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度的例行檢查,說出來也不過是一場無聊至極的鬧劇而已。

穿上一整套深藍色的工作服,深藍色的衣服沒有任何標奇立異的花巧和個人風格,有的只是統一和簡簡單單的樸素。仔細地將每一個口袋的鈕釦扣好,輕輕地整理額前的頭髮,然後配戴一頂印有工廠標記的深藍色鴨舌帽,再將名牌輕輕地別在胸前,挺胸收腹,掃平衣服上的摺痕,照一照面前的鏡子,拉一拉頭上的帽子,輕輕地露出一個微笑。

「原來我都幾帥氣的。」

一名穿著整齊,乾淨清新,簡潔樸素的美男子出現在鏡子中。

「唉,我這麼帥氣,居然要帶上這個不倫不類,奇醜無比的頭套。」





我輕輕地放下鴨舌帽,整理一下我的頭髮,望著鏡子,不情願地帶上一個像參加一個化裝舞會的頭套,然後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別人一眼就看出是十分牽強和造作的微笑。

自從二年前,我們的女主管新官上任後,我們工廠每一年度,輕輕鬆鬆,無驚無險,有講有笑,最後還有飯吃和精美禮品派發的週年性例行檢查,就變得,如履簿冰,膽戰心驚了。女主管為了節省開支,精簡架構,不單取消了週年性例行檢查後的「慶賀市長壽晨和沉香市建立紀念日之新春團拜晚宴」,將它變成「慶賀市長壽晨和沉香市建立紀念日之新春團拜茶會」,宴席上琳瑯滿目,精緻可口的食物,一瞬間,就變成了普通街邊10塊錢,就能買一整盤滿滿的,味道和口感怪怪的,難吃到極點的榚點。而最令人困擾的問題是,品嚐這些榚點期間,不單要忍受著腦海中不斷傳出的吐意,還要在別人面前,偽裝成一個超級好吃的樣子。

如果只是單純地抱著,所有榚點我一件也不吃的思維,靜待茶會的完結,便能輕易解決上述的問題時,那就太天真無邪了,大錯特錯了。只要女主管親切地說出一句說話,便能讓你身陷萬劫不復的地步,你不單要露出一個驚慌的表情之餘,還需要立刻做出一個行為動作,充分表達出「餓狗搶屎」,這個簡單通俗的言語所包含的複雜意思。

一個接受良好教育,克盡己任的好員工是需要從生理和心理兩方面上,盡力滿足上司的要求,所以最簡單的結論是,將所有的榚點都狼吞虎嚥地塞進口中,風捲殘雲地將所有的碗碟一一掃空,最後還需要張開兩邊的嘴角,展現一個滿載而歸的笑容。

「蘇木,怎麼不吃這些榚點?不合你的口味嗎?你是不是還有宴會要去?所以就厭棄大姐為你們精心安排的榚點啦?」女主管的玉手輕輕地放在我的左肩上。





「沒有!沒有!我只是讓兄弟們吃先,我怕這些榚點不夠啊!不夠我們分啊!」聽見主管的說話,我的額角不期然地流出了汗水,緊張地回答:

「不夠嗎?那我吩咐幫你們這檯人,多添加一點榚點吧,那應該就足夠你們吃了。」

「不.....不用了!」

「不用?真的不用?你真的有其他宴會?」

「不!我只是說不用添加了!」「你們不能和我搶,這些榚點我一個人全包了!」





兩年前,我就是頂著全檯人仇視,恨不得立即將我分屍,碎屍萬段的目光和女主管那親切,對下屬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善意的微笑下,我將一整檯足夠滿足十二人份量的甜品榚點,全部一個人吞下了。不能說吃的原因是,我在痛苦的過程中,我根本已經分不清,放進口裹的東西,到底是麵粉搓揉而成的榚點,還是某公用建築物裹,每天無限量供應的新鮮發酵食品。

我們人人有份,「太公分燒肉」的禮物,女主管也停止派發了,對我們來說這也不是最悲慘,最痛苦的事情。

最悲慘,最痛苦的是要我們全工廠上下所有人,在檢查的期間,居然為了方便她得悉每一個人的工作崗位和生產流程,每一個員工的所屬部門和工作車間,所有員工務必帶上可以讓人一眼就能快速識別的道具服裝,讓主管在巡查的時候,一眼就能知道該名員工的工作職級和生產部門,雖然這個提案是十分有趣和新鮮,亦可以更輕易,更容易地完成上司的工作,更可以準確地為每一個生產步驟評分,不會出錯,但上述的好處只是對某人而已,對我們這些普通的生產員工,卻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木頭,你的頭套弄歪了,快,女主管就快來了。雷文,你快幫他!」帶著一個豬頭頭套的阿張,正手忙腳亂地執拾工作間的雜物,整理之前放置在車間的私人物品,免避主管發現。

「木頭,停下,你頭套歪了,我幫你弄好。」另外一個也是頭帶豬面具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該死的,是誰想出來的好注意,居然要人帶上這樣噁心的東西。」我在雷文的協助下,也將這個製作得生動別緻,對「豬」這種動物刻劃得為肖為妙,可以假亂真的道具頭套帶上,再使用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照一照,嘩,按照頭套的仿真程度來看,膽小一點的人會被自己嚇死,頭套上還有一些紅色的斑點,將這些小紅珠放在鼻子一吸,居然有血的氣味,看來製作公司是真的很專業,居然連這些細節也沒有忽略。

「好了,好了,大家每人拿一件,然後站好。」身為組長的阿張,對今次的例行檢查也是非常緊張,一改平日嬉皮笑臉的處事作風,嚴肅認真地向我們所有人分發工作用具。「來,木頭,這把刀給你的,你一會兒要握緊些,不要出錯。」阿張將一把平常用來切割肉類的刀子拿給我,我望著其他人的用具,焦急地說「張!我的刀功不好!一會兒主管要我切肉怎麼辦?你還是給我天秤或脂肪檢測器吧!」

「保羅的手受傷了,這一次檢查,你代他一次吧。」





「但是......我......我不會......」

「不要說了,今次勞煩你了,歡樂時光我的,就這樣決定,.....主.....主管來了!!」

還在和我相討分派工具和崗位的阿張,在聽見遠方傳來的腳步聲時,突然挺起胸膛立正起來。

一大群身穿行政套裝和工作服的人,正向著我們的工作車間前進,他們二十多人的步速,正正是隨著人群最前方的女子所決定,隨著這名女子的腳步,而緩緩地前進,不敢超前女子半步,亦不敢打亂她的步伐節奏。

同一頻率,整齊的腳步聲慢慢從我耳邊接近,而我的身體不知道是何時開始緊張起來,手腳出現僵硬,手心和背部都冒出汗水了。這時候阿張用盡全身的力氣,高叫了一個響亮的口號。

「為市長和全市的市民服務!!」

「為市長和全市的市民服務!!」





「為市長和全市的市民服務!!」

站在工作車間的六名員工高舉手中的工作用具,高叫同一個口號。

而這時率領人群的盛裝女子,也來到我們的工作車間,微笑地看著我們每一個人。

那名穿著盛裝的女子,就是我們工廠的最高領導人,二等沉香市市民,林主管,而她亦是蠍子口中所說的「渡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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