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言受夠了旁人的怪異目光,午膳時間一到便拉着列向丙和彭定煜到校外用膳,想避開一切的不友善。
「一碗腩肉清湯,一碗墨丸十小辣,一碗牛丸雞肉大麻辣,一份細土匪。一杯凍檸水走甜,一杯凍奶茶多奶多甜,一杯水。」彭定煜說。
「之前有沒有吃過大辣?」譚仔姐姐又問同一句話。
許諾言繼續慣性地回答:「有吃過。」
譚仔姐姐走開後,列向丙便問:「綸爺為甚麼不來?」
彭定煜回答:「他要找Miss方談接任學生會的事。」
列向丙聽完便抱頭吶喊:「對啊!我差點忘了,還有兩個星期便是上任典禮,我居然要成為學生會外副了!」
彭定煜看看許諾言,說:「到底有沒有方法可以推翻選舉結果?」
許諾言搖搖頭:「當然沒有!除非⋯⋯」
「除非甚麼?」彭定煜和列向丙不約而同地說。


「除非能證明我們是以不當手段勝出,也就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聞,也就是對我的指控。」
許諾言話剛完,彭定煜和列向丙便絕了望。許諾言安慰道:「上天要這樣捉弄我們也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
彭定煜心有不甘:「到底是誰跟Aster有仇,竟然不遲不早,剛好在投票前一晚公開照片,一點反轉機會也不留給他們?」
列向丙也推斷說:「這個人一定跟郭曉彤很熟,否則怎麼能拿到她的私密照片?」
彭定煜想起了甚麼,道:「我忽然想起來,綸爺中三時曾經追過她,後來拍拖不夠一個月便分了手,綸爺還聲稱是和平分手。」
列向丙點點頭:「你不說我也忘記了,好像真的有這件事。那時候我們還猜綸爺是因為怕沒面子,所以把『被分手』說成『和平分手』。」
彭定煜嘲笑:「他被人飛的經歷已經多得可以出書教人治情傷了,面子早就丟光丟盡,還有甚麼好怕的?」
列向丙裝出奇怪的聲音,說:「大家好,我是溫卓綸的臉,他不要我了。」
說着說着,學生會的事再次被彭定煜和列向丙拋諸腦後,許諾言卻把二人剛才的話聽了進去,心裏萌生出一個想法,他情願是自己想多了。



放學後,許諾言到學生會室找溫卓綸。許諾言進去時,溫卓綸正喃喃自語背誦着,他看見許諾言便說:「你來了就好,幫我看一下這篇稿。」
許諾言接過A4紙,認真仔細地看了一遍。
「措辭語氣不卑不亢,態度審慎,寫得挺不錯,誰幫你寫的?」
溫卓綸沾沾自喜地指着自己,開口就說:「我寫的,是學生會當選致詞稿。我寫了差不多十天,改了十多次才將稿子寫得接近完美,考試也沒有這麼用功。」
許諾言疑惑地問:「我們當選還不到一個禮拜,投票前你已經知道結果?」
溫卓綸頓一頓,臉色明顯沉了下來,卻又繼續帶笑說:「我怎麼可能未卜先知,剛才我只是說話誇張了點。我大概⋯⋯寫了三天,改了三、四次吧!」
許諾言把稿紙放下,輕鬆地問溫卓綸:「當學生會會長很辛苦、很忙碌的,你不怕沒時間追女仔嗎?」
溫卓綸又回復剛才的得意洋洋,道:「當了會長還怕認識不到女生嗎?」
許諾言皺起眉頭:「所以你是為了識女仔才會想當學生會會長?」
「這是原因的一半。」溫卓綸伸手搭着許諾言的膊頭:「你不覺得『學生會會長』五個字很威風嗎?」


聽完他這番話,許諾言徹底後悔了。原來溫卓綸參選學生會完全是為了一己之私,這樣的人又怎會用心為同學服務?
許諾言慎重地想了想,拉開溫卓綸的手,說:「我決定要辭任學生會內務副會長,並且退出學生會。」
溫卓綸的反應比許諾言預期中大,他說:「你不能退出啊!這次選舉從頭到尾都是由你做主導,出謀獻策,我負責執行而已。沒有你,我連自己要做甚麼都不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許諾言帶笑道:「才改了三、四次就能寫出一篇這麼好的致詞稿,你怎會不能沒有我?」
溫卓綸又把手搭回許諾言的肩上,說:「我知道你因為被冤枉成兇手而不開心,但你真的無需要為此事而辭職。別管其他人怎麼說,真相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公道自在人心。」
「真相天知、地知,你也知?」許諾言反問溫卓綸。
溫卓綸故作輕鬆:「我當然不知道真相,我怎麼會知道是誰做的。」
許諾言想了一想,隨意地問:「以前你跟郭曉彤認識嗎?」
憎惡的表情隨即在溫卓綸臉上閃過:「不認識,人家是精英學生,怎麼會認識我?」
「但行定郁和熱香餅都說,中三那年你曾經追過郭曉彤,後來拍拖不到一月便分開了,二人是和平分手的,不是嗎?」
溫卓綸擰皺着手中的稿紙,道:「好端端的為甚麼要提起這個女人?你還嫌不夠晦氣嗎?」
「你剛才明明說與她不認識,為甚麼又這麼討厭她?」
溫卓綸耍手說:「總之不要再提這個人,以後都不要提。」
許諾言直眼看着溫卓綸:「是不是你做的?」
「當然不是!就算我真的很討厭郭曉彤,也不代表這件事是我做的。」


