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大窗,玻璃碎滿地,錢卓鏗滿手鮮血坐在窗邊,目光呆滯的靜坐,樓下草坪有數個消防員正在填充著救生氣墊。


「唔好呀,點解要咁傻。」一個穿著鬆身恤衫的女仔伸出手在他身後說著


「啊鏗……」


「你係時候要走㗎啦。」背後一把男聲叫著她,回頭看,毛月永一身全黑的裝束,頂著黑帽,站姿筆直的等候著。






「你有咩落返嚟先講!」一位警察嘗試靠近錢卓鏗,身體穿過了兩人。 

「你死咗我哋個女點呀……?」少女逐漸遠去,卻一直回頭看著。


「據我所知係產後失血過多,佢女朋友……救唔返。」老師在車內緩緩說著「佢話想見你哋,記住一陣小心啲講嘢!」






易天恆在車窗隨著旁人的視線與那個氣墊,見到坐在邊緣的錢卓鏗,停好車後,老師連忙帶著他們找警察。 


「佢咩都唔講,淨係話想同你哋傾計,可以嘅,多啲肯定他,鼓勵他!」談判專家與三人說完後帶領他們緩緩走近被封鎖的走廊


「錢卓鏗!」秋淑儀激動的喊著 


聽見熟悉的聲音,錢卓鏗默默回頭「係我嘅錯,對唔住呀。」






秋淑儀連忙說著「你……冷……我哋連發生咩事都唔知,至少同我哋講咩事先,我哋一定聽你講嘢,你落返嚟先。」


「我害死咗佢,如果我謹慎啲,有做安全措施……」剛好一陣風吹過,錢卓鏗看著被玻璃鎅損的雙手,整個人感覺搖搖欲墜。


「只係意外,唔關你事㗎!」鍾婉恩說著 


「關我事,如果我有小易咁聰明……更加諗後果,而家就唔會咁。」


「冇咗佢,我乜嘢都唔係,我要去陪佢。」






「我知你好著緊佢,但係你個女呢? 就咁跳落去唔理佢,你女朋友會點諗?」鍾婉恩說著 


「得我一個……我做唔到……我真係做唔到。」錢卓鏗聲音開始有些沙啞 


易天恆用著平淡的語氣緩緩開口「可以,你跳呀。」


其餘三人似乎都有些吃驚看著他,這時眾人才發現易天恆眼神中帶著鄙視,錢卓鏗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表情。


「如果跳落去係為自己所愛嘅冇所謂,如果我係你,我都會跳。」






「但係而家你只不過想自己解脫,你唔係為咗佢,你係為咗自己。」易天恆踩著玻璃碎慢慢走近。


 錢卓鏗略顯驚訝,剛想開口叫他走開,卻發現易天恆眼神根本沒看著自己,他踩著窗框,半踎在窗邊。


「平時唔係講到自己幾咁愛佢㗎咩? 佢死咗未夠一陣你就要違背佢意願? 你根本唔明白愛係乜嘢?」易天恆說出這句的同時,自己卻睜大了雙眼。


「我愛你。」年幼的自己說


「你根本唔明白愛係乜嘢。」易天恆從玻璃的倒影看見自己此時的臉容,與當時的鍾婉恩表情一模一樣。






隨之他腦海又多出了一個疑問,為什麼那時的她會擺出這樣的面容,封塵已久的記憶忽然明朗。


當時的鍾婉恩隨後說出了一句話「你只係想我喺你身邊,唔係真係愛我。」


很難想像出這是一位小學生會說出的話,也許就是因為她如此與別不同,自己才會深深愛上她吧。


鍾婉恩這時也上前走到窗邊「死係解決唔到問題。」 


「你哋兩個落返嚟先啦……好危險㗎!」錢卓鏗緊張的說著 






「你都知危險咩,死肥仔!?」秋淑儀已經流下眼淚 


錢卓鏗看著他的臉龐深呼吸「得啦我落嚟,你哋快啲落去!」


聽到他這句說話,三人才互相看了一眼,易天恆率先跳下來,然後伸出手讓鍾婉恩攙扶下來。


當兩人想遞手給錢卓鏗的時候,他已經率先撲向兩人,在易天恆的懷內痛哭起來「我唔知我撐唔撐得住……好辛苦……」 


鍾婉恩安慰他道「有我哋幫你吖嘛,一定冇問題。」 


秋淑儀也走過來攬著錢卓鏗「咪係囉,你出聲一定幫你㗎,我哋朋友嚟㗎嘛。」


「但係……我驚我承受唔到第二次,我想像唔到你走嗰陣……我會點。」錢卓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視線放在鍾婉恩身上。


