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你仰望星辰》: 第十八夜目

凌來我家住已過去一週了，她逐漸適應了我家的生活。每天一起回校放學、偶爾會去逛逛街才回家、接著吃我煮的飯、然後洗澡睡覺，又再開啟新一天。本來我還煞有介事的，但總能夠被忘我興奮的凌帶進像每晚輕鬆歡樂的氛圍，使我像忘記一切擔心般放鬆。嘛，不過也多虧她像個孩子般一直興奮歡樂，才讓每朝也熱鬧了不少就是了。偶爾會因擔心而以同情的目光偷看凌、在別人再說她壞話時我也會出言幫助她。話雖如此，這種⋯⋯真的就是我想給予凌的「溫暖」嗎？

——總感覺跟我當初的決心有點背道而馳了⋯⋯

*

由於這天我有社團活動，所以我們比平常回家的時間晚。

路上，凌一如既往牽着我的手前行。牽手是凌提議的，之所以答應是因為這樣貌似能帶給她溫暖、使她快樂。





「說起來小測的事謝謝聖那了！多虧你我才不用補考～」

凌像平常般閒聊。

「嗯嗯。」

語帶思考地回答，但我所思考的是別的事情。

「吶，凌。」





——還是問問她吧。

我們在一處人煙稀少的大橋上停下。在夕暉照耀下，我又問出了一直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你喜歡我什麼？」

上次凌把話題轉移了，所以這次我想聽見她的答案。

上次的語氣是輕鬆平淡的，這次則比較拘謹。





我跟凌此前並無接觸及交流過，我們之間也沒有共同朋友，在她而言我應該是與其他同學一樣陌生的存在。可是為什麼凌卻要努力地向我傾注愛，又願意向我袒露自己不願告人的傷疤呢？

這麼想一想語氣就變得拘謹了，可能這次我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吧。

「嗯——」

眼前淡橙的背影擺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接著鬆開牽着我的手，走到大橋的欄杆處並把雙手交叉放在欄杆上。

我也下意識跟着她這樣做，並看向與她一樣的景色。

凌看向隨風浮動的橙色波紋，如同這悠閒地浮動的波紋般淡淡地回應：

「最初就是跟別人一樣膚淺啊～聖那長得漂亮身材又好、而且還文武雙全，就覺得你是個像月亮般遙遠而閃耀的存在。但現在不同了，因為我和聖那接觸過了。我現在喜歡的是——擺着一副冷漠的臉卻溫柔地接受我一切任性的聖那！」

說到最後一句時，我們對視了。





她率真的笑容使我心頭不禁閃過一剎害羞。

是因為我未試過被別人稱讚自己「溫柔」吧？

但凌所說的這份「溫柔」，決不是我現在所追求的「溫柔」吧。

「你對我的喜歡，是到達想與我更進一步的程度嗎？」

我繼續以拘謹的語氣問道。

「嗯！」

換來的是凌沒有任何避忌、坦誠筆直的回答。





「即使我拒絕你，你也繼續喜歡我嗎？」

我把視線從凌的身上轉移向波浪。比起想看，更像只是在逃避凌熾熱得滾燙的視線。

「嗯！」

凌的回答與剛才一樣，只是比剛才更為大聲了。

「畢竟，我只是能像這樣待在聖那身邊，就已經很幸福了！即使你拒絕了我，我也是這麼想的！」

凌進一步解釋道。她所散發的熾熱光輝就如同大陽就在我旁邊般璀璨、刺眼而吸引，使我不禁把視線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是嗎？即使這份愛情不會成功，你也這麼想嗎？」

我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聖那呢？我也還沒問清你那句「你是我重要的人」是什麼意思呢？」

「⋯⋯」

視線移向倒映着夕陽和光輝的湖面，我思考了一會。

——還是直說好了。

「每次和凌見面、和凌產生互動，我都會高興起來。而這些都是遇見凌之前我對誰都從未試過的。是凌牽起了我的一切情緒。你對我來說，就是這樣一個重要的人。」

這麼說的話可能又會讓凌誤會吧，不過這的確就是我的心底話。

我還是沒有看向凌，可能是怕隨時會被這份不曾熄滅的熾熱吞噬吧。





我是這麼想的。

可是。

雲層的陰影逐漸覆蓋光輝，使波紋變得昏暗而陰沉。身旁熾熱的光芒也如同波紋一樣彷彿逐漸削弱、消退。

「也沒到這麼厲害吧⋯⋯我才要謝謝聖那。即使知道了我的一切都沒有驚怕、躲避我。不只用你的溫柔接受我的一切，甚至還收留我這種人，給我這種人一個歸所。」

凌以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嘆息語氣說道。並把視線從我的身上移向紅磚，轉過身走回歸家路。

真是寂寞的背影⋯⋯

就像那晚一樣，這才是凌的心底話吧。

就像整個人被一種絕望的氣壓圍繞着般悲傷、孤寂，卻又因為沒有安全感、不敢相信別人，而不願意從這寵牢裏走出來。

我可以帶給她的「溫暖」⋯⋯又會是什麼呢？

給她安全感？讓她願意相信我？

不，凌已經向前邁出一步了吧。不然不會在我面前顯露她真實的樣子。

「用你的溫柔接受我的一切」——凌是這麼說的。

那麼⋯⋯只要我接受她的一切，她就會感到溫暖，對我有信心，對我有更多的安全感了嗎？

我走上前牽起凌的手與她並肩同行，並低聲說道：

「不要說自己是「我這種人」啊⋯⋯真是悲傷的說法。」

凌的手心很滾燙、而且整個人都在顫抖。

仔細想想就會明白箇中原由——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主動牽起她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