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重心已經完全的放在椅背上,今晚的月亮不知怎的,比以往的任何時刻都要明亮。
直覺異能依舊開啟着,時針的細微動靜也未曾能逃脫出我的「眼睛」。
(三點五十五分)

「暴風雨,就要來臨了。」看着遠處那丁點的灰色,心情卻比平常還要平靜得多。
「要走的話,也就是今天了吧?不然會很容易被波及呢。」目光貌似是在看着緊閉着的正門,事實上是在掃瞄着女生室內的精神力印記。
時間正在悄悄地流走,不知不覺間晈潔的光球已然消失在地平線上的那一端,取而代之的是──
破曉!

正當我在出神的時候,精神力的圖像突然發生了一些異動。




「大家快點起床啊!有小偷啊!」 女生的臥室內突然傳出一道極高分具的尖叫聲,把我的耳膜震得嗡嗡作響。
 心下微微一驚,但身體卻自主地衝出課室外。
 她面對着我,背包已經帶上,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
「早安。」她對我微笑了一下,然後轉過頭,看着她的身後。

我微微側過身,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謝韻婷坐倒在地上,哆嗦着,怨毒的目光直指着李文懿。
旁邊的幾扇課室大門也被慌亂的人們打開了。
宋思源他們迅速地圍成一個圓形,把她包圍在中間。
本來已經狹窄的走廊,此刻更是顯得擁擠起來。





李文懿的神色依然平靜,可是人群中卻有人沉不住氣了。
「就是她,她剛才想偷了我的物資!」說話的自然是謝韻婷了。
宋思源輕皺眉頭,質問的目光投向了李文懿。

「沒有……」她搖了搖頭,還沒能多說些甚麼,謝韻婷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
「你當然是說沒有了,如果你真的沒打算盜竊,那你現在的背包是怎樣?你又想去那裡?」她神情激動地指控着,吵鬧的聲音在這空蕩的校園裡回蕩着。
「離開。」李文懿頭也不回,彷彿不屑於和她對視。
「如果不是你心虛的話,你怎麼會急着離開。」那不屑的目光彷彿激起了她更瘋狂的憤怒,不過無可否認的是,她這句話的確說出了重點。
其他人本來動搖不定的立場也因為而明確了起來。




飛羽和斷雷無聲地出現在趙俊軒的手上,而其他慢了半拍的人也紛紛地取出隨身帶着的復合弩。
吳木辛眼神帶着詢問地看了我一眼,隨即也拔出了復合弩。

「看來這段時間的鍛鍊並沒有白費……這麼快就進入狀態了嗎?」我冷眼旁觀着,一時間整個場面都陷入了死寂。
「那麼,你能說明一下原因嗎?」宋思源空着雙手,依舊保持着一定的禮貌。
沒有必要拿武器,因為他的身體就是最強大和最為合適的武器。
而李文懿身處在這劍拔弩張的情況下,身為當事人的她卻沒有哪怕是一絲的舉動。
沒有微笑、沒有求饒、也沒有解釋些甚麼,她就那樣平靜地站在那裡,宛如一潭死水。
「……不!與其說是死水,不如說是被世間孤立的泉水,如果有人把小石子扔進去的話……」當我還在思量着的時候,一種被危險的感覺突然浮上心頭,那是一種……一種被毒蛇盯着的感覺。
一道寒光急襲而來,我只來得及向左一閃──

「嗖!」
它僅僅離頸部幾公分的距離擦過,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稍瞬即逝的寒意。
「蹬!」
我定睛一看,那是把銀色的飛刀。




而最重要的是,那把刀幾乎完全沒入牆壁之內。
「學校的牆壁雖然並不是用那些超合金甚麼的去打造,但是要將整把飛刀投入牆壁,這中間所需要的力量……」
抬頭看去,李文懿手上已經拿着幾把飛刀。

「別動!」大概是看到眾人進攻的意欲,她手中的武器微微上揚,以示戒備。
「以你們現在的陣容,想要留下我的確很容易,但是在那之前,你們每個人要做好死亡的準備。」她詭異的一笑,如果不是剛才露的一手,估計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女孩身上會隱藏着如此強大的殺傷力。
  宋思源緊緊地皺着眉頭,良久,他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帶着屬於你的物資走吧。」他故意地在「屬於」兩字加重了語氣。
她點了點頭,沒有理會謝韻婷想殺人般的眼神,就穿過了人牆,走了。
而我則看着她,直到她拐了彎,沿着樓梯走了下去。
「親手送她出校門吧。」不知道何時站在旁邊的吳木辛,給了我一記手肘。

我點了點頭,追了上去。
或許是她走得太慢,也許是我走得比平常都要快,不到幾秒鐘我就已經和她並排走着。
我們雙方都沒有說話,只能聽到腳步撞在牆壁上的回蕩聲。




「知道為什麼我剛才要拿你來做示範嗎?」終於,她開口了,依舊是那冰山般的語氣。
看到我搖頭後,她又接着道:「我姓李。」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事實,沒有憎恨、沒有憐憫、沒有感動……甚麼也沒有,沒有甚麼混雜在這句最基本的話語中。
它簡單得令我皺起了眉頭,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去思考這句話的含義。
終於,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我茫然地看着她,就像一個尋求答案的凡人。

她並沒有說話,只是把手伸進外套裡,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張相片。
那張相片上清晰地印着照相的日期──2015年10月24日
顯然相片被主人珍惜着──因為它沒有出現摺痕或刮花的情況。
而相片中的人物也無情地證實了我的猜測。
雖然樣貌上有些不同,但是一些細節位置卻沒有改變。

「真是讓人想不到……她是你非常重要的人吧?世界……真是太小了。」良久,我吐出了一口濁氣,嘴里滿是苦澀的味道。




「她是我的姐妹,準確點來說,她是有着父母的女兒,而我則只是一個被人領養孤兒。」
 忽然間,有一絲失落的回憶開始涌上腦部,可是怎麼抓也抓不住,怎麼回想也……

「在我身陷那種地方的時候,她是惟一以正常人的身份和我交談的人。正因為她,我才有着生存的欲望,為了自由……」
「而在幾年前的愚人節,我相信你應該知道那天發生了甚麼事,畢竟你就是那天在場,而且存活下來的惟一見證人。」
  她不斷地說着,語氣之平靜令人覺得她是在說其他人的故事。

「你恨我嗎?」而我卻覺得,最平靜的東西,對於她來說,也許是一種折磨。
「恨。也不恨。感性上恨你不在那時候出手救她,理性上卻告訴我,你那時候的判斷並沒有任何錯誤之處。」她低着頭,那烏黑的短發卻恰好擋住了她的眼睛,令我看不到她的目光。

不知不覺間就走到門口了,我停下來看着她。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也許就是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了。」不知怎的,我總覺得空氣中有種莫名其妙的哀傷。
看不到,也捉摸不到,卻真真實實地存在,並不是人們激素所幻化的產物。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褪去了常年的冷漠,取而化之的是平靜,或許可能會有那麼的一絲不舍。
我再也沒有機會再多看一刻,因為她已經走出了校門。




「呯!」
鐵門狠狠地關上了,同時也徹底地斬斷了那名為「伙伴」的羈絆。
下一次的見面,將會是一條性命的消逝。
身體突兀地感受到寒意,伸出了手,卻發現天空中已經開始下着微雨。
明明應該臨近春天的雨,卻是如此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