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卓立戰艦指揮台之上,極目運河兩岸。

此時天尚未亮,在五艘巨艦的燈炷映照下,天上星月黯然失色,似在顯示他宇文閥的興起,使南方士族亦失去往日的光輝。

宇文化及年在三十許間,身形高瘦,手足頎長,臉容古挫,神色冷漠,一對眼神深邃莫測,予人狠冷無情的印象,但亦另有一股震懾人心的霸氣。

這五艘戰船乃已作古的隋朝開國的大臣楊素親自督建,名為五牙大艦,甲板上樓起五層,高達十二丈,每艦可容戰士八百之眾。

五桅布帆張滿下,艦群以快似奔馬的速度,朝運河下游江都開去。





宇文化及目光落在岸旁林木外冒起的殿頂,那是隋煬帝楊廣年前才沿河建成的四十多所行宮之一。

隋煬帝楊廣即位後,以北統南,命人開鑿運河,貫通南北交通,無論在軍事上或經濟上,均有實際的需要。但大興土木,營造行宮,又沿河遍植楊柳,就是勞民傷財之事了。

站在他後側的心腹手下張士和恭敬地道:「天亮前可抵江都,總管今趟倘能把《長生訣》取得再獻給皇上,當是大功一件。」

宇文化及嘴角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淡淡道:「聖上醉心道家煉丹的長生不死之術,實在教人可哂,若真有此異術,早該有長生不死之人,可是縱觀道家先賢,誰不是難逃一死。若非此書是以玄金線織成,水火不侵,我們只要隨便找人假做一本,便可瞞混過去了。」

張士和陪笑道:「聖上明察暗訪十多年,始知此書落在被譽為揚州第一高手的「推山手」石龍手上,可笑那石龍奢望得書而不死,卻偏因此書而亡,實在諷刺之極。」





宇文化及冷哼一聲,低聲念了『石龍』的名字。

身上的血液立時沸騰起來。

這些年來,由於位高權重,他已罕有與人交手了。

現在機會終於來到。

···





『漫天王』王須拔摩下的大將焦邪,領著十多名武藝高強的手下,沿著長江催馬疾馳,驚碎了江岸旁的寧靜。

王須拔乃是想向隋帝爭天下的其中一股叛變民軍的首領,聲勢頗大。

自楊廣即帝位,由於好大喜功,多次遠征域外,又窮奢極欲,廣建宮室別院,四出巡辛,濫征苛稅,弄得人民苦不堪言,乃至盜賊四起,各地豪雄,紛紛揭竿起來,自立為王,隋室已無復開國時的盛況。

在黎明前的暗黑中,被隋室設為江都郡的揚州城矗立大江上游處,城外的江邊碼頭,泊滿大小船舶,點點燈火,有種說不出的在繁華中帶上蒼涼的味道!

但焦邪的心神卻緊繫在懷內刻有『萬歲』兩字的古玉上。

那是隋朝開國大將史萬歲著名的隨身寶玉。昔日隋文帝楊堅聽信讒言,廢太子楊勇而立楊廣,史萬歲因受牽連冤死,抄他家正是大臣楊素。

楊素是當時最有影響力的權臣,憑著南征北討,戰無不勝,而功高震主,深受文帝猜忌。

楊素本身亦非易與之輩,密謀作反,又屯積兵器糧草財富,然楊素不久病死文帝一夜之間盡殺其黨羽,卻始終找不到楊素的寶庫。





自此即有傳言,誰能尋獲得『楊公寶藏』便可一統天下。

現在寶玉出世,遂成了追查寶庫的重要線索。

七天前,有人拿此玉在丹陽一間押店典當,王須拔聞訊,立即發散了人手,追查百裡,才綴上了目標人物。

唯一令人難解處,就是典當者若得寶庫,盡可典當其它物品,為何偏是這塊可輕易洩出寶庫秘密的名玉呢?

