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萬物俱靜。

像天生初生的火焰,驅散了黑暗。

是神。

──輝夜澱英﹒白露澄寧﹒退卻爾妖穢污氣──



密林中燭光影綽,神盤膝而坐,輕輕抱住由紀的身驅,她輕按由紀的額頭,娓娓誦讀那詩般的咒文。

──願朔月之闇抑止﹒願五月之蠅沉靜﹒汝麗人美甚──

神專心一致,雙眼輕閉,臉龐在幽暗燭光中既平靜又俏麗,密林的水氣慢慢被蠟香驅散,神的聲音像歌一樣美妙。

──奉天物萬靈之名,清滌爾身,如止水之遊魚,如明空之出雲──

神愈唸愈快,我身裡突然有一般衝動,大叫一聲:



「破道之七十六!一刀火葬!」

我醒來了,神──不,莉娜驚訝地我看著我。我感到身後有硬物,回頭一望是一株大樹,我剛才好像是靠在上面昏過去。對了,我們在追趕阿矢的時候,由紀跌倒了,然後我抓住了莉娜的手,再後來就是公式化地眼前一黑……

「我們從上面掉下來,由紀沒有受傷,只是昏倒了。」

莉娜指向我旁邊,我望過去,依稀看得見有一個高崖。不算很高,可是絕對爬不回去。

「這裡本來是河溝,還好現在沒有到融雪期,不然我們就掉進河裡了。我已經通知了學姐他們,他們趕過來了,只是從神社那邊繞過來,要花點時間。」



由紀攤軟在莉娜的臂彎裡,我發現我們身邊的泥地上都點了蠟燭,數起來有三四根,都是傳統的白色蠟燭,燈芯發出著極微的燃爆聲,像枯葉折斷的聲音。

「這些蠟燭是……?」

莉娜伸到進了小襦中,掏出一把蠟燭。

「我們當巫女,隨時要行祈福之式,這是常備的道具。」

「祈福之式……」

「聽說這些蠟燭用植物油製作,有助澄明思緒,安靜邪靈。」

安靜邪靈,妳是在玩零紅蝶嗎?

不過這時候真的吹起了一陣風,我身子一寒,我站起來了,身體都沒有受傷,我走過莉娜身邊,看著由紀,她的臉非常沉靜,像睡著了。



「如果從這邊回去,能走得到嗎?」

莉娜抬頭看了看我,指向我身後。

「要從那邊,走路的話,大概三十分鐘……可是由紀還沒有,咦……?」

我蹲下來,背對莉娜,回頭說:

「我來背由紀吧,天氣那麼冷,一直留在這種地方怎麼都不好。」

莉娜皺了皺眉,好像有點不太信任我的看著我。

「我之前有背過由紀,她很輕,我可以的,莉娜同學你來帶路吧。」



莉娜雖然仍然沒有放鬆表情,可是她還是抬起由紀,將由紀負到我的背上,我抱穩了由紀軟軟的身驅後,我撐起腳來,雖然由紀也穿了不少,但就算加上了衣服的重量由紀還是輕易而舉就可以背起來。

「好了,走吧。是那邊吧?」

我望向剛才莉娜指向的方向,那邊隱約是一條路,可是還是黑暗的令人心寒。莉娜吹熄地上的蠟燭,剩下一根,把差不多燒完的丟掉,把剩下很多的收回懷中,她拿出了一張紙片,卷成杯狀,將剩下的一根蠟燭放進去,拿在手中當照明,這種本事果然就只有巫女能做得出來。

她走在我的前頭,用燭光軀散黑暗,沉默地帶著路,我背著由紀跟上去。

我們在河溝底一步一步前行,地上都是枯葉和枯枝,踩著發出令人精神緊張的聲音,我穿著外套仍然有點寒意,我身前的莉娜身穿巫女裝卻恍若無事。我愈想愈想,只好跟莉娜搭話。

「那個,真想不到莉娜同學是巫女呀哈哈哈哈哈哈。」

「是哦,我們這一行很少見吧。」

莉娜沒有回頭,語氣沒有起伏地回答。



「這一行」,莉娜那老練的語氣實在不像是高中生。

「那,為什麼你會選理科呢?這種科學的東西,感覺,感覺跟宗教不配……」

「……」

莉娜沒有回答,引領著獨光往前走。

我是說錯了什麼嗎?我一時不敢講話,只能看著莉娜巫女服的背影。

沉默了片刻,莉娜突然說。

「你知道我們國家的宗教,跟其他宗教最大的差別嗎?」



她還沒有回頭,聲音像從她的後腦發出來般。

這個問題不是我能應付的等級。

莉娜沒等我回答便說。

「我們國家的本土宗教,沒有劃分人跟神的差別,把人都說起了神,八百萬諸神,天下眾生皆神,我們不用贖罪,不用冥想,不用做功德,人就是神--不是有一個形容叫『鬼神』嘛,我們國家的神呀,連跟鬼的界線也沒有劃分得很明白。」

莉娜流暢解釋,彷彿是常識一般。

「人……就是神?」

「這是我們家族自古以來的教導--但我不這樣認為,如果人就是神,那我們巫女和神宮,又是什麼了?」

「那莉娜同學你相信有神嗎?」

莉娜一邊走路,一邊冷笑了:

