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恐懼的黑暗依舊持續着,加上不時響起的腳步聲和呻吟聲,為這個本來繁榮的城市添加一種恐怖的氣氛。
  我逕自走到了音樂室的門前,推開,只見吳木辛、娘娘腔和余錦龍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口沬橫飛地討論着。

  看見有人進來後,他們都友善地笑了笑,我順手關上門,並且坐了下來。
 「話說回來,你這小子甚麼時候就想好了計劃,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余錦龍指着我興奮地說。
 「也就是在昨晚值班的時候,想着不要浪費時間,於是就分析了整夜,但這個計劃畢竟還未完整。」我搖搖頭,嘆了口氣。

  只見吳木辛沉思了幾秒鐘不到的時間,就開口說話了。
 「你是說……所有人的親人嗎?」他似乎並不是那麼肯定的問。
  氣氛頓時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每一口呼吸聲都變得那麼的清晣,清晰得令人可怕。





 「抱歉,我上一下廁所,一會就回來。」儘管娘娘腔的頭髮擋住了他的眼睛,但微不可及的抽泣聲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即使如此,我還是沒有嘲笑他的軟弱。
  隨着大門的關上,吳木辛的質疑也隨之而來。

 「本來我還以為你只是忽略了這一環,可是……既然你知道,為什麼剛才不說?」吳木辛的聲音並不大,但是我還是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怒氣。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說出來的原因,你應該能猜到的。」
  他本來攥着的拳頭開始放鬆起來,眉頭卻緊緊皺着。

  而在一旁看着的余錦龍卻突然插嘴了,他帶着半分猶豫地說:「是因為救助親人是私人事情嗎?」




 「說對了一半,另一個原因是…」我拿出電話,手指飛快地劃過,然後再遞給他們。
 「這是…a市的地圖?那這些紅點是?」他們倆都疑惑地問。
 「所有人的家庭地址,前提是你們這個月未曾搬家,這裡還不包括李文懿他們三個在內。」我淡淡地說。
  他們把臉湊近了電話的畫面,看了一會後,他們便重新坐下了。
 「現在你們知道原因了吧?」
  他們都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不知道在想甚麼。

 「單單是陳采萱和嘉嘉的家就離學校有六公里遠,我們又沒有代步工具,外面又有這麼多喪屍,這樣的話怎樣去救人啊…可惡!」余錦龍憤恨地用拳頭鎚打着地板,整個音樂室都顫抖了一下。
 「你還有未說出來的話吧?羅康。」吳木辛相對冷靜地問。





 「糧食問題,我們現在有可以支撐一個半月左右的糧食,但是…」我隨手打開了一個txt檔,手指開始高速地在屏幕敲打。
 「以 我所知,嘉嘉、娘娘腔和趙俊軒都有一個姐姐,而且趙俊軒還有三個妹妹…」我的手指又開始不自主地摩擦着鼻梁「讓我想一想,對了,宋思源也有一個姐姐,我記 得吳木辛…你也好像有一個弟弟吧,再加上每個人的雙親,最理想卻也是最壞的情況是:我們能救回三十人吧。」我關掉了記錄用的txt檔。
 「不是三十五人嗎?你忘了數上五人了。」吳木辛疑惑地道。

 「我的雙親在外地工作,哥哥前幾天去加拿大旅行了,原定計劃是在後天回來的。至於另外兩個…趙俊軒的雙親都不在a市。」放在鼻梁的手指抖了一下,我神色平靜地回答了他。
 「這樣嗎?那麼你打算甚麼時候去救人?」余錦龍問。
 「啊?」我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只能以一個無意義的音節回應他。
 「難道,你不打算去救人嗎?那裡可是三十條人命啊!」余錦龍臉上的神色瞬間就變成指責。

 「並不是不想去,而是中間有不少阻礙,呼,剛才和你說了這麼久,你還沒聽明白嗎?」我無奈地說。
 「首先,」我舉起了一根手指頭「你要明白,你的家人是你的家人,但是他們死活和其他人沒有太大關係,既然他們非親非故,那樣為什麼還會有人肯幫助你。」我打斷了剛想說話的吳木辛,然後接着說了下去。

 「其二,即使你說服了他人肯幫你尋親,但是學校與各人家庭中間都有一段相當的距離,這就意味着,大量的遊離喪屍都會成為我們的阻礙。」
 「其三,糧食問題,如果能成功救回二十多人的話,也就意味着糧食需求量會大大增加,這個結論已經注定了這個行動不可能在短時間進行。」
 「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現在時間就是人命啊!」吳木辛咬了咬牙,很不服氣地站起身來。





  在我正想說話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段敲門聲。
 「喂,你們沒有在做甚麼古怪的事情吧?」趙俊軒的聲音緊隨其後。
  說完不過數秒鐘的時間,他就推開門進來了。
「你們在做甚麼?為什麼這麼久都不開門,我還以為發生了甚麼事。」趙俊軒進來就是一串連珠炮般的問題劈了過來。
「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不過沒有甚麼大礙。」我向他笑着說,然後與他們離開了房間。
「現在是要去吃飯了嗎?」余錦龍問。

