表傳》裴注引 《司馬彪戰略》:表曰:「宗賊甚盛,而衆不附,袁術因之,禍今至矣!吾欲徵兵,恐不集,其策安出?」良曰:「衆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苟仁義之道行,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從而問興兵與策乎?」表顧問越,越曰:「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先權謀。……」




表曰:「子柔之言,雍季之論也。異度之計,臼犯之謀也。」遂使越遣人誘宗賊,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襲取其衆,或即授部曲。唯江夏賊張虎、陳生擁衆據襄陽,表乃使越與龐季單騎往說降之,江南遂悉平。
《襄陽耆舊記卷一》: 蔡諷,妹適太尉張溫;長女為黃承彥妻;小女為劉景升後婦,瑁之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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