「或許吧,我只覺得,如果傳說中那些神真的存在,那衪們已經把我們的遺棄了。」

「遺棄了?」

這似乎某種大逆不道的話,但莉娜還是繼續說。

「你或許不這樣覺得,你身邊都是女人,而且你也不是巫女。」

莉娜冷冷地嘲諷了我一句,我眨了眨眼,不知該說什麼。莉娜續道:

「這是很簡單的邏輯,如果人都是神,那我們巫女,又是為什麼而存在?如果人都是神,我們根本不用祭神,身邊的人,甚至我們自己都是神了,也有人說我們是只為了驅散惡靈而存在,但這如果這是需要透過神明才能做到的工作,那求神就好了,我們為什麼要親力親為?甚至按照人就是神的說法,每個人自己不就具有驅散惡靈的做法嗎?」

「那個,莉娜同學等一下,我聽不太懂……」

莉娜完全不股我的接受程度,一口氣炮轟起來。

「所以我寧願相信,萬物都有靈魂。」

「什麼……?」

「花草,鳥獸,天空,海洋,人跟動物,甚至所我們口中的『死物』,都有靈魂的存在,而且,靈魂是中性的,既非神,也非鬼。」

「靈魂的存在……?」

莉娜突然回頭,我幾乎剎不住腳步。

她舉起手中的明燭,說:「就好像這蠟燭,衪的靈魂原先是樹木,以及其他的礦物,經過人類的加工後,就成為了產生光和熱的靈魂,不是我們人類發明了蠟燭,而是萬物之靈提供了我們光和熱,燃盡之後,蠟餘便回到天地之間,或是倒入大海,或是埋入泥土,經過很多很多年後,促生出新的樹木,再造新的光熱……」

莉娜靜靜地看著我,神情安靜,莉娜的臉比不上由紀或是麻衣的亮麗,但有一種安穩的美。

「我們人類,頂多是發明了手段。為什麼就妄想自居為萬物之長?我們跟萬物是平等的,不,甚至是更卑劣,我們為什麼不多分一點時間去了解萬物,去感受萬物,這或許就是我選理科,也就是自然科學的理由……」

我目家口呆地看著莉娜,想不到她只是選擇科目,便會想那麼多。

「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吧?當你和學姐們發生關係時,有想過她們的靈魂嗎?」

莉娜又嘲諷了我一句,便回頭繼續走。

她們的靈魂?我眼前掠過姐姐們和愛愛高潮的表情。她們的靈魂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莉娜語氣帶點不屑地說。

「說到底,這是一個沒有神的世界,沒有神告訴我們該做什麼,沒有神告訴我什麼不能做,什麼能做──只要沒有神,一切都被允許,就連亞矢那種人都會存在。她用自己的手段讓神社壯大起來,她沒有傷害其他人,沒有召喚惡靈,你可以說她有錯嗎?」

「那個,莉娜同學,我不懂那麼多……但我覺得,信仰,或者是祈禱,不管怎麼也好,都只是為了心安,如果有人有帶領他人祈禱的責任,卻讓其他人遭受心理上傷害,那……怎麼也說不過去,莉娜同學,亞矢一定是錯的,你不用懷疑。」

「真不像是你會講的話。」

嗚呀,又被抽了,莉娜冷冷地說。

「每次看見你們,或是亞矢,我就想,我們巫女,祈福,清靜,讓人類心安,可是人類本身就是欲望的本源……我們真的有存在的需要嗎?我們供奉的神,到底在哪?」

這時候,突然刮起一陣風。

風很烈,莉娜伸手護住手中的燭火,四周的枯樹響起了令人心寒的啞音,地上枯葉被颱起,有的甚至打到我的臉,按連幾陣刺痛。

「這陣風是什麼回事……!」我緊緊抱住由紀的大腿,暫時停了腳步。

風愈吹愈重,莉娜回身,向我走近,用身子保護燭尖亂竄的火苗,樹枝的低嗚愈來愈響,像鬼哭一樣咆哮,這太不自然了,河溝底的風像水壓一樣衝擊著我們兩人,我和莉娜低了頭,寸步難行。

「嗚……好熱……!」

我身後的由紀突然輕吟起來,我大驚,連忙放下由紀,半跪下來,讓她躺在我大腿上,她有點痛苦地皺了眉,神智不清,我撫著她的臉,大叫她的名字,可是聲音一出口就被風聲吞沒。由紀仍然不適地磨蹭身體。

莉娜伸手摸了摸由紀的額頭,臉色一變,脫口道:「發燒了?」

發燒了,怎麼可能,今天晚上由紀本來還是生繃活跳,從高處掉在地上就算讓一個人骨折頭破血流,也不可能讓一個人發燒,這到底是……!

莉娜沉著臉,向我望了一眼,我們耳邊響著強風的鬼叫,莉娜的頭髮被吹得像飛濺的黑氣。我們開始連眼晴都睜不太。

「拿著!千萬不要放手。」莉娜將蠟燭遞給我。我瞇著眼接過。

莉娜站起來,張開雙手,擋在我們面前,深吸口氣,大叫起來:

──爾等惡靈!敢欺吾清潔之身乎!

