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M(暫定): 第一章：金色牢籠

郭文信坐下，屏幕自動亮起，一個名為「公民言論監控系統」的界面彈出。「系統已經分配了今天的任務」這組字早已彈出，他沒有想太多，便開始第一天的工作。

界面上列著數百條待審查的帖子，每條旁邊都標有紅色或黃色的警告標籤。僅上午，就有超過兩百條帖子需要他處理，每條要求在五分鐘內完成審查並提交。

張明輝靠在椅背上，瞥了郭文信一眼：「喂，新仔，唔好諗咁多啦。做慣咗就麻木㗎。」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玩世不恭，但眼神卻透出一抹難以捉摸的複雜。

郭文信勉強笑了笑，正想回話，卻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张明輝，工作时间不要闲聊。」

兩人同時轉頭，看到趙主任站在辦公室門口，雙手背在身後，目光冷冷地掃過他們。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郭文信，第一天就学着点，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





「是，趙主任。」郭文信連忙坐直，低頭點擊下一條待審查的帖子，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感到趙主任的目光在自己背後停留了幾秒，才緩緩移開。

張明輝等趙主任走遠，才小聲嘀咕：「中央過黎嘅，我始終都唔慣。」他迅速切回工作界面，假裝專注，但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對這一切早已司空見慣。

蕭嘉穎這時端著一疊文件走過來，聽到張明輝的話，瞪了他一眼：「張明輝，你少講兩句行不行？小心隔牆有耳。她轉向郭文信，語氣放軟：「文信，別理他。第一天慢慢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多謝。」郭文信點點頭，感激她的善意，但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重。
他看著屏幕上又一條紅色標籤的帖子——這次是一篇文字，匿名用戶寫道：「金蓮城的繁榮只是假象，賭場的燈光蓋不住我們的貧窮。」旁邊的系統評估顯示：敏感度90%，建議立即刪除。

他的手指再次懸在鍵盤上。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胸口。他突然想起自己老家附近，那些被拆遷後荒廢的空地，還有母親每次抱怨物價飛漲時的無奈。他知道，這段文字說的是真相——但在這裡，真相似乎是最危險的東西。





「文信，點樣？卡機呀？」張明輝湊過來，瞥了一眼屏幕，「呢啲嘢，唔好諗，點咗『刪除』就得。」

郭文信咬了咬牙，點下「刪除」。屏幕跳出熟悉的提示：「操作已記錄，用戶ID：GWX-7749，時間：2079-04-01 11:32。」

蕭嘉穎壓低聲音:「喂!都話咗政府機關唔可以用方言，一陣畀人聽到又扣分㗎啦。」她的語氣帶著一絲緊張，迅速瞥了一眼天花板的攝像頭：「文信，你剛來的，可能還不熟悉。這裡的規矩多，特別是語言規範，千萬要注意。」

中午休息時間，郭文信跟著張明輝和蕭嘉穎來到大樓頂層的員工食堂。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金蓮城的全景：賭場高塔在霧霾中若隱若現，像一座座金色的牢籠；無人機在街道間穿梭，投下冰冷的藍光。牆上的巨型屏幕播放著政府宣傳片，粵語、國語、葡語三語的旁白迴盪在空氣中：「金蓮城，繁榮與和諧的家園。團結一致，共創未來。」

張明輝端著餐盤坐下：「呢啲宣傳片，我睇到想喊。日日播，播咗幾十年。」





蕭嘉穎瞪了他一眼：「張明輝，你能不能安靜點？這裡到處是監控。」她指了指角落的攝像頭，紅燈幽幽閃爍。

郭文信默默吃著飯，腦海中卻閃過上午審查的那些帖子。貧窮、拆遷、新移民、監控塔——這些詞像幽靈般纏繞著他。他試著轉移注意力，問道：「嘉穎，你在這工作多久了？」

「兩年。」蕭嘉穎回答，語氣平靜，但眼神裡帶著一絲疲憊。「這份工作穩定，但……壓力不小。你會慢慢習慣的。」

張明輝插話：「習慣？係麻木㗎啦。日日刪人哋嘅真話，仲有咩感覺？」他話音剛落，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迅速低頭扒飯。

郭文信心頭一震，張明輝的話像一面鏡子，映出他內心的掙扎。他想問更多，但蕭嘉穎投來的警告眼神讓他閉了嘴。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廣播聲響起：「全體員工注意，下午兩點，部門將舉行思想培訓會議。請準時參加，違者將記錄在案。」

張明輝苦笑，低聲說：「又嚟。悶到爆嘅會。」





蕭嘉穎嘆了口氣：「文信，這種會議你得認真聽。上面很看重這個。」

郭文信點點頭，但心裡卻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突然意識到，這份「穩定」的工作，可能正在將他拖入一個更大的牢籠。而即將開始的思想培訓會議，或許是他第一次直面這個牢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