 趙俊軒點了點頭,然後偷笑了一下,像是在期待着甚麼。
 我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後暗暗地思索了一下,得出了一個結論──他思春了,至於對象,連動腦子的必要都沒有。
 轉過身來,我向吳木辛與余錦龍偷偷地說:「趙俊軒思春了,我猜今次應該是林僮煮飯。」
 他們大驚:「我就覺得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原來他們已經開始交往了。真不愧是我們班的兩大泡妞天王。」吳木辛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不過……不是說沒有石油氣嗎?誰在超市帶回來了?」余錦龍疑惑地問。
 就在這時,一把聲音插了進來:「是我拿的。你們要在別人背後聊多久?」
 趙俊軒一臉惱怒,大概是因為被人拆穿了他的心思吧。




 我們三人都在暗笑,就在這種情況下,飯堂的大門就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你們來了嗎?正好,飯剛剛煮好了。」推開門,正好看到林僮脫下了手套。
「是嗎?我可是很期待啊。」趙俊軒微笑着說,而當他看到了那十來碗飯的時候,嘴角沒來由地抽搐了一下。
我們都感覺了一絲不對勁,紛紛上前:「趙俊軒,怎麼……」吳木辛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臉色頓時綠了。
 
  那些飯中混雜着一些不知名的黑色塊狀物,至於那幾碟小菜嘛……外表還行,但那氣味……不提也罷。
當那氣味飄散到我這邊的時候,我立即就下意識地在周圍十公分展開了精神力護罩。
世界頓時變得美好,那清新的空氣使我精神一振。
 
「咦?我為什麼感覺到有人展開了精神力?」嘉嘉向我這邊一望,然後拖長了語調,讓每一隻字都清晰無比地送進了我的耳朵。
我流了一滴冷汗,然後笑了笑:「我這是在鍛鍊精神力。人在末世,力量當然是越強大越好。」
陳采萱眉毛一挑,雙手抱胸,冷笑着問:「不對,你應該是在進來飯堂後才展開精神力的,我以女性的第六感發誓。」在她身旁的女子都點了點頭,怒視着我。只有李文懿孤寂地站在一旁,冷眼而視。
 
「靠,還用第六感這東西作籍口,你們是對自己煮的菜餚沒有信心吧?」我心裡想着,可是嘴裡卻沒有說出來。




我腦子高速一轉:「我這是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聞到這香氣,然後吃太多的東西,所以才展開精神力護罩的。孟子不是有句話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 餓其體膚,空乏其……」
 
 我話還未說完,陳采萱就打斷了我的話語:「行了,我不想在聽你胡扯。」不過她們明顯都沒了脾氣。
 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我身旁的龐懷卻笑道:「兄弟,你也太不厚道了,有這樣的好招數卻不教教大家。」
 我無奈地苦笑道:「不是我不教你們,是你們的精神力太弱了。還有……」
 我小聲地、用只有我和他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媽的別在給我添亂行嗎?」
 
 正當我在罵髒話的時候,又是一把女聲傳出。
「說了半天,你們到底吃不吃啊?」小綺不耐煩地問。
男生們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辦。
 
「娘娘腔你就先吃吧,別以為我看不到你!」不知道是誰帶起的頭,所有的男生都被逼參加了這個「傳球遊戲」。
「還是余錦龍先吃的好,他平時食量這麼大。」
「……」飯堂陷入一片喧嘩中。
「趙俊軒,」一把清脆的聲音響起,回頭一看,是林僮「你來試試吧,那些黑色東西只是飯焦而已。」




 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他,然後……毫不猶豫地推了他出去。
 趙俊軒的手顫抖着,他勉強地拿起筷子,夾起了墨綠色的菜,再往嘴裡塞了幾口飯。
 突然間,飯堂內的聲音都消失了,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的咀嚼聲……
 林僮懷着期待而又忐忑的心情問:「怎樣?好吃嗎?」
 
「恩……你們的手藝真不錯。」趙俊軒痛苦的皺緊眉頭,勉強一笑。
「趙俊軒……他真溫柔和勇敢。」宋思源的聲音突然輕輕地在我旁邊響起。
 我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無恥地偷笑了一下。

 同時,大家都終於鼓起勇氣,走上前承擔自己的責任。
 不忍心看到下一幕,我拿起飯菜,走到李文懿身旁。
「你不覺得難吃嗎?」我用精神力包裹着飯,然後閉上了眼睛,扔進了口裡。
「還行。總比以前那每日必吃的壓縮餅乾要好吃。」李文懿淡淡地道。
 在咀嚼着變得無味的食物時,我敏銳地捕捉到那個詞語。
「壓縮餅乾……那可是露營人士和軍隊才會用的口糧,而且你說每日,呵,這還真有趣。」
 她突然放下了已經沒有剩餘的碗和碟,用她那雙如同寶石的眼睛看着我。

「羅康,有時候,人過於聰明不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輕輕一笑:「是嗎?那跟我沒有關係,因為我只是一名凡人。」
「我只是不想人生安全受到影響而已。」令人恐懼的黑暗依舊持續着,加上不時響起的腳步聲和呻吟聲,為這個本來繁榮的城市添加一種恐怖的氣氛。

「呵……」李文懿此時卻笑出聲來,那份笑容中除了嘲弄,竟然隱約帶了份慘淡。
  看她這個樣子,我一時間倒是作不出任何反應。
「不想說甚麼話嗎……這種任由人擺佈的命運……不想反抗嗎?」
  我聞言抬頭看著她,只見她動身推開了飯堂的大門,緩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