易天恆與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劉世檜頓時互相看了一眼「……你咁講係咩意思?」 

 

眾人瞬間面面相覷,此刻警察走近想要帶走了錢卓鏗,鍾婉恩注視著地板,輕輕說出「我諗都係時候要講……」她看著迎面而來的警察,她輕輕拍著錢卓鏗的肩膊「唔好意思,一陣可能陪唔到你。」 


錢卓鏗輕輕搖頭微笑表示沒關係,秋淑儀看著碎掉的大窗戶表示「又破壞公物又盛,有排搞……等我捱下義氣陪下你啦。」


老師想要駕車載我們回校,鍾婉恩將她拉到一旁,我站在遠處,偶爾偷瞄一眼他們,兩人交談了一會兒。


不久,她不知說了什麼,說服老師讓我們獨自留在這裏。 


「我肚餓,陪我去樓下食堂呀。」鍾婉恩雙手擺後,向我走來。


我點頭示意,劉世檜站在她身後凝重注視著什麼,開口提醒道「佢隻手鎅損咗。」 


在他提醒的同時,鍾婉恩額頭似乎滲出一些汗,口唇似乎也蒼白了少許,感覺現在她是在強顏歡笑,未等我回應便快步跑遠「快啲啦,餓死啦。」


來到飯堂她快步找了一張桌子坐下,我沒有多說什麼,主動幫她買飯。


「唔記得問佢食咩添……」 我自言自語著 


劉世檜抬頭看著吊在上方餐牌毫不猶豫地說「海南雞飯……信我。」


不到一會兒,食堂阿姨將飯連同筷子一起出餐,我額外拿多了匙羹與叉,捧著兩個飯回座。

  

鍾婉恩左手拿起匙羹,輕輕嘗了一口後瞬間瞪大雙眼「好食喎,果然識咗咁多年,知我鍾意食咩呀!」 


看她選擇非慣用手,我從背包中取出剛才樓層走廊順手拿的繃帶「伸隻手出嚟,如果唔係傷口感染可大可小。」 


她似乎有些意外,緩緩伸出雙手,手中一直還握著染血的紙巾。 


傷口在手掌,似乎比較深,奇怪的是,血似乎還在滲出來……幸好不是太嚴重。


我小心翼翼為她包紮,捲著一圈又一圈,速度漸漸變慢「係呢……你想講咩?」  


「聽完,你唔好嬲。」鍾婉恩默默接著說 


「我,應該就嚟要死……」她由不知如何開口逐漸變得困惑「點解你冇反應嘅?」


我並非沒有反應,只是沒有表露出來,為什麼她自己會知道?


「錢卓鏗同咗你講係咪!」她忽然反應 

「唔係,你繼續講。」


「我有血癌,而且,一早就知……佢哋都一早就知……」鍾婉恩語氣帶點抱歉


 劉世檜在腦海裏喃喃道「咁我哋個計劃……」


「呢個劇本真係好爛……乜嘢絕症,真係好老土。」不知為何我當刻的反應居然是輕笑了一聲。


有方法,一定會有方法…… 


我手指不自覺不斷敲著桌面,腦海忍不住思考解決方案。她不可以死,唯獨這一件事,絕不放棄。 


「易天恆,你冷靜啲先。」鍾婉恩輕輕皺一皺眉頭 


我語速不知不覺變快「但係,你而家都好地地,而且唔代表會死㗎!」 


「我知我會死……我應該得返幾個月命,其他嘢唔敢講,唯有呢樣嘢,我好肯定。」她的眼神非常認真,不像是在說悔氣說話。


「就算係癌症,醫生都唔敢斷定病人係必死!」我激動的說 


「……我知你一直對我有意思,我之前一直避你,只係想等你慢慢放低。」


「咁點解你又要邀請我加入電影學會?」我不知不覺握實了她的手,直至不小心弄痛了她,我才驚覺放手「對唔住……」


鍾婉恩摸著自己綁了繃帶的手「電影學會,係我喺度最後嘅心願。原本,我係冇諗住同你講……但係,但係有啲嘢講你都唔明。」 


鍾婉恩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你當我係一時興起啦。」 


「你之前話……時間唔啱,係咪因為咁?」她沒有回應我的疑問


「……如果,你唔使死呢?」我的腦海重新湧現起假死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