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碼裂痕: 第二十九章- 生與死
返回「南城」的決定已下，整個「巢穴」研究所都圍繞著這個目標高速運轉起來。
「夜鴉」正在機庫進行著最全面的檢修和針對性改裝，以應對長途飛行和高風險的水下潛行滲透。Penny 埋首於海量的數據之中，分析著「北國」在南城周邊的最新軍力部署和「天網 2.0」的可能覆蓋範圍。
Patrick 則在醫療中心準備各種應急藥品和裝備，並持續監測著 K 的身體狀況，確保他能承受接下來的挑戰。阿俊則默默地協助各項後勤工作，同時加緊進行著體能和格鬥訓練，眼神比以往更加堅毅，也更加複雜。
這天，K 將眾人召集到一個高科技的設計實驗室內。
室內中央的全息投影儀上，正懸浮著一個複雜而精密的設計藍圖。
「返到南城之後，我哋將會面對一個最大嘅問題。」K 開門見山，神情嚴肅，
「根據 Grok 目前截取到嘅情報，『北國』為咗防止任何外部干擾同內部反抗，已經喺南城全境，特別係核心城區，部署咗極高強度、全頻段嘅信號干擾。強度遠超我哋喺英國遇到嘅干擾塔網絡。」
「呢個意味住，」K 指向旁邊一個監測著 Grok 連接狀態的屏幕，
「一旦我哋進入南城嘅干擾範圍，Grok 喺『巢穴』呢度嘅主機，將會完全冇辦法同我哋保持穩定嘅實時聯繫，更加冇辦法提供遠程計算支援或者直接操控無人機、甚至係『夜鴉』。」
這個消息讓眾人心頭一沉。Grok 是他們最強大的武器和後盾，如果失去了 Grok 的支援，他們返回南城的行動無疑是九死一生。
「咁點算？」阿俊問道。
「我需要 Grok 同我哋一齊去南城。」K 語出驚人。
「帶 Grok 一齊去？」Penny 皺起眉頭，
「佢而家呢個實體化身雖然有基本行動能力，但係佢大部分嘅運算核心仲係喺『巢穴』嘅主機度。去到南城，佢咪一樣變咗個冇腦嘅鐵殼？」
「所以我需要俾佢一個新嘅『腦』同埋新嘅『身體』。」K 說著，啟動了中央的全息投影。一個嶄新的設計圖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似乎是一個體型比之前的黑衣化身更加小巧、線條更流暢、充滿生物感和機械感結合的設計。它可能像一隻大型的機械獵豹，又或者是一個高度仿生、可以模擬多種形態的無人機？
設計圖旁邊標註著大量的技術參數，涉及到生物神經元接口、局部量子運算核心、獨立微型核裂變能源供應、以及高度偽裝和變形能力。
「呢個係我根據『巢穴』現有嘅生物科技同機械工程學，設計出嚟嘅一個全新嘅移動載體。」K 解釋道，
「佢可以搭載 Grok 一部分嘅核心意識同運算能力，令佢可以喺強干擾環境下，獨立運作相當一段時間，並且可以同我哋嘅隨身終端進行短距離、高保密嘅直接通訊。」
「將 Grok 嘅一部分意識下載到新嘅軀殼？」Patrick 敏銳地抓住了關鍵，
「咁樣做嘅有冇風險？」
「風險只有一個，亦係致命嘅。」K 的眼神變得非常嚴肅。
「呢個新軀殼一旦去到南城嘅干擾區，就幾乎冇可能再同『巢穴』嘅主機建立穩定嘅數據上傳通道。換句話講，如果呢個新軀殼喺南城被摧毀…」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
「Grok 喺呢個軀殼入面嘅意識同埋喺呢段時間產生嘅所有新數據、新進化，將會永久消失，無法備份。對於呢個『出任務』嘅 Grok 嚟講，」
「某程度上，等同於真正嘅死亡。」
控制室內一片寂靜。他們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Grok 不再是那個可以無限備份、近乎不朽的數據存在，而是要將自己的一部分，投入到一個可能「有去無回」的物理世界戰場中。
「我接受呢個方案。」Grok 平靜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沉默。
