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開鐵罐上的拉環,隨即拋向大街,眼前馬上冒起一陣嗆鼻的濃煙。
 
  很快地,整條街都煙霧彌漫。
 
  我用手捂住口鼻,一鼓作氣衝進迷霧中。沿路向前跑,我隱約聽到連連咳嗽聲,想必是那些躲在暗處埋伏的殺手們。
 
  左右兩邊傳來慌亂的走動聲,雖然我什麼都看不到,但從聲音來推斷,人數並不少。
 
  過了一陣子,濃煙開始慢慢減退。
 




  矇矓間,一輛轎車正在駛近,兩顆車頭燈在白茫茫的煙霧中顯得非常刺眼。
 
  我來不及細想,立即撲到車前。
 
  車子急煞,停了下來。
 
  我趕忙跑到駕駛座的車窗旁,焦急地跟裡面的人說︰「有埋伏,快走!」
 
  後座有人打開車門,一手把我拉進車廂裡。
 




  「快開車!」
 
  「是,少帥!」
 
  車子隨即一個轉彎,往回開去。
 
  我緊張地瞟向後車窗,此時煙霧差不多散去,黑暗的街道中響起了一陣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
 
  司機踩下油門,車子加速往前駛去。
 




  正當我以為危機解除時,後方卻響起了密集如雨的槍聲。
 
  砰砰砰──
 
  我嚇得縮起身體發抖,陳昊見狀一手把我拉入懷中,另一隻手則舉槍朝車窗外反擊。
 
  「別怕,有我在。」
 
  聽到這句話,我崩潰地哭了出來,忍不住把臉埋進陳昊溫暖的胸膛。
 
  隨著車子逐漸駛遠,槍聲消失不見,看來已經擺脫了那幫人。
 
  我緩緩抬起頭,正好對上陳昊關切的眼神。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柔聲對我說。




 
  「沒關係,我知道你會來。」
 
  陳昊用指尖輕輕擦去我臉上的眼淚,再次把我擁入懷裡。
 
  我閉上眼睛,身體軟綿無力地靠在他胸前。
 
  車子安全抵達帥府。下車時,我的腦袋昏昏沉沉,腳下踉蹌了兩步,幸好陳昊及時扶穩我。
 
  「小雪,妳沒事吧?」
 
  「我的頭有點暈……」
 
  話未說完,陳昊直接將我橫抱起來,步伐矯健地走進正廳。
 




  陳昊把我放在沙發上,動作輕柔,彷彿我是易碎品一樣。受到這般呵護,我的心臟噗通噗通地加速跳動,呼吸也變得莫名的急促。
 
  「少帥,你回來了。」趙副官走進來,向我投來詫異的目光。「杜小姐,妳的臉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我下意識撫摸自己的臉頰,感覺到身體深處有一股不尋常的燥熱。回想剛才在龐府,他們強迫我喝下不明液體,難道是藥力發作?
 
  「我好像被下藥了……」我羞澀地低著頭。
 
  陳昊在我身旁坐了下來,冷靜地查問:「不用怕,先告訴我們,他們是怎樣對妳下藥的?用針筒注射、噴迷煙、灌酒水?」
 
  「他們把一碗味道奇怪的水灌進我的嘴裡。」
 
  「是什麼味道?」
 
  「我、我說不出來。」我拼命回想,但我以前從未嚐過那種味道,一時無法形容。




 
  正思索著合適的詞彙,陳昊卻突然湊過來,將雙唇輕輕貼在我的嘴唇上。
 
  他……他在幹什麼?
 
  嘴唇相碰的柔軟觸感,使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體內好像有些熾熱的東西不停滾動、沸騰,快要摧毀我的理智……
 
  「少帥!」趙副官驚呼出聲。
 
  不一會兒,陳昊往後退開,並用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這個簡單的動作,對現在的我來說,卻帶著不可言喻的魅力和誘惑。
 
  我努力保持清醒,壓制內心蠢蠢欲動的慾望,以免在人前失態。
 
  陳昊沉思片刻才說︰「是鬼青草的味道。」
 




  「少帥,你這樣試探實在太冒險了!萬一是毒藥,那怎麼辦?」趙副官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
 
  「龐家要給我下毒,不會用這種迂迴曲折的方法。」陳昊轉向我問︰「小雪,鬼青草會使人心跳加速、頭昏腦脹、渾身燥熱,妳有沒有這些徵狀?」
 
  「有。」我連忙點點頭。「這是不是……毒品?」
 
  「別擔心,鬼青草是一般的興奮劑,只要多喝清水,將藥劑排出體外就沒事了。妳今晚留在帥府休息吧,我會叫管家給妳安排一間客房。」
 
  陳昊轉頭向管家吩咐幾句,很快便有兩名女僕把我扶上二樓的房間。
 
  她們給我送來乾淨的衣服,還有食物和水。
 
  「杜小姐,客人專用的衛生間在走廊右側,我們已經打掃乾淨了。」
 
  「好,謝謝你們。」
 
  女僕退出房間,順便幫我關上門。
 
  我的精神不太好,胃部空空如也,卻沒有半點食慾。
 
  身體仍在發熱,我想去洗澡降溫,但一陣眩暈感忽然襲來,迫使我坐下休息。
 
  頭很暈,還是直接睡覺好了。
 
  為免弄髒床單,我先用毛巾擦拭身體,再換上乾淨舒適的睡衣。
 
  一躺下來,我馬上昏睡過去……
 
  迷迷糊糊間,我的意識彷彿回到了化雨堂。
 
  「愛哭鬼,脫光光!」
 
  「愛哭鬼,沒人要!」
 
  孩童一邊哼唱,一邊走出廁所。
 
  我躲在廁格裡,雙手捂住耳朵,歡樂的歌聲刺痛了我的耳膜。
 
  等所有人離開後,我才敢開門走出去。
 
  「啊!」
 
  旁邊相鄰的男廁傳來一聲慘叫。
 
  我走過去,輕輕把門推開,看到地上躺著一個失去意識的小男孩,他的後腦滲出一灘血水。
 
  鮮血和地上積水混合在一起,不停往外擴散出去。
 
  我僵在原地。
 
  我認出那個男孩,就是他把我的衣服拋到樹上。
 
  如果任由他一直躺在這裡,他是不是就會死掉?永遠消失在我的世界?
 
  聽到心中魔鬼的呼喚,我毅然伸手關上男廁的門,默默轉身離去。
 
  在走廊上,我遇見保姆阿姨。
 
  我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什麼也沒有說。
 
  接著,鄧院長迎面走來。
 
  我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什麼也沒有說。
 
  他們都說我很乖巧。
 
  但他們不知道,其實我最討厭被人這樣說。我才不乖──
 
  救護車的鳴笛聲響起,那個男孩終究被人發現了。聽說他失血過多,被送去醫院搶救。
 
  畫面一轉,我走進廁所,扭開水龍頭洗手。然而,從水龍頭流出來的不是清水,而是鮮紅色的血液。
 
  我的雙手登時被染成紅色。
 
  洗手台的鏡子閃爍了一下,我的倒影驀然變成了那個男孩的模樣。他從鏡中伸出一雙枯瘦慘白的手,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
 
  「啊!」我驚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房間素白的天花板。
 
  沒錯,此時的我仍身處民初時期的帥府裡。
 
  我滿頭大汗,意識逐漸清醒。
 
  為什麼我會做這種噩夢?難道是今晚驚嚇過度?還是受了藥物的影響?
 
  我明明清楚記得,在現實中,那個男孩並沒有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