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十多分鐘,玲綠沒有再哭,只是不停流着鼻水,我鬆開雙手,讓玲綠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樣子,我也要擦乾身上沾滿淚水的西裝。

 整頓一會後,我站起來,故意風度翩翩地伸出手來,邀請玲綠一同跳舞,她似乎還有一點憂慮,我安慰道:

「放心吧,妳不懂跳舞我可以教妳,保證不會像某些人那樣罵妳。」

 從我這毫無誠信的人身上所講出的承諾,真是諷刺…但至少算是讓玲綠重新抬起頭來,她握著我手,露出動人的微笑,果然還是真實的笑容才最美,我們手牽手回到舞池。

「可...可不可以走慢一點,我……」。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她穿不習慣高根鞋,走路一拐一拐的,唯有體諒她吧,將自己的步伐調整到和她一致。

 由於玲綠對剛才出醜的事仍有陰影,我們只是在舞池的邊緣,低調地享受着屬於我們的二人世界。
 
「來,妳嘗試心裏數着拍子,先是左腳動完再到右腳,有節奏的......喂,妳右腳快了!」

 我來不及移開自己的腳,被玲綠踩了一下,我心愛的皮鞋啊!

「啊,對不起。」





「慢慢來吧,妳可以試一下把拍子拉長,例如數完六拍後、腳才動。」

 然後,第五拍的時候她又早了,好險這次我提早閃避。在外人眼中,我和玲綠的動作十分滑稽,雙眼不是看着舞伴,而是一直注視地下,我不斷提醒她的舞步、她不停重蹈覆轍,錯完又錯。

 不過我並沒有任何怒意,感覺跳着這奇異的舞步也挺有趣嘛。

 有時候,玲綠因為緊張而舞步加快了;有時候,我預判她會跳快了而提前踏出下一步,怎料玲綠的舞步又變回正常的節奏,害我反倒變成跳錯的那個。

 出乎意料的是,這樣子跳舞似乎有更多的樂趣,心底默默冒出一句:幸好帶了玲綠過來。





「妳是不是手腳不協調啊?雙腳好像不屬於妳控制似的。」

 玲綠知道我沒帶惡意,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持續好一段時間後,玲綠依舊停留在學習基本功,我可以教的也只有這麼多,看來跳舞這東西,不適合妳啊。

「喂!你個賤人!趁我離開一會就找那女的跳舞?!」

 有人很大力的拍打在我肩膀,皮肉之間發出響亮的一聲,我懷疑他是用打的,只是我感受不到痛楚。

 轉頭一看,只見短髮女惱火的臉容,仇視着我身後的玲綠,附近的幽鬼都停下來注視我們三個,最先發聲的是短髮女:

「妳不要再纏着他了,妳男朋友已經講了不想跟妳在一起!滾遠點吧八婆!」

「男...男朋友?」玲綠滿臉問號,無緣無故被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罵。





「噓......」

 我叫玲綠不要出聲,以免情況更加混亂,懊惱自己為甚麼邀請玲綠跳舞的時候會忘記了這個短髮女?

「怎樣,想賴在這裏不走呀?我叫服務員過來趕妳走。」

 短髮女直接牽著我手臂,把我從玲綠身邊拉開,玲綠仍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搞不清楚現在是甚麼狀況,逐漸開始感覺不安。

 周圍的幽鬼又再次議論紛紛,聽不清楚裏面的內容,但十有八九應該都是玲綠的負面評價,隨後有兩位服務員過來了解情況,短髮女向他們交涉中。

 原本我還在考慮應不應該置身事外,畢竟在那麼多同事面前,如果我在短髮女這邊,仍然尚有下台階給我,但當我看到玲綠露出楚楚可憐的眼神向我求救,我就決定好要幫她解圍。

「不好意思啊小姐,舞會規定要穿正式服飾,可能妳要去更換一下衣着才可以繼續參加舞會。」





 服務員態度謙卑地說,明顯是兩邊都不想得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他趕走玲綠的理由顯然是隨便編出來,以我的性格又怎可能就此罷休?

 短髮女握著我的左手,嘲諷玲綠道:「聽不聽到啊?叫妳走啊,離開這個地方!」

「你說要穿着正式的服裝才可以參加舞會,既然這位女士穿連身裙是違反規定,那為甚麼一開始她可以進入舞會?」我用平淡而低沉的聲線質問服務員:「我的意思是,作為服務員的你們,是否也應該承擔這個責任呢?」

 服務員一臉驚恐,因為他們是囚徒,人稱奴隸,跟幽鬼之間有絕對的階級差距,不敢得罪我們。(沒人知道玲綠是亡靈)

「可能是門口的服務員一時大意,又或者是同時間太多賓客入場,所以......」

「那又如何?一律當失職而論,你又不是第一天當服務生。

「根據地府的規定,囚徒在地府做錯事超過十二次,又或是受到幽鬼投訴七次,會直接送進無底洞,無法留在地府這裏,你知道的吧?」

 服務員已經不敢出聲,短髮女亦反駁不了我的措詞,沒有幽鬼知道為何服裝不正確的玲綠會出現在場。





 而真相是,我威嚇門口的服務員,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玲綠進入會場,所以真正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我。

「我不管啊,總之這個八婆一定要離開,你們也去承擔失職的責任!」短髮女開始亂發脾氣。

「既然如此,那我和這位女士一起離開,而你們囚徒要接受相應的懲罰!」

 短髮女和玲綠都呆了看著我。

「你......不是說跟她分手嗎?」

 服務員似乎有話想講,但又欲言又止,無奈接受這個結果,送我和玲綠離開會場,只聽見背後傳來惡毒的咒罵。

「你這個騙子!我認得你啊,我每天都會詛咒你早日被聖光包圍!你這個騙子!」





 我低頭暗爽,她越生氣我就越開心,太可惜了,浪費了一張豔麗的臉龐。

 我牽着玲綠緊張無措的手,穿過人海,身邊的幽鬼正向我罵着極難聽的說話,這群不嫌事小的路人,當然不會放過咒罵別人的機會。

 不過幸運的是,他們的焦點是針對在我身上,至少能為玲綠阻擋一下這堆惡毒的流言蜚語。反正我平常上班也沒甚麼朋友或共同話題的同事,得罪他們對我來說沒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