就在此時,焦邪生出警覺,朝與大江連接的運河那方望去,剛好見到似若在陸上行舟的五艘五牙大艦黑壓壓一片的桅帆暗影何燈火。

焦邪心中一懍,忙揚手發令,帶著手下離開江岸,沒進岸旁的密林裡。

···





揚州城東一個雜草蔓生的廢棄莊園中,大部分建築物早因年久失修,風侵雨蝕、蟻蛀蟲嚙下而頹敗傾塌,唯只有一間小石屋孤零零瑟縮一角,穿了洞的瓦頂被木板封著,勉強可作棲身之作。

在屋內的暗黑裡,發出一聲呻呤,接著是身體轉動的摩擦的響聲。

一把乃帶有童音的聲音響起,低喚道:「小陵!小陵!還痛嗎?」

再一聲呻呤後,另一把少年的聲音應道:「他娘的言老大,拳拳都是要命的,唉!下趟若有正貨,千萬不要再去算死草那處換錢了,既刻薄又壓價,還要告訴言老大那狗賊,想藏起半個子都要吃盡拳打腳踢的苦頭。」

說話的是住宿在這破屋的兩名小混混,他們的父母家人均在戰亂逃難中被盜賊殺了,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

兩名小子湊巧碰在一起,意氣相投,就此相依為命,情逾兄弟。

年紀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歲,小的一個叫徐子陵,剛滿十六歲。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來,到了徐子陵旁,安慰地道:「只要沒給他打得手足殘廢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們,嘿!喝我們揚州雙龍的吸腳水,只要我們再抓多兩把銀子,就可夠盤川去棄暗投明,參與義軍了。」





徐子陵頹然躺在地上,撫著仍火燒般痛楚的下顎,問道:「究竟還差多少呢?我真不想再見到言老賊的那副奸樣了。」

寇仲有點尷尬地道:「嘿!還差二兩半共二十五個銖錢才行。」

徐子陵愕然坐了起來,失聲道:「你不是說過還差兩半嗎?為何突然變成二兩半?」

寇仲唉聲歎氣道:「其實這銀兩欠多少還不算重要,最要命的是那彭孝不爭氣,只兩三下就被官兵收拾了。」

接著又興奮起來,攬緊徐子陵的肩頭道:「不用擔心,我昨晚到春風樓偷東西吃時,聽到人說現在勢力最大的是李子通,他手下猛將如雲,其中的白信和秦超文均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最近又收服了由左孝友率領的另一支起義軍,聲勢更盛。」

徐子陵懷疑地道:「你以前不是說最厲害的是彭孝才,接著便輪到那曾突襲楊廣軍隊的楊公卿嗎?為何突然又鑽了個李子通出來。其它你說過的還有什麼李弘芝、胡劉苗、王德仁等等,他們又算什麼腳色呢?」

寇仲顯然答不了他的問題,支支吾吾一番後,賠笑道:「一世人兩兄弟,你不信我信誰?我怎會指一條黑路你走呢,以我的眼光,定可揀得最有前途的起義軍,異日得了天下,憑我哥兒倆的德望才幹,我寇仲至小的都可當個丞相,而你則定是大將軍。」





徐子陵慘笑道;「只是個言老大,就打得我們爬不起來,何來德能才幹當大將軍呢?」

寇仲奮然道:「所以我才每天迫你去偷聽白老夫子講學教書,又到石龍的習武場旁的大樹下偷看和偷學功夫。德望才幹都是培養出來的,我們定會出人頭地,至少要回揚州當個州官,那時言老大就有難了。」

徐子陵眉頭大皺道:「我現在傷得那麼厲害,白老夫子那使人悶出鳥蛋來的早課明天可否勉了?」

寇仲咕噤兩聲後,讓步道;「明天就放你一馬,但晨早那一餐卻得你去張羅,我想吃貞嫂那對秀手弄出來的菜包子呢。」

徐子陵呻呤了一聲,躺回地席上去。

···

由於天下不靖,賊盜四起,人人自危,首先興旺前來就是城內的十多間武館和道場。

若論規模威望,則首推由揚州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龍親自創辦的石龍武場。

近十年來,石龍已罕有到場館治事,一切業務全交由弟子打理,但因武場掛的是他的名字,所以遠近慕名而來者,仍是絡繹於途。

石龍的內外功均臻達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否則如何能數十年來盛名不衰。

此人天性好道,獨身不娶,一個人居住於城郊一所小莊院裡,足不出戶,由徒弟定期遣人送來所需生活用品,終日埋首研玩道家秘不可測的寶典《長生訣》。

據歷代口口相傳,此書來自上古黃帝之師廣成子,以甲骨文寫成,深奧難解,先賢中曾閱此書者,雖不乏智能通天之輩,但從沒有人能融會貫通,破譯全書。全書共七千四百種字形,但只有三千多個字形算是被破譯了出來。

書內還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曾看過此書者的注譯,但往往比原文更使人模不著頭腦。

猶幸書內有七副人形圖,姿態無一相向,並以各項各樣的符號例如紅點,箭頭等指引,似在述說某種修煉的法門,但不諳其意者不練猶可,若勉強依其中某種符號催動內氣,立時氣血翻騰,隨著更會走火入魔,危險之極。