是古文?剛好我醒來之前,莉娜好象也在唸這種像歌謠一樣的語音。

風還是沒有停下,我手裡突然發寒得刺痛,我緊緊握到蠟燭不放,用身體護住燭火。

莉娜再一次大喝,聲音已經不像她平時說話的聲音,像風聲般又沉又重,遍佈我的耳間。

──吾乃萬物之靈共生之驅!清明若卯月晨曦之露!敢欺吾人者,詛爾萬劫之刑!

莉娜的聲音像咒語一樣,低沉卻不致讓人心寒,像火光般讓人沉實。

我的身體裡出現了一股寒氣,從刀鋒一樣刮著我的身體,有一種說不出清的痛楚遍佈我的全身,我痛苦地搖頭頭。

她握起雙拳,身子令人震驚地發抖:

──千萬拔生之盛木哪!予吾護靈之力!千萬蒼夜之明月哪!予吾晴明之力!

風從地上鼓起,像要把我們從地上卷起來,我努力沉著身子,一手握住蠟燭,一手緊抱由紀,半閉雙眼,莉娜的聲音像狂言般跟風聲抵抗。

莉娜用力指向由紀的身驅,指尖繃緊地發抖──

──天地萬象哪!懇予賜以吾友由紀禁亂之能!奉億萬靈之名!退!

只好象聽見「咕呀」的巨響,眼前不明的黑影一掠而過,一陣強風沉落,所有的強風和我身上的痛楚都突然消失了。

我手中蠟燭的火苗再次穩定下來,暖暖的燃亮著,我摸了摸由紀的額頭,竟然沒有再發熱,她的面容再次沉穩下來,我驚喜地望向莉娜,只見她滿頭大汗,寒冷的1月夜晚,她竟然頭髮都濕了,她臉容虛弱地半跪下來,看著我笑說:

「竟﹑竟然成功了……!哈哈……」

她臉色變得蒼白,雙手軟攤,我想走過去扶住她,可是手中又有由紀。

「由紀沒事……沒事就好了……」

這時候走道的另一邊出現的手電筒的光。伴隨著叫喚:

「由紀!阿撚!莉娜!」

是姐姐們!我立刻回叫:

「在這裡!在這裡!」

奔跑的腳步聲愈來愈靠近,莉娜回頭一看,向我安穩地一笑,然後便整個身子斜斜地倒下。麻衣走在前頭,看見倒下的莉娜不禁尖叫……

   -♡-

我的曈孔被晨光照得發痛,不禁睜開了雙眼。

莉娜在床鋪上轉頭看著我。

「早安。」

她的語音不帶任何起伏。

然後我便看到倒臥在地上睡著了的愛愛和藤浦姐。旋即我便想起,昨天晚上我負責背著由紀,藤浦姐負責背著莉娜,從河溝回來後,莉娜半昏半醒說到不要我把她搬回家中吵醒家人,便將鑰匙給了我們,說從神社後殿進去,會有一個小房間,而房間裡有床鋪。

我們鋪好了床鋪,讓莉娜躺下來,這小房間空間不大,放兩個人有點擠逼,麻衣便決定了送由紀回儲藏室那邊休息。結果是愛愛說死也要過來陪我,我們將莉娜安放好後,藤浦姐和愛愛問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了,我不禁額頭冒汗,剛才發生的到底是……我依照莉娜的做法,點起了蠟燭,看著神社牆壁的木紋在火光中晃動,膽小的愛愛又在,我實在沒法說出事實。

我隨口說莉娜摔得受傷了,我們輪流照料了一會,不知不覺間三人都睡著了。

我靠在牆上醒來的時候,清晨的晨光從門縫內透進來。

愛愛和藤浦姐靠在牆上,被在同一張被鋪裡,一張可愛一張美麗的臉靠在一起,可惜我身上沒有相機,我只能用兩眼有點入迷地看著兩張安靜的臉,兩張小臉凍得紅彤彤的,隨著安詳的呼吸一起一伏。

「你有看著女朋友睡覺得癖好嗎?」

莉娜諷刺了我一句,我忽發奇想說:

「我在感受靈魂的睡相,還不錯看。」

說完我笑了笑,莉娜卻沒有答話,轉頭無言的看著天花。

「你需要幫忙,身體有沒有那裡不舒服了?」

我問著莉娜,想起昨天的怪事,我不禁想起擋在我和由紀面前堅持著的身驅。

「不用……只是有點累。」

「昨天晚上的到底是……?」

「我不是說了,萬物均有靈,那自然就是好的……跟不好的。」

我想起惡怖遊戲裡那一張張鬼臉,心裡一寒。

「所以……我們是見鬼了……」

「不,你還是不懂,這世上沒有神,自然也沒有鬼,只有溫和或兇惡的靈魂。」

莉娜一臉正經地說,然後支撐著坐起來,撫著自己的臉。

「我也是第一次除靈……還好成功了,也還是真的要感謝你緊握著蠟燭不放。」

我想起昨天晚上我死也握住蠟燭不放,想不到那不是玩笑,原來蠟燭真的有驅邪的能力。

莉娜在地版上匍匐過來,巫女的袿袴跟木版犘擦劃破了神社的清靜,她坐到我身邊,看著愛愛的睡相,輕聲說:「她們兩人都是好女孩,靈魂沒有一絲的燥動,尤其是小愛同學,像初生花瓣一樣清新的靈魂,少見,由紀可不一樣了,簡直是沸騰的水蒸氣。」

