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似乎大概有三四個小時。

我一睜大眼睛就已經是在家裏的張沙發上,也是啦,我鎖了睡房的門,所以每一次昏迷回家後都是睡沙發。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喊停正在打掃客廳的阿貮,眼神之間他已經知道我想問甚麼。

他無奈地搖搖頭,並沒有找到玲綠。

我苦笑,好像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天的出現,反正我性格和脾氣都不好,有朝一日玲綠會頂不著離開。





「算吧,不用再找了…」就當作這一切,都回到以前那般。

「這麼容易就放棄,你口中的家人?」阿貮提起胸前的項鏈,質問我。

我垂下頭,看着自己的項鏈,眼淚…又沒忍著……

我又再次大喊一場,但這次不是撕心裂肺的哭,而是無聲的飲泣、顫抖着。

沒想過在短短半天不夠的時間裏,我已經哭了兩次,而且兩次煮是因為玲綠而哭,不知不覺間,原來她已經成為我心裏面,一位好重要的人。





***

被淚水沖刷了一段好長的時間,我才重新清醒,開始重新振作起來。

「阿壹阿貮,準備車匙。」我下樓穿回鞋子。

「我們去哪?」

「在這個鎮上,還有個地方沒有找過...」





我帶上玲綠的骷髏項鏈,和阿貮一起坐在後座,由阿壹負責開車。

不消十分鐘就已經到達我們的目的地 -- 老幽鬼的傢俬店。

我撐着雨傘進入店舖,老幽鬼正站在櫃檯後面拭抹着一些茶具,向我打聲招呼。

但我並沒有開門見山問關於玲綠的事,而是先試探一下:

「最近有沒有甚麼特別的雕塑?」

「好像有,你等我到樓上先找找。」

「要我陪你一起上去?」看你會如何回答。

「可以啊,順便看看哪樣合你口味。」





他的回答令我有點失望,如果玲綠在一樓,老幽鬼應該會叫我在樓下等他。

我跟隨着老幽鬼來到上層,中途特別留意一下他的睡房,雖然我不清楚裏面是甚麼環境,但我也不願意想像玲綠和老幽鬼在同一間睡房度宿。

進到儲物室,我心不在焉地欣賞鐵架上的雕塑,用敷衍的口吻說:「 每樣看上去都很不錯嘛。」

「這幾件是有幽鬼預訂了,所以不能選。」他指一指最頂層的幾件飾品。

「多口問句,我可不可以參觀一下其他地方?」

「上次你不是參觀過我的工作室嗎,沒甚麼新東西可以給你看。」

「不,這次我想看看你的睡房佈置,你知道啦,當作一個參考。」





老幽鬼猶豫一會:「你先等等我收拾一下房間。」

他用鑰匙打開房門、然後迅速關上,但即使速度再快我仍能瞥上一眼,裏面沒有人,卻出乎意料的整齊,我心想這還用收拾嗎?

正當我站在門口無所事事的等着老幽鬼時,多手打開他的工作室再看一眼。

竟然是鎖上的?

我再用力扭一扭門把,與此同時,工作室門後出現動靜,有人在裏面!

「喂!我快要收拾好了,你給我兩秒!」老幽鬼好大聲地說。

「是不是有人在裏面?玲綠,是不是妳啊!」

老幽鬼從睡房衝了出來,慌忙阻止我:「哪有人啊?根本不可能有人在裏面。」





「你的反應已經給出答案了,快給我打開這道門!」

我幾乎是怒吼出來,老幽鬼只是慢吞吞地從褲袋取出鑰匙,放慢速度打開工作室的木門,我便立刻奪門而入。

只見裏面也是空空如也,跟上次來參觀的時候沒甚麼分別,但此時,我留意到其中一扇窗戶被人打開了,正常人不會在下着大雨的情況下,仍然不關上窗戶吧?

我立即衝到窗口旁邊看向外面,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在滂沱大雨之中,一拐一拐地跑往遠方。

那人一定是玲綠!我毫不猶豫地從窗口跳出,重重落到地面,穩著身子後便馬上追過去。

只是一瞬間,大雨已經把我完全吞沒,我淋着雨水,不停地往前跑、往前跑,因為我不可以失去妳!

最後在一片荒土之上,我還是追上了玲綠,一把抓著她的肩膀,對她喊道:





「別跑了!」

玲綠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看我,即使是在大雨的掩飾下,我還是能夠看出,她正在哭泣…

「我向妳道歉,這一切都是我錯!我不應該打妳罵妳、更不應該把妳轉交給其他幽鬼!」不知道甚麼原因,我的眼眶也開始泛滿淚水:「我不奢求妳的原諒…但是…妳可不可以別默不作聲地離開我……」

「不…不是你的錯。」玲綠抽泣着,強露微笑地說:「那天你對我說的話,我想了一整個晚上,那句『自爆身份以後,會帶來多少麻煩』。

「其實…並不是我暴露了自己是亡靈的身份會為你們帶來麻煩,而是我本身,便是一個麻煩、我留在你們身邊就等於是一顆定時炸彈…所以倒不如,我主動離開吧……」

我的眼淚正在瘋狂湧出,這個傻瓜…

「我從阿貮那裏得知,翼鬼遲早會找上我…所以你還是別靠近我了。」

「妳還記得嗎?我們剛剛相遇那天…妳問過我一道問題。」我擦去眼淚,雖然有另一半是為了擦掉流進眼睛的雨水:「妳問『如果我保護到妳,妳就會做我的奴隸』。我現在可以很肯定、很負責任的告訴妳,我保護到妳!

「所以…求求妳,不要離家出走…求求妳,回到我的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