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沚澄這樣說的時候,我眼前的海洋仍然疊泛著無數的波浪,風聲依舊,只是午後的雲層有點變厚了,陽光稍轉鄒溫和,吹拂著我與沚澄髮絲的海風送來寒意。

  世界紋風不動,我嘗試感受沚澄臉頰傳到我的肩膀上的體溫。

  「抱歉呢小果,」沚澄繼續說「阿軒並不知道我們的事情,我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不,」我拍了拍沚澄的肩頭「我理解的。」

  沚澄不過是一位平凡的女生,她要如何跟其他人說起,分手以後竟然成為一個男人的後宮,而且她只是眾多女友的其中一位。



  「所以,阿軒還以為我跟他分手以後,一直維持單身。」

  我回想起那天在聖誕舞會裡,跟沚澄翩翩起舞的畫面。她那一套優美奪目的深藍色長裙,還有俐落流暢的舞步。就是在那種衣香鬢影,浪漫華麗的氣氛之下,我對沚澄告白了,而她也答應了。聖誕節果然比排卵期更危險。

  我望向沚澄的臉,她是典型的正統派美女,甚至比藝莉更有說服力,毫無膩肉與稚氣的尖細臉孔,直挺白晢的鼻樑,那隱約淡灰色的雙眼,加上她高挑勻稱的身材,別說是空姐,就算是要成平面模特兒也絕對恰如其份。

  「要妳身處在這種關係當中,」我在她耳邊說「實在是委屈妳了。」

  「呵呵,」沚澄聞言望看我笑了「請問你這是在退縮嗎?後悔將我追到手了?」



  「不是,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急忙否認「只是,只要澄澄你願意,你隨時可以尋找更好的關係。也許,至少是一段可以宣之於口的關係,而不是像我們這樣……」

  沚澄聽著沒有說話,她放下了手中的綠茶,雙手抱著曲起的雙腳,無言地看著眼前的海。我放開了抱住了她膝蓋上的手,轉而想握起她的手,但不發一言的她,卻不覺令我有點遲疑──或許用沚澄的話,叫「退縮」。

  沚澄至今並不知情,預賽那天阿軒發現她偷跑出來比賽,是因為樂璇故意打通沚澄的電話。我與沚澄能有今天這一步,阿軒會與沚澄分開,都是因為樂璇。

  但我還是執起沚澄的手了,仍然沾著海水的手很溫暖。

  沚澄對我嫣然一笑,用空著的手摟住飄舞的髮絲說:「其實跟體操隊一起真的很有趣呢。」



  「是嗎?真榮幸。」我回答。

  「真的,」沚澄點頭說「從一開始覺得你們莫名奇妙,然後有點想忤逆阿軒,所以一直參與在內,到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怎麼說呢?你們遇到再奇怪的事情也認真去做,回想起來真的很了不起,尤其是小璇﹑藝莉醬﹑琪琪。有時候我想,我能否像她們那樣呢?不過應該不行吧,如果面對戀音的是我,我說不定早就跪地求饒了。」

  「可是,」我緊握著她的手說「就因為澄澄預賽跳馬的成績,我們才能得到學生會的世青賽資助;那時候與鹿儀的對決當中,也因為妳的援兵我們才能反敗為勝;還有在Maple Speed當中,妳也有幫助過我們,澄澄妳也很厲害呀。」

  「你在稱讚我嗎?」沚澄雙眼帶著笑意的貶著「呵呵,我很久沒有因為學業以外被稱讚過了,尤其是跟阿軒一起以後,全部事情都得偷偷摸摸地做,嘿嘿,原來這樣被稱讚真的會挺開心呢。」

  沚澄笑靨如花地莞爾著,我摸了摸她開始乾燥的長髮,海水蒸發以後令頭髮變得粗糙。

  沚澄在預賽中意外得到世青賽的資格,從那時候起她就一直跟體操隊一起行動,雖然體操不是她的首選,但她也願意到京都參賽。

  現在比賽己經結束了,她並不出眾的表現,則無法像樂璇﹑藝莉與森琪一樣在體操路上繼續走下去。

  「澄澄,」我問道「妳還想留在體操隊裡嗎?」



  「你想呢?」沚澄直視著我,微笑著問「你想我留下來嗎?」

  我用掌心輕撫起沚澄的腮頰,用姆指抹去她眼角下的小鹽粒。她安靜的呼吸著吹到我的掌緣上,我的手滑向她的後頸,抬前她的嘴唇,吻下去。

  沚澄的唇上有海水的咸味,陽光與風的氣息。她的吻依舊那麼穩重,在我嘴裡柔柔打轉的舌頭像要仔細品嚐我倆之間的空氣,薄薄的嘴唇一次又一次擦拭著我的嘴角,我的手從她手落到她的背上,輕撫著她的背項。