水蒸氣?原來由紀你是水蒸氣呀,聽著,我脫口說出:「那我的靈魂呢?」

說完莉娜回頭瞪了我一眼,我身子一縮,像在母親前犯了錯的小女孩,她冷冷地說「你哦……」

說著,她竟然抓起了我的左手,我下意識想縮開,莉娜卻用力捏住,輕罵:

「放鬆!等一下不要說話。」

莉娜抓起我右手放到愛愛臉頰上,然後拱起雙臂,用無分描繪的姿勢將雙手壓在我手臂和手背上,她閉起雙眼,十指用力,皺頭略略繃緊,嘴唇張開,發出低沉得像黑夜的吟誦:

──白夜兮星碎哪!領逐夢於幽夢之人!汝潔白之人而明靈兮,引思慮若七夜月之夕顏哪!

那幾乎都不是我聽過的音節,我勉強聽懂那是跟睡眠有關的咒語,我的手心突然一陣溫熱,半秒一消而散,愛愛睡夢中「嗯」了一聲,然後小臉一沉,嘴角泛起微笑。

我驚奇地望著莉娜,莉娜抓起我的右手,這一次是放在藤浦姐臉上,唸了同樣咒文,藤浦姐也是輕輕一動,便繼續安穩地睡了。

「這﹑這是……」

等莉娜放開手後,我問。

「最基本的祈福之式,這叫『夕顏之式』,是讓入眠者安寢的咒法,但要祭上第三者的靈魂,如果正式場合,我會用自己的,但既然你問到了……」

我張嘴望向莉娜,所以是了我的靈魂來讓愛愛和藤浦姐安寢嗎?

「如果你的靈魂不夠清明,兩人只會走進惡夢……但看來,她們兩人運氣也不錯。」

莉娜難得歪起嘴角笑了笑。她盤起下身,閉上眼,像打坐般深呼吸起來,然後從懷中拿出了新的蠟燭點上(到底收了根多少在胸口了?),清晨的神社仍然有點昏暗,蠟燭發出溫暖的燭光。

「莉娜你是非常了不起的巫女呢……」

我不禁讚嘆。莉娜沒有張開眼,平靜地回答。

「是嗎,可是我幾乎連我們家的神社都保不住了。亞矢她逃了吧,我昨天晚上隱約聽見你們在說。」

的確,藤浦姐後來有告訴亞矢逃掉了,她耍了什麼把我們不知道,把由紀撞到溝裡是不是她也不知道,總之我們算是完敗。

的確,莉娜法力再高,也很難勝過財力雄厚的大神社。

「可是……莉娜同學,今次不行,下次便……」

「我說過,這世界沒有神,靈魂是中性的,人類才是萬惡之源,我們不夠亞矢邪惡,便在人類的層面上輸了。」

「記得昨天晚上妳說,沒有神,一切都被允許……但是……堅持要對抗亞矢的是妳,幫我們抵擋惡靈的,也是妳,這一些讓愛愛和藤浦姐安睡的,也是妳。」

「你想說什麼?」

莉娜回頭,我第一次仔細地端詳她的臉,莉娜的臉上,有一種內儉的氣質,像深不見底的湖泊。

「我不想妳那麼會思考……我只是覺得,就算神遺棄了這個世界,就算沒有神明能告訴我們,我們該做什麼,我仍然覺得,我們仍然還在,如果神明不能決定一切,那就讓我們來決定。」

「我們……?」

「沒錯,我們……愛愛,由紀,藤浦姐,麻衣姐,我們仍然……」

「我們……是嗎,是這樣哦」莉娜抬了頭,眼光一閃,似乎體悟了什麼,突然又說:「……對了,對不起。」

「怎麼了?」

她的眼神卻仍然看著熟睡的兩人。

「無人島那一次,對不起,我對男女關係──有點﹑嗯﹑過敏。」莉娜說著。

我想起了無人島那一次,麻衣大概沒看出莉娜的背景,現在我們知道了,作為巫女,甚至說作為靈媒,她一直保持著自身的純潔。

「不,沒關係,說實的,我不太在意,我在意的,是由紀──」

莉娜聽見由紀的名字,便轉過頭來想要說什麼──

「咦,你們醒來了?」

這時,神社的後門推開,大片的陽光透過來,我和莉娜回頭。

是麻衣,她身後站著另一個人,滿身黑衣,戴著布帽和口罩,那是……

「莉娜學妹,我事前為了保密沒有跟你說,我們其實成功了哦~」

「什﹑什麼……?」

「我讓大神社也鬧鬼了,呵呵呵呵,亞矢這次有麻煩了。」

讓大神社鬧鬼了?

