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之上放滿了何太生前最喜愛的白菊。

白菊之上就是何太的照片。相中的何太目露凶光,雙眉深鎖,驟眼一看已令人從心裡恐懼起來,和生前平易近人的樣子相差甚大。

而在靈照之上的「沉冤待雪」四個大字更令人感到詭異……

「嗚……嗚……家姐。」靈堂之後,何太的幼女何紫善正緊抱著她的姐姐痛哭。

她的姐姐倒吸一口涼氣,笑說:「傻女,阿媽被個病煩咗咁多年。而家對佢嚟講係一個解脫。」





聽罷,紫善雙手鬆開:「家姐……但係――」

「A,我都係因為你先咁做咋。」姐姐的語氣突然變重沉重。紫善被她的語氣嚇得不敢再多說話。

「睇下你個妝,喊到花曬,等陣點出去見人?」姐姐的態度忽然又變得和藹。

「咁家姐你呢?」紫善低頭問道。

「我唔使化喇,個男仔係你㗎嘛。一陣出到去記住唔好喊苦喊忽,畀啲精神,畀啲自信!」紫善的姐姐拍打她肩頭一下,給沒自信的紫善添加了一點力量。





在這裡暫停一下,讓我們進入時光的洪流,回到一個月之前。



「家姐呀,你睇下。覺唔覺個道士破地獄個樣好似跳緊舞咁呀。」

靈堂的角落上,正坐著一對姊妹花。

她們無論是髮型,精緻的面龐,姣好的身材以及那吹彈可破的肌膚都如倒模一樣。是不少男士「起雙飛」的夢想。唯一的差別,只是妹妹上善若水的性格和她姊姊處處攻心,佛口蛇心的性格成極大的對比。





「噓……唔好咁大聲呀,一陣你畀人趕走唔關我事呀。」姐姐刻意低聲說道。

「呀……好無聊呀。做咩要嚟啫,我同佢又唔熟,係你個朋友啫。」鬱悶的紫善對她姐姐抱怨,可是她的姐姐對紫善的說話不為所動。

百無聊賴的紫善雖人在靈堂,但精神早已飛到老遠。

倏忽間,她發現一樣新鮮事。

「喂喂,家姐你睇下,對面個男仔好似對我哋笑喎。」紫善壓下聲線,對她身旁的姐姐說。

「太陽底下都冇新鮮事啦。」

「唔係呢,你睇下先喇。」紫善不停遊說她姐姐,在她的努力底下,紫善的姐姐最終都看了那個男生一眼。

幾秒過後,她們的臉孔由雪白變得粉紅。看來都被那個男子迷倒了。





「喂,細妹,你面紅喎。」紫善的姐姐對她說。

「邊……邊有呀……」紫善雖否認,但心底裡已發現幾隻小鹿在亂跳。

「唔好唔認喇,等我幫你問佢個電話喇。」說罷,那個男生正步出靈堂,姐姐馬上追上。

接著,男子和紫善的姐姐在靈堂之外談起來。

「係呢,你同佢(即喪禮的主角)好熟嫁?」

「唔係呀。」男生笑說。

「咁你又會嚟嘅?好多人都驚嚟呢啲地方嫁喎。」





「唔係,呢啲係我工作嚟嘅。」

紫善的姐姐雖對她的工作感到好奇,但她的目的不是要了解男子的工作,而是要男子的電話。

「你個工作好似幾得意,我都想了解多啲,但我而家要有事要離開,不如你畀你電話我?」她的人生中,從來只有別人問她拿電話號碼,所以她對自己很有信心,於是決定單刀直入。

「哦……咁呀。」男子思考了一會,然後從西裝袋中拿出卡片。「不如我畀我卡片你,我叫Lucifer, 多多指教。」

姐姐接上卡片,一面茫然,眼白白看著Lucifer離去。而卡片上只印有他公司的電話,沒有手機號碼。換句話說,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接下來的一個禮貌,她們兩姊妹都為這個只是見了一眼的男人傾心,為了他輾轉反側。姐姐曾多次致電到他的公司,可惜也無功而回。相反的是紫善每次致電給他,Lucifer都定必回覆。Lucifer就如刻意避開紫善的姐姐一樣。