  我們愈吻愈急,沚澄的嘴腔都濕潤了,與鼻頭的呼息一樣昇起了暖意。我抱緊沚澄的腰,想將她的身體抱到我的大腿上,她卻用手臂止住了我的舉動。

  「哎……」沚澄抹了抹嘴角,雙頰兩片淡淡的潮紅「我想再去游一回,難得來到海邊嘛。」

  「好呀。那我準備一下過夜的東西。」我說。

  沚澄帶著淡然的微笑,站起來將毛巾交給我,抹了抹身上的沙粒,便迎向風海,再次走到岸邊,沉進水中,然後乘著海浪一路傲遊。整個海面只有她一人,她優美的泳姿像是統馭了這個海域的海神。




Ω

  日落的時候,海面會呈現出另一種色澤。

  如果說平常的海面是深藍色的液體,那當夕陽照耀,海水便像凝固了,一片碧綠色的琥珀折射著出暖黃色的晚霞,盪漾靜歛的水面恍若一塊天然瑰麗的寶石。

  「好漂亮。」沚澄穿上了黑色的防風運動外套,與我並肩站在海邊。

  海平線的盡頭是融化了天空的落日,間或有礁石似的海島,午後的密雲褪去了,夕日的餘暉染紅了整片天空,恍若是席捲而來的鮮橘色的風。

  「我還打算欣賞妳在夕陽下暢泳的身影呢。」我對沚澄說。

  「那會破壞這海面的,」沚澄說「而且這樣美麗的風景我要親眼去看。」



  然後,我們便默默地看著夕陽,直到漫天蒼藍。

  「好啦~~~~」沚澄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晚餐要吃什麼呢?」

  「我早就準備好了。」我回答。

  我牽起沚澄的手來到海灘上一個遠離行人路,而且不起眼的角落,那裡已搭起一個兩人用的深藍色防風帳篷,帳篷前燃起了一個簡單的營火,燃料是我剛才檢來的乾木,火焰熊熊地焚燒著,不時發出啪咧啪咧的聲響。

  沚澄笑了一聲說:「這邊真的可以起火嗎?不會有警察把我們抓走吧?」

  「如果真的不行再說啦。」我揮手道。

  我們在帳篷旁邊坐下來,我把肩袋裡的食物都拿出,而沚澄則將雙掌伸到火前烘起來,用充滿童真的語氣道:

  「好溫暖呀,好想把泳褲也脫下來放上去烘一烘。」



  「可以呀,要不要我幫忙?」我馬上說。

  「去死啦色鬼~」沚澄用手臂撞向我「快準備食物。」

  「是是是~」

  除了剛才吃剩的香腸﹑火腿﹑面包等等的食物外,我還另外拿出盒中的雞翼﹑薄豬扒﹑切好的牛柳粒等香菇等燒烤用的食品。我拿起一把長木籤,將其中一枝交給沚澄,沚澄先串起了牛柳粒,伸到火裡烘起來。

  「準備得蠻周到的嘛。」沚澄期待地看著逐漸烤熟的牛肉。

  「肉類方面是藝莉醬準備的……」

  「加油好嗎小果。」沚澄擠出冷眼。

  燒烤其實是一種很麻煩煮食方式,需要不斷添加柴火,又需要注意食物的生熟程度,不能烤得太焦黑,人手不足的話,一次能烤熟的食物也有限。我與沚澄就像剛學會生火的原始人一樣,在開始變冷的海邊,用各種現成烤熟的食物餵飽自己。

  「嗚嗝~」沚澄喝了一口罐裝啤酒「飽了。」

  因為我早知道沚澄的食量不大,並沒有準備太多食物,份量可謂剛剛好。入夜以後的海邊充滿了寒意,我們都不自覺挪前身體靠近暖烘烘的營火,我拿起大毛巾披在我倆身上,熒亮不定的火照得沚澄的臉影影綽綽。

  她喝了好一些啤酒,臉色變得紅彤彤的,我依舊握起了她的手,寂靜的海岸漆黑得令人生怯,想起了下午的對話。我便說:

  「澄澄,留下來吧。」

  沚澄聽見了,便放了啤酒罐,雙手挽住了我的手臂,像眼睏似的靠在我的肩上。她說:

  「想聽我跟阿軒的事情嗎?」

  「可以呀。」雖然我對另一個男人不會感興趣。

  「首先,阿軒這人,」沚澄挽起嘴角說「他真的很帥,比小果你帥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