這時那戴口罩和布帽的人走進來,她身上有著露水的痕跡。她拉下布帽和口罩,難得露出憔悴的臉。

「對不起,我可以睡在這邊嗎?我整晚沒有睡了,謝謝。」

莉娜驚訝地看著走到床鋪上,直接倒下去的紗綾。

莉娜望向麻衣,下雪天的密雲散去,晨曦之中,麻衣露出惡魔般的迷人嬌笑。

【4】

等了十四天,終於等到今天晚上將會滿月。

我們一眾游泳部成員下午便開始聚集在莉娜的神社,莉娜騰出了其中一個小房間,讓女生們在裡面換衣服。

藤浦姐到庭院幫莉娜和由紀準備舞台,所以將女生換過的衣服收起來,分類放進衣袋裡成了我的工作。

咻-!紙門拉開,是紗綾,她換好了巫女服,把頭髮綁起來,一雙劍眉炯炯有神的看著我,我奉承了一句:

「紗綾同學穿巫女裝很好看呢。」

「謝謝。」紗綾有禮地一點頭,將換下來的運動服交給我「麻煩你了。我先去庭院練習。」

「不會。辛苦你了」

紗綾在走廊中消失後,我收過運動服。而更衣室中應該還有另一個人,我敲了敲房門。

「麻衣姐,你還未沒好嗎?就差你一個了。」

紙門後傳來麻衣依舊充滿誘惑的回答:

「哎喲等一下啦~這巫女服太小了,人家胸部都緊緊的~」

「……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就算成功了,以後每個滿月之夜怎麼辦?」

趁只有我和麻衣兩個,我說出了我的擔憂。

「呵呵呵呵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了,難得大神社亂成一團,我們怎麼也要來個絕地大反擊。」

那個邪門的晚上,當我﹑由紀和莉娜遇險的時候,原來麻衣派了紗綾去大神社,同相同的方法,雪地足印,上吊繩子,牆壁的血手印等等方式讓大神社都一起「鬧鬼」了。

根據麻衣的解釋,雖然這不一定能讓莉娜的神社回復生氣,但至少讓大神社也不好過。的確在兩三天後,區內的報紙便紛紛報導了區內大鬧鬼,連大神社也束手無策。

「如果她們說是別人惡作劇,那莉娜的神社也解除疑雲了,所以目前我們和大神社面對『鬧鬼事件』是形勢同等的,這世界上神棍多的是,但大概沒有人喜歡冒充惡靈吧──這樣我們更要率先反擊。」

「你還真的樂在其中呀。」我靠在紙門上跟裡面麻衣說著話。

「呵呵呵呵那是由紀的拜托嘛,我們現在是好姐妹哦,你對著我要小心哦呵呵呵呵~」

麻衣跟由紀……令我莫名想起NGL跟嵌合蟻,總之就是令人無法安心的組合。

「哎呀──!」突然室內傳來麻衣的尖叫。

「怎麼了麻衣姐!」我緊張的拍著門。

「快﹑快進來!!!」

我二話不說拉開紙門,這個房間原來空置了,沒有安裝電燈,也沒有窗戶,雖然現在是陽光普照的午後,但裡面還是點了好幾個紙燈籠用作照明。

我走進幽暗的密室裡,什麼也沒有,糟了,該不會──

咻,紙門關上,麻衣柔軟的身體從後抱住我,她灑了非常濃的香水,整個室閉空間空間的陌生香氣刺激著我的鼻頭,我不禁打了個噴嚏。

「喲呵呵呵新香水哦,受不了嘛~~?」

麻衣在我身後抱住我的胸口,嬈膩地說。

「麻衣姐你﹑你想怎樣──!」

「你說呢~麻衣以前就想穿著不同的衣服來做愛了……而且難得是巫女服,老公好久沒碰小麻衣了……」

麻衣的自稱換成了她的名字,我知道這絕對是她發情的象徵。

她繞到我身前,一雙玉臂掛在我的頸上,她已經換好了巫女服,一對爆乳把白色小襦撐得緊緊的,而且圓渾的峰頂竟然透著兩顆小圓點……

「老公,你還沒有稱讚麻衣的新髮型哦~你知道女人換髮型通常是什麼意思嗎……?」

麻衣一頭粟子色的新卷髮比,比她以前樸實的黑色直髮更為時尚。

「什麼意思……」

「就是換一個新戀人,或是開展一段新戀情的意思哦……」

新戀人?新戀情?我不自覺想起信介那結實的模特兒身材--f**k,I am not gay!為左證實依一點,我決定用行動作證明,我將雙手放到麻衣的胸前,揉著她的柔軟。

「嗯~~~♡♡呀……♡」

麻衣挺著前身任由我玩弄,微張的小嘴斷斷續續地呻吟。從溫泉旅行回來後剛好是新年假,我跟愛愛只偶爾約會,又加上莉娜的神社事件,我積存了幾天,麻衣解開了的褲頭,充血的褲檔瞬間頂到麻衣的手心,麻衣像貓般滿意笑了,握住我前端,讓我們互相撫摸對方的身體。

