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褶皺》: 世上只有一個我

陳一在晨光中睜開眼，床頭的皮卡丘鬧鐘停在7:15。他等了十分鐘，沒有聽見母親催促上學的喊聲，也沒有父親刮鬍刀的嗡鳴。推開房門時，拖鞋踢翻了玄關的皮鞋——那是父親昨晚脫下的，還保持著匆忙的形狀。


便利店的玻璃門虛掩著，收銀機開著，螢幕顯示「請掃描商品」。陳一抓起貨架上的遊戲機，包裝塑膠的撕裂聲在空蕩的店內迴響。他抱著戰利品衝向玩具反斗城，沿途的紅綠燈永遠停在黃色，像一盞盞不會熄滅的警示燈。

玩具城的大門緊鎖。陳一撿起路邊的滅火器砸碎玻璃，警報器沒有響起。他在積木區堆起城堡，用遙控車撞倒，再堆起更高的。直到夕陽將塑膠積木染成血色，他才發現自己餓了。



超市的冷凍櫃停止運轉，肉類散發腐臭。陳一打開罐頭，用瑞士軍刀撬開午餐肉，油膩的觸感讓他作嘔。他想起母親常說：「不好好讀書，將來連飯都吃不上。」當時他只當是恐嚇，現在卻成了預言。





他開始搜刮書店的食譜，卻發現看不懂「文火」「焯水」這些詞。第一次嘗試煮飯，差點燒掉廚房。當他終於煮出一鍋勉強能吃的粥時，已經餓了三天。



圖書館的自動門卡在半開。陳一鑽進去，灰塵在陽光中飛舞。他在農業區找到《野外求生指南》，在醫學區翻出《家庭急救手冊》，在科技區發現《太陽能發電原理》。書頁間的霉味讓他想起教室。

他學會用太陽能板供電，在頂樓種菜，淨化雨水。夜晚，他點亮應急燈，在書架間穿行。知識像拼圖，一塊塊填補生存的缺口。有時他會對著書中的插圖說話，假裝在與作者討論。







第五年，城市開始崩塌。無人維護的建築外牆剝落，馬路裂縫長出雜草。陳一將圖書館改造成堡壘，用書本堵住破損的窗戶。他開始寫日記，記錄每天的發現，就像那些科學家的觀察筆記。

他研究天文學，試圖找出人類消失的原因。望遠鏡裡，星空依舊璀璨，卻找不到外星文明的訊號。他讀物理學，幻想能製造時光機回到過去。量子力學的方程式在牆上蔓延，像某種神秘的符咒。



第十年，陳一走進一座寺廟。佛像的金漆剝落，露出泥胎。他想起十歲那年在此許願：「要是世上只有我一個人就好了。」香爐裡的香灰還是溫的，彷彿剛有人上過香。

他跪在蒲團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我想回去，」他說，「回到有人的世界。」疲倦襲來，他蜷縮在佛像腳下睡去。夢中，他看見無數個自己在圖書館裡讀書，每個人都捧著不同的書。







鬧鐘響起時，陳一猛地坐起。7:15，皮卡丘的尾巴規律擺動。母親在廚房煎蛋的香氣飄來，父親的刮鬍刀在浴室嗡鳴。他衝向書包，翻出昨晚沒寫的作業。

「今天這麼用功？」母親驚訝地看著他奮筆疾書。

陳一抬頭微笑：「我想考第一名。」窗外的陽光正好，他聽見樓下小朋友嬉鬧的聲音。書包裡的《野外求生指南》變成《數學練習冊》，但他知道，那些知識永遠留在腦海裡。

他悄悄將一枚硬幣投入儲蓄罐，那是他在空蕩世界裡找到的最後一枚硬幣。硬幣落入罐底的聲響，像某種承諾的迴音。從此以後，他不再抱怨作業太多，不再嫌棄父母嘮叨。因為他知道，這世上最珍貴的，不是獨佔一切的孤獨，而是與人分享的溫暖。

放學路上，他特意繞到寺廟，在功德箱投下零用錢。香爐升起裊裊青煙，他雙手合十：「謝謝你讓我明白，知識才是真正的力量。」走出廟門時，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個正在成長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