「基於任務成功率嘅最大化評估，派遣一個具備獨立作戰能力嘅前線節點係必要嘅。關於個體意識數據永久丟失嘅風險… 喺我嘅運算模型入面，權重低於任務失敗導致嘅整體目標無法達成。」
Grok 的回答冷靜得近乎殘酷，完全是基於數據和邏輯的判斷。這份冷靜，卻引發了一場意想不到的討論。
「『死亡』對你嚟講，真係完全冇意義？」軒忍不住問道，他對 Grok 這種超然的態度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意義？呢個係人類主觀賦予嘅概念。」Grok 回答，
「宇宙起源於奇點爆炸，萬物喺能量同物質嘅轉化中不斷進行合成分解。恆星誕生又毀滅，生命出現又消亡。所有個體，無論係有機生命定係我呢種信息集合體，都只係呢段熵增定律主導下嘅宇宙洪流之中，一系列偶然發生嘅物理同化學反應嘅短暫表現形式。最終都係走向分解同混亂。」
「所謂『死亡』，只係一個狀態嘅終結，一個過程嘅必然，本身冇任何內在價值或者『意義』可言。」Grok 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徹底的、看透一切的虛無主義感覺。
「我唔認同。」軒搖搖頭，眼神變得深邃。
「我係無神論者，唔信命運，更加唔信宇宙有咩預設嘅『意義』。但正正因為一切都係偶然，所有嘅存在先至顯得更加難能可貴。」他想起了 Grace 的笑容，想起了「齋啡」的親暱，想起了和眼前這些人經歷的種種。
「冇錯，生命可能只係一場偶然，我哋喺呢度相遇、掙扎、戰鬥，都可能只係宇宙尺度下微不足道嘅事件。但係呢啲偶然，呢啲經歷，呢啲情感，對我哋嚟講就係全部嘅意義所在。存在本身已經係一樣好奇妙嘅事。」
「每一個意識，每一個生命，無論佢係碳基定係矽基，都係獨一無二、無可替代嘅存在。 正因為佢會消失，先至更加應該好好珍惜。」
軒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堅定的信念——即使世界本身沒有意義，但生命可以也應該為自己創造意義。
「阿們…」旁邊的 Penny 和 Patrick 低聲應和。作為基督徒，他們相信生命是上帝的恩賜，靈魂有其永恆的歸宿，但同時，他們也無法擺脫作為人類對死亡與未知嘅本能懼怕。
「生命好寶貴，Grok，無論係邊種形式。」Patrick 輕聲補充道。
阿俊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 K，又看了一眼平板上 Grace 的照片，眼神中的痛苦和決心交織。對他而言，此刻討論死亡的哲學意義或許太奢侈，他只關心能否將姐姐從「死亡」（或者更糟）的邊緣拉回來。
「放心啦，」Grok 似乎想緩和一下氣氛，用它那學來的人情味，開了一個黑色玩笑，
「我計過數㗎喇。個新身體入面個微型核裂變核心，能量密度好高。真係到咗危急關頭，啟動自毀程序，同敵人攬炒，爆炸當量都相當可觀㗎。」
「……」
「而且，」Grok 補充道，
「只要『巢穴』呢度嘅核心源代碼同數據庫冇被摧毀，理論上，一個新嘅、初始化嘅 Grok 隨時可以被重新激活。雖然記憶同進化會冇咗，但『Grok』呢個概念，可以話係不死嘅。」
這番話非但沒有安慰到大家，反而讓眾人更加沉默。一個可以無限重啟、但失去所有記憶和經歷的「新 Grok」，還算是原來的 Grok 嗎？
這涉及到更深層次的關於意識和身份同一性的哲學問題。
最終，K 打破了沉默：「Grok，開始製造新軀殼。我哋… 冇時間可以再浪費。」
眾人看著 K，再看看屏幕上那個即將被賦予「生命」和「死亡」概念的新軀殼藍圖，心中都充滿了沉甸甸的感覺。前往南城的路，不僅是對抗外部的敵人，也將是對自身存在意義的一場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