溫卓綸的反應很大,許諾言道:「我只是問是不是你做的,又沒有指明是說郭曉彤的事,你為甚麼要這樣急着否認?」
溫卓綸擠出笑容,說:「你是不是聽誰亂說話了?你別信他們,我才是你的好兄弟,你怎麼會信外人也不信我?」
「正正因為我們是好兄弟,我才會相信此事的確是你做的。你口口聲聲當我們三個是兄弟,但你從來只懂得為自己想。有好處、有請求就勾肩搭背,兄弟有難時你何曾幫過忙?我因為幫你選學生會而被人冤枉,你卻連半句安慰的話都沒有,你只關心自己會長的位置坐得穩不穩。像你這樣自私的人怎會做不出那麼的事?」
溫卓綸把手中的紙用力扔在地上,怒目而視:「想誣陷我是吧!你有證據嗎?有的話就拿出來,你拿出來我便馬上認錯。如果沒有,那就請你馬上滾。我接受你的請辭,你已經不再是學生會的人了。」
「你放心,如果有證據,我早就公諸於世,怎麼會讓你繼續自我感覺良好?」
溫卓綸冷笑道:「沒有證據就認定我是兇手,你跟那些冤枉你的人有甚麼分別?」
「所以我才心平氣和地問你,我希望你可以向我坦白一次,我亦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但你一直前言不對後語,說話自打嘴巴,每一句都是大話。如果你沒有做過,為甚麼要多番隱瞞?你根本就是心中有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拿我當替死鬼。我把你當兄弟,你把我當契弟。」
溫卓綸用力推了許諾言一下:「兄弟?你真的有把我當作是兄弟嗎?別以為我不知道,整個內閣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想我贏,連你們這些所謂的兄弟都看偏我會輸,把我當小丑看。這又算是甚麼好兄弟?」
「死肥仔你推我,我忍你很久了!」許諾言忍不住還手。
「罵我死肥仔,你以為自己很好嗎?以為自己真的是全世界的朋友嗎?他們當你白痴找你便宜而已,你出了事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幫你,死白痴仔!」
溫卓綸更用力地推向許諾言,想挑釁許諾言動手。只要能引許諾言先動手,不對的就是他。許諾言當然知道溫卓綸在打甚麼主意,他一直強忍着,不想中計。但面對溫卓綸一次比一次用力的推撞,許諾言的理智漸漸減退,直到某一刻理智斷線。
「同學,你們在做甚麼?」
季秋怡推門進去那刻,許諾言正揮拳打在溫卓綸的臉上。他一看是季秋快怡便迅速側身,把揮起的手搭在溫卓綸肩上,並帶笑說:「我們在商量學生會的事。」
許諾言用眼神示意溫卓綸,溫卓綸也附和他:「對!我們在努力工作。」
季秋怡半信半疑,道:「你們的聲浪太大,我在隔鄰領袖生會議室都聽到,請兩位同學說話細聲點,不要騷擾到別人。」


「好的好的。」二人異口同聲說。
季秋怡看着許諾言道:「我有些班會的事想找你商量,請你出來一下。」
許諾言不明就里地跟了出去。季秋怡在後梯的位置停下,許諾言倚在樓梯的欄杆上。
「你們剛剛在打架嗎?」
許諾言有點愕然,卻也如實回答:「沒有,但差一點就打了,他故意挑釁我的。」
季秋怡並不意外:「明知他是故意的,你還上當?」
「忍過了,還是忍不住。」許諾言聳肩道。
季秋怡沉默一會兒才開口:「走吧!」
「去哪裏?」許諾言問。
「剛才你們吵架的內容我全都聽到,我怕你回去後又忍不住打他。」
許諾言自嘲一笑:「剛剛我們吵架沒有違反校規吧!」
季秋怡認真地想一想,回答:「校規沒有規定不可以吵架。」
「那就好,不用讓妳為難。」
季秋怡搖搖頭:「我不為難,你要是真的犯了校規,我必定會秉公辦理,不會偏私任何人。」
許諾言點點頭,道:「也對,妳是守法小先鋒。」


季秋怡皺一皺眉,說:「為甚麼你總是喜歡替別人亂改花名?」
「我喜歡啊!校規不允許嗎?」
從前,季秋怡很反感許諾言替她改花名,她覺得這種行為很幼稚、很無聊。後來,她漸漸習慣許諾言在她身邊出現,做盡些奇怪又無意義的事。原來習慣都是悄然的、無聲的,不知不覺間就融入了季秋怡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