姐姐開始明白,Lucifer可能已懂分別出她們,而妒忌也油然而生。





直至有一日。



「咳,咳,咳。」年過半百的何太多年一直被病魔困擾,令她身心受創,更一度有自殺的衝動。幸好她回想起她去世的老公,還有兩名女兒要照顧,才放棄這個想法。

「呀媽,你點呀,有冇食藥呀?」姐姐輕力拍打母親的背。

「唉,食唔食都係咁喇,又唔會好既,過得一日得一日喇。」何太面色無光,猶如活死人一樣。

「唔好咁講喇呀媽,而家醫學咁發達,你一定會好返既。」姐姐雖不及紫善般溫柔,但面對著親生母親,心腸也馬上軟下來。

忽然間,姐姐想起了禮堂上的男子――Lucifer。





「既然我點都揾唔到佢……不如……」

「唔得……話曬都係我呀媽!唔可以咁不孝!」

「佢再生存落去,對佢都係一種痛苦。點解唔盡下人事?」

姐姐的頭顱搖搖晃晃,複雜的情緒夾雜良知,一起衝擊。

轟轟轟的,這裡醍醐灌頂,那裡靈機一動,思潮翻湧,在腦海上演一場大風暴。

姐姐逐步步入母親的睡房,雖只有短短幾步,但每步卻難以提足。

「阿媽,對唔住。」說罷,姐姐拿起母親身旁的一個枕頭,猛力地向何太面龐壓下。

姐姐看著母親反抗卻無力的樣子,竟笑起上來。

「呀!」弒母的場面,被剛回家的紫善撞破。

愛母心切的她馬上推開她的姐姐,望能救到母親。

可惜……

「你做咩呀!」紫善大喝一聲。

姐姐回過神來,已見母親面無血色,雙手用力接著心臟。憑她在醫院中所學的知識,何太的死因很大可能是突然心臟病。

「你冷靜啲先……」姐姐冷冷說道。

雖姐姐叫紫善冷靜,但試問一個廿歲出頭的年輕人如何接受自己最親的親人殺害自己母親這個荒謬的事實。此即的紫善只懂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你冷靜諗下……呀媽病咗咁耐,生不如死,點解我哋唔盡下人事,好好送佢一程?仲有……我知你好鐘意Lucifer……我哋幫阿媽搞喪禮……咁你咪可以見到佢囉。」姐姐不徐不疾地說出如此駭人的說話。然後步離房間,燃點手中的香煙,拿出電話報警。彷彿如沒有事發生一樣。

「拍拍拍――差人呀,係唔係有人報警呀!」十分鐘後,差人上門,並將何太的屍首運走。

警方在現場取証及向兩姊妹問話後,認為事件何太的死是死於自然,所以就了事。

經過警方一輪調查,屋內再次回歸平靜。

「多謝你冇踢我出嚟。」姐姐說。

「……」紫善沒有回應,但也未能放下剛才所見。

「你放心喇,阿媽嘅既事我會搞㗎喇……」



時間回到何太出殯一日――

靈堂上的賓客早已到齊,但無不對靈堂上的佈置感到驚訝。

「沉冤待雪?乜唔係死於自然咩?」

「嘩!何太生前邊有咁撚樣衰㗎……邊個揀呢張相做車頭相㗎。」

賓客們議論紛紛,但負責佈置的姐姐似乎沒有因此感到低落。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當紫善從後台步入靈堂時,面上的濃妝更引來場中不少人的反感。她心中記掛姐姐在後台中對她的說話,但面對著場中人的指罵,的確不好受。她開始回想為什麼要化妝出席母親的喪禮?

對,是Lucifer。為了他,我連弒母一事也可以忍,為什麼被人指罵我忍不下來?

突然間,一個膠水樽擲到紫善的面上。

「你老母生撚錯你呀臭閪!你老母出殯仲化撚到鬼五馬六咁撚到,靈堂佈置又亂柒咁嚟!你老母如果而家未死,一定畀你激撚到嘔血死呀!冇撚眼睇呀!」台下一個火爆男子連環炮擊,轟得紫善無力還擊,但男子同時也說中了場中不少人士的心裡話,令場中九成的賓客都跟這個男子一起離場。

無助的紫善跪在地上再次痛哭,但這次Lucifer再將他的西裝外套放在她的肩上。

而很快,他們走在一起了。



日子過得很快,紫善和Lucifer一齊半年了=13px。

雖紫善面上看似很幸福快樂,但這半年來,一直因為喪禮上發生的事而耿耿於懷。

然而,這就是姐姐一直以來所計劃的事情。



「家姐……我好辛苦。」一天晚上,紫善和她姐姐在天台飲酒談天。

「嗯?做咩事呀?鬧交?」

「唔係……我呢半年晚晚發夢都見到嗰日喺靈堂啲人點話我……我又冇機會解釋。我好唔開心。」醉意正濃的紫善爬上天台的圍牆之上。

「你睇住呀,跌死你呀。」

「死?我想呀。咁就唔使畀人話喇。」紫善無意識地說出這句說話

「真係?」姐姐突然走到她身後,右手貼著紫善的背部,在這一瞬間,無數片段在紫善腦海中重播,她似乎明白姐姐一直所做的事,背後的用意。

「家姐……你放開手……我可以當咩事都冇發生過。以前嘅事可以,而家我都可以……」紫善嘗試勸她,可惜她手中一點籌碼都沒有。

「既然你生活得咁唔開心,就等我幫你生存落去喇。」語畢,姐姐一掌將紫善推出去。

在落地前幾秒,紫善一直問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死在親人手上?

但看來,她永遠都不會找到答案。

「喂?九九九呀?我家姐跌咗落樓呀,快啲揾人嚟喇!」

這句,或是何紫善聽到的最段一句說話,亦是聽過最令人心寒的說話。



半年前,某處的街角上。

「Sorry 呀紫善,頭先塞車遲咗。」

「哦,我要罰你今晚請我食大餐!」

「好喇好喇,你話點就點喇。係喎,紫善,覺唔覺自你家姐死咗之後,你好似變咗好多呀?」

「係咩?唔係呀。嘿嘿,都係咁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