石龍與此書日夕相對足有三年,但仍是一無所得,就像寶藏擺在眼前,卻苦無啟門的鑰匙。

這天打坐起來,心中突現警兆,怎也沒法集中精神到寶典內去,正沉吟間,一聲干咳,來自庭門外。

石龍忙把寶典納入懷裡,腦際閃過無數念頭,歎了一口氣道:「貴客大駕光臨,請進來喝盅熱茶吧!」

只是從對方來至門外,自己才生出感應,便可知來者已到了一級高手的境界。

···

焦邪此時來到城外北郊一座密林處,與手下侍從跳下馬來,展開身法,穿過樹林,登上一個小山丘,剛好可俯視下方一座破落的廟宇。

兩名手下現身出來,其中之一低聲在焦邪耳邊道:「點子在廟內耽了一夜,半夜都沒出廟門,似乎在等什麼人呢。」

焦邪沉吟片響,發下命令。

眾手下散了開去,潛往破廟四方,形成包圍之勢。

焦邪這才飛掠而下,到了門前,朗聲道:「『漫天王』旗下『奪命刀』焦邪,奉天王之命,想向姑娘請教一樣事。」

「砰!」

本已破爛的廟門,化成碎片,激濺開去,同一時間,一位女子現身門口處。

焦邪那想到對方的反應既迅捷又激烈,心中大懍,手按到曾助自己屢屢殺敵制勝的奪命刀柄上去。

那女子一身雪白武士服,丰姿卓約的按劍而立。

她頭頂遮陽竹笠,垂下重紗,掩住了香唇以上的俏臉,但只是露出的下頷部分,已使人可斷定她是罕有的美女了。

此女身形頗高,有種鶴立雞群的驕姿傲態,纖儂合度,體態美至難以形容。

尤使人印象深刻的,是嘴角處點漆般的一顆小痣,令她倍添神秘的美姿。

焦邪目瞪口呆好半響後,才回過神來,正要說話,一把比仙籟還好聽的聲音從那女子的櫻唇吐出來道:「你們終於來了。」

焦邪嚇了一跳,暫時忘了楊公寶藏的事,大訝道:「姑娘在等我們嗎?」

白衣女子嘴角飄出一絲無比動人的笑意,柔聲道:「我是在等人來給我試劍呢!」

「鏘!」

那女子拔刃離鞘,森寒劍氣,席捲焦邪。

焦邪大半生在江湖打滾,經驗老到至極,只從對方拔劍的姿態,便知遇上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劍手。那敢托大,狂喝一聲,退步抽刀,同時發出指令,教屬下現身圍攻。

這麼彼此無仇無怨,但一見便使出殺著的狠辣角色,他還是首次遇上。

女子全身衣袂飄飛,劍芒暴漲。

凜冽的殺氣,立時瀰漫全場。

焦邪知道絕不能讓對方取得先機,再狂喝一聲,人隨刀進,化作滾滾刀影,往對方潮沖而去。

此時眾手下紛紛趕來助陣。

白衣女子嬌吒一聲,斜掠而起,飛臨焦邪頭頂之上,長劍閃電下劈。

「噹!」

劍刃交擊。

一股無可抗禦的巨力透刀而入,焦邪胸口如被雷擊,竟吃不住勢子,蹌踉跌退。

如此一個照面就吃了大虧,焦邪還是首次嘗到,可知白衣女的劍勁是如何霸道。

白衣女凌空一個翻騰,落到剛趕至戰場的兩名大漢間,人旋劍飛,那兩人打著轉飛跌開去,再爬不起來。

眾大漢均是刀頭舔血,好勇鬥狠之輩,反激起凶性,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

白衣女冷哼一聲,化出百千劍影,鬼魅般在眾大漢的強猛攻勢裡從容進退,刀鋒到處,總有人倒跌喪命。

中劍者無論傷在何處,俱是劍到喪命,五臟給劍氣震碎而亡。

焦邪回過氣來時,只剩四名手下仍在苦苦支撐,不由熱血上湧,撲了過去。

最後一名手下拋跌在地上。

劍芒再盛,與焦邪的奪命刀絞擊糾纏。

焦邪展盡渾身解數,擋到第六劍時,精鋼打成的奪命刀竟給對方硬生生一劍劈斷了。

焦邪大駭下把斷剩一截的刀柄當作暗器往對方投去,同時提氣急退。

嬌笑聲中,那女子一個旋身,不但避過激射過來的斷刀柄,還脫手擲出長劍。

焦邪明明白白看著長劍朝自己飛來,還想過種種閃躲的方法,但偏是長劍透體而入時,仍無法作出任何救命的反應。

白衣女由焦邪身上抽回劍刃後,像作了毫不足道的小事般,飄然去了。

···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自立其身,石兄打的真是如意算盤,這等進可攻,退可守,怎樣都可為自己的行為作出心安理得得解釋,我宇文化及佩服佩服。」

