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爭者們——對抗高牆的同時，我們也在對抗自身: 竊聽篇（2）

結束一天的營業，Sunny Beach的大閘在凌晨時分被浩峰拉下。

「辛苦了！」董莉向浩峰，還有其他在酒吧工作的職員說：「接下來我們來開大會。」

這家酒吧的工作人員全部都是自己人。每個人分別檢查過所有門窗都關號之後，就一起聚集在吧檯前。除了檯前的職員之外，還有一些並非職員的其他反抗分子，當中包括楊安在內，都聚集在一起。

「有人要喝什麼嗎？」浩峰首先開口。他已經回到平時站的位置，給自己調了一杯酒。

「給我一杯，跟你一樣的。」董莉靠在吧檯另一則，下了單以後向着大夥兒開始主持今天的會議：「我就直接開始了。今天要說的第一件事：我知道，大家都很擔心楊安的狀況。她今天醒來了，除了身體比較虛弱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安，過來跟大家打個招呼。」





楊安來到人群的中央，站在董莉的新旁，用嬌滴滴的聲音害羞地向各人打招呼：「大家好！我沒事了，多謝大家照顧我！」

眾人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楊安對自己成為眾人的焦點感到受寵若驚。但同時也很高興這裏有一群十分關心自己的同伴存在。

「不過因為她現在已經被警察盯上了，再出現在街上會比較危險，所以短期內不會讓她參與我們的行動。」董莉說：「如果大家想跟可愛的小安安一起行動，便小心點不要那麼快被警察捉到。」

楊安拉一拉董莉的衣袖，紅着臉說：「莉姐，別拿人家來開玩笑啦。」





「不管是不是為了楊安，都要小心點才是。」浩峰一邊給董莉遞上她的飲品，一邊說：「畢竟一被擒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了。」

「別說這種掃興的話啦！」一直末說話的寶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止住了浩峰的發言。他來到了楊安的旁邊站着。楊安知道他應該是故意來自己身邊的，不過還是向他點頭微笑。

「我繼續說下一件事，就是我們已經決定好下一步行動的計畫了。現在向大家宣布。」董莉把話語權拿回來，讓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在她身上：「我們會於明天下午兩點，在中央區大馬路上做一次快閃堵路。」

與剛才熱鬧的氣氛相差甚大，現在全部人屏息靜氣，安靜地聽着下一次行動的細節。包括竊聽器背後的另一方，振華和他的團隊也一樣。

「抄低。」振華命令下屬，自己也全神貫注地聆聽着。





訊號另一邊傳來一位成熟女性的聲音：「我們已經與其他據點的人取得行動的共識。預計警察最快在10分鐘內就會到達現場，所以從開始到結束我們只有10分鐘的時間。我們會提前在以下三個地方集合⋯⋯」

女人的聲音透過喇叭播放給單位內所有的警察聽。所有的行動細節，包括時間、地點、領頭人等等，全部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們今天就到這裏了。記得離開的時候要小心。」直至女人宣布散會，竊聽者們才敢唞氣。

「每個人都聽見了對吧？」振華說：「明天下午，他們來多少人，我們就要捉到多少人。Understand？」

「Yes Sir!」眾人齊心回答後，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這個楊安今次真是幫大忙了。振華臉上展露出微笑。多得楊安，自己可能很快就能終結這一場反抗的鬧劇了。

好熱。

董莉舉起手擋住陽光。陽光太過刺眼實在讓人有些難受。不過現在這個時間正是商業區最旺的時間，現在行動的話才能最有示威效果。





說真的，在政府擁有絕對的武力優勢之下，其實反抗分子能夠做的事情實在很有限。一直以來的打壓和搜捕使大規模的遊行集會變得奢侈和不切實際。可是反抗分子依然需要想辦法告訴世界，他們仍然在堅持。

