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雷同，實屬巧合 (與李曼筠 Maggie 合著): 四（原）

我在2010年做了人生第一個重大決定，就是買樓。

人生最諷刺的地方就是把任何事都加上一個銀碼，偏偏生活在香港就是逃不過這種魔咒。我曾經懷疑高樓價是統治者鉗制人民的方式，把半生的努也放在一個住宅單位上，還敢作亂嗎？那其實就如同情人刻意製造「意外」一樣，仔也生了，還會走嗎？

我也曾想以此方式使Megan 放棄她的model 工作，但我卻實在幹不出如此卑鄙的事。

無論如何，我也嘗試以另一個方法去縛著她。

我選了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跟Megan 去南丫島感受一下遠離城市的氣息。事實上，是她經過嚷著要去離島走走才對。她還如識途老馬般帶我去了一間可望海的茶座。



「妳怎麼會懂來這裡的？」我疑惑地問，心想是否她跟其他人來過呢？
「你就是如此無心裝載。我們剛一起的時候，不是一直在找甜品店嗎？就欠這間在list上未去的。」
「對了。我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藉口。」
Megan 裝出一個惱怒的樣子，但我知道她的心情是樂透的。

清理完一台食物後，我就跟她到海邊漫步一下。由拍拖第一日開始，我就很喜歡拖著她的手。這讓我感到很實在，一個小小的手心就使我感動起來，就像告訴自己已擁有她一樣。很多人說那是女生的思維，但我並不介意。或許，喜愛寫作的人總是感情特別豐富。

行了好一陣子，我就停下來，叫她趁有機會多點望一下大海。
「怎麼你突然說如此奇怪的話？」這一著，倒是嚇了她一跳。


「將來我會很忙，或者比現在更忙上十倍。那時就未必可以跟妳到處去了。」我還在故弄玄虛。
「為什麼？」
「妳有否想過將來每日也跟我一起生活，早上爭廁所，晚上搶被子嗎？」
「……」她只是呆呆的點頭。
「我跟媽媽借了錢，二百萬以下的樓，我們改天去挑一間吧！」
「真的嗎？」Megan 興奮得立即捉緊我雙手。
「真的。」
「太好啦！」
她高興得立即把我抱得緊緊的，頭搭在我的肩膀上。這個跟我差不多身高的女友，總是可以輕易地做出叫人尷尬的舉動。但也好！我也十分方便就可以攬著她的腰。抱著有一點肉的Megan總讓我聯想到一個攬枕。但最近，好像瘦了一點。



享受了擁抱良久後，我們稍為分開。她望著我說：
「剛剛我還以為你……」
「以為什麼？」
「沒有。只是錯覺吧！我還以為你……都是沒有了。」
「看妳準是興奮得傻了。」

她吐一下舌尖，卻被我抓緊機會突然跟她接吻起來。迎著春夏之間的海風，細意享受她柔軟的嘴唇，還有輕抱的溫馨；這次海邊的浪漫，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畫面。

或許是兩人都相當期望會有屬於自己的家吧！不到兩個月時間，我就置業了。那是一個很小的新界單位，說起來是兩房一廳，但其中一房間卻連床也放不進去的。但也算了吧！所謂的「上車盤」就是如此的。呎價不到五千，現在聽起來倒是便宜得很。

雖然背負了如天文數字般的按揭貸款，但興奮的心情卻掩蓋了壓力。我倆也忙於為新的家去打點一切。男人總是想一些較為實在的問題，就是櫃、枱、電視、地板之類。而Megan 總是在看什麼花瓶、枕頭套、掛牆鐘、甚至廁所板之類的小東西。

「阿原，你覺得這個貓貓的擺設好看嗎？」Megan 又迫我陪她去看家居精品。
「我們還未決定是否買玻璃飾櫃呢！」我卻為客廳的整體格局而煩惱。
「才兩百元！很抵買呀！」


「我說……」
「去付款吧！」

當然，廚房還是留給她去全權打理，可是就在未買廚櫃的時候，卻已經添了一系列的杯碟。面對一堆看似華麗，卻又被迫要散落一地的小東西，實在看得我傻了眼！

曾經有人說情侶有兩大關口：一是結婚，二是搬家。過得了這兩關不一定白頭到老，但在永結同心前，就要先過了這兩個難關。

就是因為那建築面積五十呎，實用面積相信不到三十呎的小房間，把我們的問題浮現出來。起初，我原本以退為進地說把那空間留給Megan 當衣帽間的。

「不用了。還是留給你當書房吧！」Megan 看似體貼地說。
「妳不用放衣服嗎？妳的工作可少不了新衫呢！」我所指的當然是她的model工作啦！
「真的不用了。」
從她的微笑中，讓我覺得她已經找到自己最終的目標……那時，我是真的如此以為。