石龍知對方借念出自己掛在廳堂處的題字,來諷刺自己。他修養甚深,毫不動氣,仍安坐椅內,淡淡道:「原來是當今四姓門閥之一宇文閥出類拔萃的高手,宇文兄不是忙於侍候聖上嗎?為何竟有這種閒情逸致來訪我等方外野民?」

宇文化及負手背後,散步似的踱進廳堂,先溜目四顧,最後才落在穩坐如山的石龍臉上,歎道:「還不是石兄累人不淺,你得到了修道之士人人艷羨的延生寶典,可是卻不獻予聖上,教他龍心不悅,我這受人俸祿的惟有作個小跑腿,來看看石兄可是個知情識趣的人了。」

石龍心叫厲害。

他還是首次接觸宇文閥的人。

宇文家自以閥主宇文傷聲名最著,之下就是四大高手,其中又以這當上隋煬帝禁衛總管的宇文化及最為江湖人士所熟知,據說他是繼宇文傷後,第一位將家傳秘功『冰玄勁』練成的人,想不到外貌如此年青,怎麼看都似不過三十歲。

自魏晉南北朝以來,其中一個特色就是由世代顯貴的家族發展出來的勢族,有被稱為高門或門閥,與一般人民的庶族涇渭分明。

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

無論在經濟上或政治上,士族均享有極大的特權。到了隋代開國皇帝楊堅一統天下,以科舉取仕,門閥壟斷一切的局面才稍被打破。

但門閥仍餘勢未消,名震江湖的四姓門閥,指的就是宇文姓,李姓,獨孤姓和宋姓的四大勢族,在政治,經濟至乎武林中都有龐大的影響力。

四姓中,只宋姓門閥屬南方望族,堅持漢人血統正宗。其它三姓,因地處北方,胡化頗深。宇文姓本身更是胡人,但已融和在中土的文化裡,並不被視為外人。

石龍雖心念電轉,但表面卻是好整以暇,油然道:「石某人一向狂野慣了,從不懂奉迎之道,更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說不定一時情急下,會拚著玉石俱焚,把書毀去,那時宇文兄豈非沒法向主子交差嗎?」

兩人打一開始便唇槍舌戰,不肯善了,氣氛頓呈緊張起來。

宇文化及瞧了石龍好一會後,訝道:「若石兄能毀去寶書,那此書定非廣成子的《長生訣》,毀掉了亦沒什麼大不了,不過石兄這種態度,對貴道場的諸學子卻是有害無益。說不定還禍及他們的父母子女,道佛兩家不都是講求積德行善嗎?石兄似乎有違此旨呢!」

石龍聽他威脅的語氣,更知他所言不假。終於臉色微變,就在這心神略分的剎那,宇文化及立時出手,隔空一拳擊來。

前天剛過大暑,天氣炎熱,可是宇文化及才出手,廳內的空氣立即變得奇寒無比,若非石龍內功精純,恐怕立要牙關打抖。

不過他也絕不好受。

換了是一般高手發出拳勁,必會清清楚楚的生出一股拳風,擊襲敵人。但宇文化及這一拳發出的寒勁,似無若有,就像四下的空氣都給他帶動了,由上下四方齊往石龍擠壓過來,那種不知針對哪個目標以作出反擊的無奈感覺,最是要命。

石龍仍安坐椅上,渾身衣衫鼓漲。

「蓬!」

氣動交擊,形成一股渦漩,以石龍為中心四處激盪,附近家俱桌椅,風掃落葉般翻騰破裂,滾往四方,最後只剩石龍一人一椅,獨坐廳心。

宇文化及臉現訝色,收起拳頭。

石龍老臉抹過一絲紅霞,條又斂去。

宇文化及哈哈笑道:「不愧揚州第一人,竟純憑護體真氣,便擋我一拳。就看在此點上,讓我宇文化及再好言相勸,若石兄爽快交出寶典,並從此匿跡埋名,我可念在江湖同道分上,放石兄一馬,這是好意而非惡意,生榮死辱,石兄一言可決。」

石龍心中湧起無比荒謬的感覺。

自得到這道家瑰寶《長生訣》後,把腦袋想得都破了,仍是一無所得。心境反沒有得書前的自在平和。現在竟又為此書開罪了當今皇帝,甚至可令皇帝乘機把自己的弟子殺死,以至乎把當地所有武館解散,以消滅此一帶地方的武裝力量,這是否就是「懷寶之孽」呢?