即使只是以卵擊石，至少也算是留下了一點痕跡。

董莉擦了擦汗，把自己的思緒從這些有的末的拉回來。在行動開始之前她需要留意這裏有沒有可疑的敵人埋伏。即使她不認為這麼臨時的活動也會走漏風聲。

「你們到了沒有？」董莉一直透過耳機與身處另外兩個地方的哨兵聯繫。寶生在董莉位置以東3個街口，浩峰則在她西邊遠處。

「到了。」她聽到另外兩人回答。

董莉看看四周，她認出一些將要參加活動的人。根據安排，參加者都會在身上或者袋子上掛着某卡通公仔。而身為召集人的她和另外兩個男生，則會戴同一個角色的另一種限量版特別公仔。

然後董莉再看看手錶，還有5分鐘就到兩點了。現在只需要靜靜等待⋯⋯





不過董莉總是覺得有些不自在的感覺。她覺得今天不會那麼順利。這感覺要說是有什麼根據嗎？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透過公仔辨認出來的參加者中，有幾個是董莉本來已經認識的人。可是也有一部分人是她不認識的人。這也並沒有多麼稀奇的，畢竟反抗分子人數眾多，也有許多個據點，她不可能認識全部人。不過即使是她認識的人，在行動之前，她也是不會去向彼此打招呼的。這是因為假如某個人或者某個群體已經被盯上，也要盡量避免牽連別的參與者。

可是她看見了幾個參與者竟然互相談起話來。

是他們本來就認識嗎？董莉皺起眉頭觀察着他們。這當中有兩個人是自己認識的，是Sunny Beach的人，但是另外兩人她不認識。如果是朋友，那麼即使是稍微談天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不過她很快留意到，她認識的兩個人，看起來並不太自在。他們談了幾句，Sunny Beach二人組的其中一個更加嘗試拉着另一個離開。

不妙。

董莉邁開腳步，向着內街離開。她隔著電話向另外兩個同伴說：「行動取消。有警察。」

但是她沒有聽見回應，只聽見了某人在奔跑的風聲和喘氣聲。有人正被追著跑！是誰？浩峰嗎？還是寶生？





管不着了，因為董莉發現自己的身後，也有人在跟着自己。

董莉透過鄰近商店的櫥窗估計，距離自己身後10步左右的一對男女，正是跟蹤自己的敵人。

必須儘快擺脫他們。董莉想着，連忙加快了腳步。

她已經顧不上同在集合點的其他人了。理論上要是見到攜着特別公仔的她離開，其他參與者應該也會懂得離開才是。可是她無法估計到底有多少警力在這裏附近，也不知道同伴們有幾多已經被盯上。希望不多。

她留意到跟蹤者也有提速。事實上，兩人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

她從袋子裏拿出一個水瓶。內裡的液體餘下不多，她一飲而盡，然後把瓶子隨手丟下，跑起來。

那兩個人果然也跟着跑起來了。他們也不藏了，直接在街上大叫：「別跑！」





董莉把袋子丟下，手機、化妝品什麼的雜物全部散滿一地。雜物逼使兩個警察閃避，但那零點幾秒的閃避時間並不足以讓董莉拉開距離。不過也沒差，反正她的目的不是這個。她繼續把外套脫掉，朝那兩人丟去，然後是鞋子、襪子。

藥效差不多了。她看見自己身體開始隱形。她連忙拐進一條窄巷，然後把餘下的衣褲全脫掉。

兩名警察來到小巷時，董莉正好趕上完全隱形。不過她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是向巷子的另一端出口跑去。

她聽見那兩個警察決定分開，一個追她，另一個守住這邊，防止隱形的她跑回頭。負責追的那人因為無法看見她，所以就一邊跑，一邊像個盲人一樣不斷用手摸索着四周的空氣。而另外一人則在原地擺出一個大字形，手掌腳踝貼着兩邊牆，防止她回頭時穿過。

雖然實在有點滑稽，但是她沒有心情笑對方。她來到出口之後馬上左拐，脫離狹窄的巷子。果然，來到了空曠一點的街道，警察便沒有方法判斷她往哪裡去了。

姑且算是擺脫了追捕，但是未回到基地也無法鬆懈。壓抑住擔心其他人的心情和事敗的失望，董莉繼續邁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