「老公好溫暖好熱哦……嘻──♡嗯呀……♡唔咕──」

我一邊濕吻麻衣的雙唇,扶著她藉地坐下,麻衣張開雙腿盤座在我的雙腿上,被我撫弄後略略倘開的衣襟,露出一道深長的乳溝,我伸手捏住麻衣的乳尖,指尖大力挑逗。

「呀──老公好用力哦……呀……奶頭……呀~♡♡」

燭火像泳池的水光一樣流動,昏暗的小木間裡,麻衣的巫女和服映照得像大河劇一樣古老而典雅,她像妖精一樣隨著胸前的快感扭動身軀,澄澄的雙眼滿是淫慾,我拉開麻衣的小襦,一雙飽滿的美乳被衣緣擠出。

「好冷喔……老公好壞……只顧自己熱起來……麻衣也要……丫~♡」

麻衣拉開我的內褲,徒手握到我滾盪的硬物,我握住麻衣的雙乳,麻衣身子一震,深深呼吸,一對淡紅色的乳頭早已勃起,我用指尖拭擦乳尖的小凹洞,乳頭軟軟的彈性讓麻衣渾身酸軟

「嗯──呀……♡愛愛好性福哦……呀……好棒……咪咪好棒哦……丫♡♡♡」

麻衣一手套弄我的下體,讓我加速充血得更堅硬,另一手撩起緋袴,露出什麼都沒穿的無毛小穴。我舔著麻衣的乳尖說:「麻衣姐又打算不穿內褲演出嗎……」麻衣嘻地笑了:「這樣也不錯哦……不過只是還沒有穿而已啦,等一下老公又弄得髒髒的……丫呀﹑哎呀……♡」


我一邊吸啜麻衣的小紅帽,麻衣澎漲的美乳變得堅挺敏感,麻衣把手伸到裙下,自行撫摸著自已的私處,口中嬌吟連連:「丫丫……好想要哦……老公──♡♡麻衣每天自慰都在想你哦……呵呵,嗯──♡♡」

這簡直是三流h漫才會有的對白,麻衣挺前腰身,將泛著淫液的小穴挪到我挺立的莖前,麻衣的小指頭撩動著私處,拉出一絲黏黏的水線:「老公……還記得你曾經好奇人家為什麼把陰毛都刮掉嗎……」

麻衣嘴角滿滿的淫慾,在無人島第一次和麻衣發生關係時,我的確有這樣好奇過,後來每天做愛,麻衣也把陰毛刮得簡簡淨淨的,我用掌心貼著麻衣的蜜洞,她「唔」地下身一縮,洩了我滿手盡是。麻衣喘著氣說:

「咿呀……♡那是因為……麻衣好喜歡男生幫人家用嘴巴喔~♡」

麻衣故作嬌羞地說,我呆呆地看著麻衣俐落地挺著下身,深紅色的花瓣濕潤地張開,唔撚係要我做文西下話?麻衣看著我猶疑的臉,扁起小嘴說:「咿……老公第一次給了二姐,第一次破處又給了愛愛,麻衣就想要老公嘴巴的第一次嘛,這樣也不行嗎?小麻衣好癢喔……唔……好老公幫一下嘛……♡」

麻衣的淫語比莉娜的咒語更具有令人迷惑的法力,我輕輕愛撫麻衣的蜜穴,緊張地嚥著喉,收起身子趴下,將頭伸到麻衣的腿間,麻衣說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放心哦……小麻衣每天乾乾淨淨的……老公第一次做……先用舌頭輕輕的黏一下……」

我心裡猶疑了半刻,但還是抵不住麻衣的肉香,我伸出舌頭,戰戰競競地碰到麻衣黏黏的軟肉,麻衣身下一震,強烈的嬌吟起來:「丫~~~~~~♡♡♡老公……老公呀……丫──♡!」我見麻衣如此舒爽,扶著她豐美的大腿,再次獻上深情一吻,麻衣身體又再一震,小穴微微一張,流出透白的體液。

「嗯丫﹑丫﹑丫──那﹑那裡﹑丫──♡」

麻衣像已經進入戲肉一樣呻吟。麻衣的下體只有輕輕的咸味,隱約有著清潔劑的芳香,並沒有讓我覺得反感,不知道其他女生的下體是不是一樣。我用指尖撫著麻衣的前端,讓小肉芽透出頭來。麻衣緊張地抓住:「那個先不要──等一下﹑不﹑不要──不呀呀呀呀──♡麻﹑麻衣──要﹑要﹑要呀呀呀──♡♡」

我沒有理會麻衣的叫喊,用舌尖舔著她充血的小豆豆,麻衣的屁股被我一舔便激烈一抖,麻衣抓住我的頭想把我推開,卻反而將我壓得更緊,我連吻帶舔,像處理乳頭一樣處理陰蒂。

「呀﹑呀﹑啊啊﹑小麻衣﹑小麻衣要去了啦!!呀呀呀──♡♡」

我指尖放進蜜穴前端一摳,麻衣的肉壁激烈地收縮,我扶住她發抖的大腿,麻衣下體一抽,淫水汨汨而流,滲到神社的木版地上,暗暗地濕了一片。麻衣滿臉潮紅地坐來,撫著我的臉,笑說:「嘻,這回換老公被老公顏射了……」然後麻衣張開小嘴,吻去我唇沾著的分泌物,我回吻著麻衣,麻衣扶助我的肩膀,挺起身,撥開緋袴,張開泛濫的小穴。