他當然不會蠢得相信宇文化及會因他肯交出《長生訣》而放他一馬,以楊廣的暴戾,那肯放過自己。

剛才與宇文化及過了一招,他已摸清楚對方的「冰玄勁」實是一種奇異無比的迴旋勁,比之一般直來直去的勁氣,難測難防多了,可是知道歸知道,他仍沒有破解之法。

石龍乃江湖上有名堂的人物,就在此刻,他猛下狠心,決定就算拚死亦不肯讓寶書落到楊廣手上。

否則以楊廣下面的濟濟人材,說不定真能破譯書內所有甲骨文,掌握了長生的訣要,變成永遠不死的暴君,那他石龍就萬死不足辭其咎了。

石龍仰天大笑,連說了兩聲好後,搖頭歎道:「此書非是有緣者,得之無益有害,宇文兄若有本事,就拿此書回去給那昏君讀讀看,不過若讀死了他,莫怪我石龍沒有警告在先。」

一邊說話,一邊運聚全身功力。

耳朵立時傳來方圓十丈所有細微響音,連蟲行蟻走的聲音都瞞不過他。登即聽到十多個人柔微細長的呼吸聲,顯示包圍著他者均是內外兼修的好手。

宇文化及仰首望往廳堂正中處的大橫樑,喟然道,「石兄不但不知情識趣,還是冥頑不靈,不過念在石兄成名不易,我宇文化及就任你提聚功力,好作出全力一擊,石兄死當目暝了。」

石龍驀地由座椅飛身而起,腳不沽地的掠過丈許空間,眨眼功夫來到宇文化及身前,雙掌前推,勁氣狂台,立即暴潮般往敵手湧去。

同一時間,他坐著的椅子四分五裂散落地上,顯示適才兩人過招時,石龍早吃了大虧,擋不住宇文化及的冰玄勁,累及椅子。

宇文化及雙目精芒電射,同時大感訝異,石龍明知自己的推出氣功敵不過他的冰玄勁,為何一出手竟是毫不留轉圜餘地,以硬碰硬的正面交鋒招數呢?

但此時已無暇多想,高手過招,勝敗只繫於一線之間,他雖自信可穩勝石龍,但若失去先機,要扳回過來,仍是非常困難,還動輒有落敗身亡之險。那敢遲疑,先飄退三步,再前衝時,兩拳分別擊在石龍掌心處。

「轟!」

勁氣交擊,往上洩去,登時沖得屋頂瓦片激飛,開了個大洞。

以宇文化及之能,仍給石龍仗以橫行江湖的推山掌迫得往後飄退,好化解那驚人的壓力。

石龍更慘,蹌踉後退。

宇文化及腳不沾地的滴溜溜繞了一個小圈,倏又加速,竟在石龍撞上背後牆壁前閃電追至,凌空虛拍。

一股旋勁繞過石龍身體,襲往他背心處,角度之妙,教人歎為觀止。

石龍張口一噴,一股血箭疾射而出,刺向宇文化及胸口處。

同時弓起背脊,硬受了宇文化及一記冰玄勁。

宇文化及想不到石龍有此自毀式的奇招,忙剎止身形,掛腰後仰,以毫釐之差,險險避過血箭。

石龍暗叫可惜時,全身劇震,護體真氣破碎,數十股奇寒無比的冰玄勁,由背心入侵體內。

石龍知道能否保著《長生訣》,就決定在這一刻,施展出催發潛力的奇功,狂喝一聲,硬抵著將他扯往前方的勁氣,加速往後牆退去。

宇文化及乃何等樣人,見此情況,立知不妙,待身子再挺直時,連聚十成功力,隔空一拳擊去。

但已是遲了一步。

石龍背脊撞在後牆上,一道活門立時把他翻了進去。

「碎!」

活門四分五裂,現出另一間小室,石龍則影蹤不見。

宇文化及不慌不忙,撲在地上,耳貼地面,石龍在地道內狂掠的聲音,立時一分不剩的傳入他的耳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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