裝修期間，我的工作卻出奇地繁忙，我我營業額伴隨客戶的口碑大幅上升。不少新居的問題也只好交到Megan 手上。



忙極也要偷閒。三月時，我錯過了電影《歲月神偷》的上映，好不容易等到DVD，就立即買來欣賞。原本，我是打算跟Megan 一起看的。但為免她被那淡淡的情節弄得昏迷不醒，我還是獨自欣賞好了。

抱著欣賞好戲的心按下「播放」，結果，我後悔了。

不是因為電影沒有緊湊的情節，也不是因為得獎而產生的期待落差，更不是演員的表現名不乎實。正好相反，那電影實在拍得太好，我完全被感動了。那種小品的溫情故事正是我最憧憬能寫出來的感覺，故事的動人隱藏於細節之中。

看畢後，我馬上從抽屜中拿出久違的原稿紙及墨水筆。對！就是那種老土得來又絕不方便的墨水筆。曾經，我幼稚地以為用墨水筆寫作更像一個作家，真是裝無作樣得弱智。

可是，筆尖在原稿紙兩分距離的空中凝住。我很想寫，寫一個讓人感動的作品，就算是自己滿意的故事也好。但我卻費煞思量也想不到第一段；第一句；甚至第一個字。短短不到一年時間的空白期，我的手就已經遠離了思考，就像一輩子也未曾寫過字一樣。我任由墨水在半空中乾涸，紙張卻被眼睛滴下來的淚水沾濕。

這件事，我沒有讓Megan 知道。我怕他以為我又再變得不切實際。

裝修及購置傢俬用了差不多四個月時間才完成，Megan 說要慢工出細貨，而我就抱著家裡還有床位的心態。所以，大家也不是太著急。也可能由於落葉帶來的秋意， 我開始捨不得跟父母分開居住。



雖然我跟Megan從未正式討論過有關同居問題，但從她在各細節上的安排，就意味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Megan的家人好像也不反對，還送了一個小焗爐當入伙禮物。

新居入伙後，少不免朋友及家人也會到來參觀。結果，第一個星期每晚也是高朋滿座，好不熱鬧。要等到第二個星期的時候，我們才可以安安靜靜地在家裡吃第一餐二人晚餐。

「真是太好啦！終於可以享受二人世界了。」我邊吃邊說。
「你不喜歡有人來嗎？」
「不。」我說：「只怕妳太辛苦了，每次也要花一番功夫去預備。」
Megan 堅持要親自下廚去招呼朋友，我也曾勸她不若叫外賣就算了，可她偏不聽。廚房成了整間新屋最高使用量的地方。當然，我相信她其實也樂在其中。

「對了！今日也有一件開心的事要跟你share。」Megan 突然興奮地說：「我經理人公司幫我接了一個job，下兩個星期，你會見到上電視表演啦！」
「妳要上電視？」我問。
「係呀！這是很難得的，厲害嗎？」她原本仍一臉興奮的樣子，直到發現我臉色一沉才說：「你不為我高興嗎？」
「我以為……算了吧！」
「你幹什麼呀？」
「妳不是不當model嗎？還上什麼電視節目呢？」


「我沒有說過我不繼續當model。」
「妳不是讓了那房間給我當書房嗎？」
「我只是想你有空間閒時寫作。」
「是嗎？」我想起那個寫不出隻字片語的晚上，心情變得很沉重。
「你可以鼓勵我一下嗎？」

這一刻，我忍不住爆發起來：「妳想要個家，我就放棄夢想去做。妳要發明星夢就不理我感受！我呢？就只可閒時去寫作，妳就全心全意。現在我還要支持妳！」

印象中，那是第一次我就Megan 發如此脾氣。她停下所有動作，我倆相對無言，任由飯菜在空中變冷。若不是電視機在播放無意義劇集的嘈音，我還以為這個世界已經停頓下來。

「看來今晚的餸菜也不適合你的胃口，我去洗碗吧！」
Megan 說話的時候，我想起自搬進來後，我還未幫忙洗過一次碗筷。

「讓我來幫手吧！」我說完後，就跟她一起走進廚房。

冰凍的水確實叫人討厭，而且看著原本一碟碟熱騰騰的菜放進冰箱之中，實為它們倍感孤寂。

「對不起！」我一邊擦碟，一邊說。
「唔。」Megan續說：「我會推了那工作的。」
「不用。真的不用。」我從後抱著她說：「我只是一時發脾氣。Sorry！」
「還不幫助洗！」Megan 裝兇的聲音讓我知道她大概已沒事了。於是……

「突擊！！」我雙手突然向上移，再一搓。哈哈！

誰知Megan 竟突然轉身轉身，想一手打到我的頭上。可是，最驚悚的是她手上還握著碟子的！

「小心！會死人的。」我馬上驚叫起來。
「你這個色鬼，打死你也算是為民除害。」
「好惡毒呀！不過，我喜歡。」

那個晚上，我們已溫馨暫時消除彼此的矛盾，但卻沒有真正解決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