「巫女的裙子好長哦……做起來有點麻煩呢……」

我抱著麻衣的纖腰,麻衣握住我的小莖,身子緩緩沉下去,腿間的嫩肉緊緻地被我的龜頭撐開,「呀……太硬了啦……丫丫﹑呀啊啊……♡」麻衣一邊呻吟一邊女上男下的坐下來,緊緻的肉壁令我的龜頭快感接連,我不斷的在麻衣的體外勃動。

「哈……好久沒被舔了,一下子就去了呢……麻衣還要喔~♡」

我抱著麻衣的屁股,麻衣雙腰夾緊我的腰際,我們下體像點成了燭火般滾熱,酥麻得我倆都一時不敢移動,我抬著麻衣的屁股,小穴抽起又沉下,一下一下被我的下體頂刺著。

「丫﹑丫呀♡……老公好會插呀……好深哦……♡♡呀……♡♡」

麻衣也運起腰勁,屁股一沉一沉的舌吐,肉壁抽搐地擠壓我的下身,我用力充血,讓龜頭堅硬地頂著麻衣的花心,麻衣的咪咪拋動起來,我埋在兩團跌盪的軟肉裡胡亂舔著,吸吮麻衣的乳峰。「老公好﹑好厲害♡……弄死麻衣了啦……丫呀﹑丫丫丫呀……嗯♡……」

啪啪啪!

就在這時候,有人拍動房門。

我和麻衣瞬間像掉進萬尺深海。我們都太過忘形,忘記了時間,其他還在外面準備,我和麻衣打了一個眼色,我想停止,而麻衣卻皺起眉頭抱著我,噤聲說:「不要停,麻衣還要~~」正當我陷於比二律背反更嚴峻的兩難。紙門外傳來聲音:

「是麻衣姐嗎~我們都準備好了哦~妳還在裡面換衣服嗎?」

這是……由紀的聲音!

麻衣立刻喜上眉梢,向我展示出非常邪惡的笑容,難道她想──她高聲叫了起來:「由紀你快進來!我們要你幫忙哦!」

「喂你等一下!」我驚訝著大叫。

誰叫由紀不容有詐,真的打開了門,一進來便兩眼一呆,大大的妙目眨著動。由紀也換上巫女裝,修長的身型亭亭玉立,她先是驚呆了半天看著交合的我們,然後便泛起羞紅,關上門,然後大方地笑了:「兩位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由紀一步一步走過來,跪在我的身邊,瞪大雙眼注視被緋袴掩蓋的交合處,由紀雙眼閃亮的看著我,麻衣在一邊說:「老公他被由紀妳嚇到了喔,現在射不出來呢,由紀你快點安慰一下……」

由紀抱著我的頭,無言地喘著氣,麻衣撐著地版,挺起腰支,小屁股起伏著,我的小莖被活塞得身不由已。下身的快感和這奇怪的三人組合讓我一臉迷茫地,由紀笑說:「你幹嘛一臉無辜啦,你說,現在怎麼辦才好呢……」

「我也不知道……」我隨口答著,然後由紀的小臉靠上來,我自然地親吻著對方,用舌尖挑弄對方的口腔,麻衣下身扭動,我的前端滾熱起來,麻衣知道我接近臨界了,突然像催眠一樣妖言起來:「由紀呀……你進來了,老公就不行了……丫呀──♡嗯──♡好硬好熱哦──♡呀丫丫──♡♡,由紀想要嗎……快點讓老公都滿足……」

由紀放開嘴巴,胭紅的臉頰跟我緊貼,密閉的小空間裡穾然都好像只有麻衣的呻吟和由紀的吐息。

「麻衣姐叫得好好聽哦……怎麼辦了……我也好想要﹑好想要哦……」

「呀──♡……呀♡♡!!老公──♡♡呀……♡♡呀丫丫丫──♡♡♡!!!」

麻衣下身用力一套,我馬眼把持不止射出了滾燙的精液,我一邊噴發一邊和由紀四目交投,由紀半是好奇半是陶醉的看著我,由紀伸手撫著我的臉,我輕輕和由紀接著吻,直到我的下身攤軟下來。

麻衣小心翼翼提起緋袴,站起身,沒有讓緋袴沾到我們的體液,麻衣好像把我的生命力都吸去般滿臉紅潤,她拿起不知哪裡來的毛巾,清理好了下體,便穿會內衣和整理好衣服,笑說:

「你們兩個還要弄到什麼時候呀?不是說快要表演了嗎?」

我雖然已經精盡力歇,但仍然和由紀好像墮進了另一個世界般吻得難分難解,我終於不捨地撫著由紀的臉:「對不起喔,讓你看到這個……這次真的沒有時間了,下次我一定會讓你……」

由紀嘟了嘟嘴,笑著點頭:「好的我知道啦,我第一次看到別人做愛……有點緊張呢呵呵呵,來,褲子~」

由紀乖巧地檢起地上的內褲遞給我,我站起來穿起,麻衣滿足了性欲便伸起了懶腰著說:「老公表現100分哦~麻衣愛死了你了,來~飛吻一個~你們收拾一下也快點出來吧~」

麻衣陣風似的拉開門走了,由紀低垂著臉,似乎在想什麼,良久才說:「麻衣姐真的像好可怕哦,她說話好像有一種魔力讓人都很想那個……」

我站起來,弄熄了房間中的蠟燭,房間慢慢落入後暗,回想剛才的情境,的確好像是麻衣一直在引導我們,走入肉欲的境地。我和由紀在麻衣的引領下,都有點不能自拔。

「所以由紀害怕了嗎?」

我和由紀離開房間,拉上紙門。由紀雙眼一轉。想了想,突然一把撲過來抱住我,在我耳邊就悄悄語:

「才-沒-有~我哦……想.要!」

   -♡-

月圓之夜,雪地上升起了一堆堆小篝火,從神社的入口,繞成一個半圈,弧型的頂端是臨時搭建的舞台。

區內的民眾屏息靜氣地站在鋪滿雪的庭院,呼著白氣形成一陣薄霧。

鏡月兮輝夜,奉萬物靜流哪,舞詠於此,曰天原之舞──

莉娜穿著巫女服,伏在舞台上,單手執著一片小竹葉,出神般慢慢撐起身子,身體共嗚出低沉的咒語,像黎明前無盡的黑暗。

群眾紛紛提起頭,看著在舞台中慢慢浮起身體的巫女,莉娜左手揮起,竹葉下擺,揮向舞台下的民眾,緩緩劃出一個圓。

──汝萬世之神民乎,毋懼於逆邪哪!毋惡於妖異哪!聚爾清靜之氣──

莉娜的漸漸擴張聲音,只有呼吸聲的民眾像被牽引著,隨著莉娜手中的竹葉而轉動頭部,百數對眼晴注視著莉娜的身驅,無言的月色灑落在無垢的白衣上,紅色的緋袴染上了火光,隨莉娜的舞步搖曳而像燃燒起來,莉娜腳踏草鞋,重步一踩,舞台震出一聲──蹬!

──去哪邪逆之穢氣!去哪邪亂之魔相哪!吾等十十萬明靈之眾!毋污我兮──

莉娜張開雙臂,有如通靈般張擁抱無形的空氣,纖腰微彎,隨呼吸詠唱出一聲「兮」,雙臂一震,月色下浮現出六個身影。

──勾玉為吾之靈,咫鏡為吾之魂,辟異!辟惡!辟罪!辟魅!呀!──

愛愛,麻衣,由紀。麻美,藤浦,紗綾。左右三人一列,將莉娜供在中間,七片雪白的小袖由上而下舞動,轉身,翻起,上揚,七道白色的風痕,六人專心一致,面上沉靜像湖面,身體隨莉娜而轉動,幾近同步,難以想象他們只是排了幾個晚上。莉娜半閉著上眼,昏沈地舞詠,口中連連呼喝──

──唔呀!詛妖穢者去黃泉之國,若巨岩之沉靛海,若腐骸之埋黑土,呀呀呀!──

愛愛等六人櫻唇微啟,共嗚著莉娜的嗚叫,聚合成醇厚的和音,一重又一重的詠誦像直達月宮,遍轍雲霄。七人再次張開雙臂,近開月光,妙曼的身材構成了曲線的陰影,台下開始有群眾歡呼,七人一致地輕輕旋動身體,腳步斜踏,奏出沉實的腳步聲。莉娜說,這是最傳統的古典舞,也就是說,不知道幾多個百年之前,在這個國家建立之前,那些能跟靈魂溝通的舞者便是這樣安置自身的肉體於天地之間。

──奉萬物之名!吾人以肉身且靈!退汝兇祟!退汝荒魄!天原之舞,以吾身作結!呀!──

莉娜高呼一聲,七人一伏而下,拜倒於舞台之上,同時沉下的身體產生出如風的巨響。我把燈光打開,莉娜為首的巫女團笑著站起來,向群眾點頭致意,麻美不習慣穿長裙,一時手忙腳亂,紗綾和藤浦姐趕忙扶助,台上的觀眾看見了,不敢同時哄然而笑,如眾神般歡愉。

天原之舞終於完成了,由紀那天看見莉娜儲藏室中的衣服,便想到這種大型的祈願儀式,跟麻衣說了計劃後,麻衣便規劃了這一次大型的除靈儀式,而這時候,莉娜主動走到由紀面前,執起由紀的手,由紀意外地看著莉娜,眼裡盡是溢出的驚喜,我站在台上聽不見莉娜的說話,只見莉娜說了幾個音節,由紀剎時紅了眼,淚水閃亮著黑夜的月暉,由紀幾下用力點頭,便一把抱住莉娜,莉娜沒有抗拒,掃著由紀的背。兩個巫女在眾人的目光下緊緊相擁。

我從來沒有問過由紀,到底莉娜那天在台上說了什麼。

但我知道,有時簡單的一句話,比再古老的咒語更有效。

那天晚上,看著雪地上溫和地鼓掌的群眾,看著在月色下破鏡重圓的由紀和莉娜,我開始相信,世界上有些看不見的事情,是確實存在的,而且就存在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

Part11: 被神明遺棄的世界╳以愛之名惡靈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