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收舖的時間,我換好衫後,去收銀櫃台後的打卡機打卡。

餐廳裡其他的員工都下班了,只剩下經理還坐在一角,對著數簿和一堆的賬單,快速的敲打著計算機。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為餐廳的生意而苦惱。

即使不用數簿和計算機,我也能感覺到餐廳的生意很差,也不知會不會倒閉。

「還要等他嗎?」



自從上次之後,這幾晚差不多到下班時間,等其他員工都離開後,他都會把我拉進雜物房,做一輪劇烈運動才放我走。

在雜物房裡短短的十五分鐘,卻是我每天感覺最實在的時光。

「過去看一下他在做什麼吧。」我想。

我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問:「做緊咩呀?」

「計緊數。」他揉著額頭說。



我挨近他的身體,看他數簿上記錄的一大串意義不明的數字。同時,將胸部有意無意地壓向他的手臂。

「仲要幾耐?」我問。

「今日無咁快,你走先啦。」經理說。他無視我的性暗示,手指繼續敲打著計算機。

「哦,咁我收工啦,拜拜。」

「拜拜。」說完,經理就繼續低著頭工作。



可惡的男人!竟然在我和數字之間選擇了數字!!

餐廳的正門已經鎖上,我只能從後門離開。

剛推開後門,就看到一個男人蹲坐在門口旁邊,把我嚇了一跳。

「阿成!?」

我看清楚,原來是廚房的阿成,自己一個蹲坐在昏暗的後巷抽煙。身上還穿著那套骯髒的廚房制服。工作時戴著的頭巾已經除下,一頭油膩的長髮披散著。

這樣的打扮蹲坐在昏暗的後巷,的確是有點嚇人。

阿成看我這時出來也有點意外,說:「Alice!?你咁遲嘅?」

「執埋啲手尾。你呢?」



他彈一彈煙灰,然後說:「食埋支煙就走。」

也許是因為在廚房需要長期包著頭巾或者戴帽的關係,從我站著的角度望下去,可以發現他頭頂的髮量已經有點稀疏了。

雖然他只有廿幾歲,但看上去卻像個四十多歲的唏噓中年。

本來,我是打算直接離開,但那燃燒的煙草香味卻又令我的煙癮有點發作。

「有冇煙?」我問他。

他從褲袋中掏出一盒紅色的香煙,抽出一根遞給我。然後,從另一邊褲袋中,掏出打火機,但卻依然保持著蹲坐的姿態。

我要彎腰俯身,才能讓香煙接觸到打火機的火舌。



男人的香煙味道比較濃烈。我讓焦苦的煙霧在口腔中迴盪一陣,沒有吸入肺部就吐出來。

「買罐啤酒飲下?」他提議說。

又來了。他常常用飲啤酒作為藉口,飲多兩杯後就開始對我抽水。

「唔啦。我要返屋企。」這次,我明確的拒絕。

雖然我不想回家,但也不會再跟這個髒兮兮的廚房佬發生什麼關係了。

「好耐都無一齊飲酒啦。」

「要湊仔呀嘛。」

「仔女幾大呀?」



這條問題他之前已經問過很多次。

「一個三歲,一個四歲。」我再次回答。

「讀幼稚園?」

「係呀。」

伴隨著沒什麼意義的問答,一支煙的時間很快過去。

丟了手上的煙頭,我們一起走去附近的地鐵站。

他和我一樣也是住觀塘,這個香城十八區中最窮的地方。



即使已經是晚上十點幾,地鐵車廂裡還有不少的乘客,但卻沒人站在我們一米的範圍內。

之前一起抽煙的時候還沒有發覺,但在車廂裡面,就能聞到阿成身上散發著一陣惡臭。

只是站在他旁邊,已經令我很不舒服。他卻沒事一樣自己玩手機。

我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他的身體,搜尋那臭味的來源,究竟是來自那不知多久沒洗過的制服?那頭油膩的長髮?還是那對水鞋?抑或是所有東西混合的氣味?

我不禁咒罵以前的自己,怎會跟這樣的男人發生關係!!!

幸運的是車程並不長,坐兩個站我們就下車了。

出閘後,他再問我一次:「要唔要上來坐下?今日我屋企冇人。」

「你住邊?」我問。之前只知他住觀塘,卻不知道他實際住哪裡。

「裕民坊。」

「裕民坊!?」

我睜大眼睛再打量一下身旁這個骯髒的廚房佬。這傢伙居然住裕民坊嗎!?重建後的裕民坊隨便一個單位都值過千萬。

「係呀。」

「自己住?」

「同屋企人住,但佢地最近去左旅行。」他說。

這個時間去旅行,動不動都要隔離十幾天。能負擔得起出國旅遊的,應該都是比較富裕的家庭。

一陣晚風吹過,他的長髮隨風飄起,現在看來,好像又沒那麼邋遢,甚至還有幾分瀟灑。身上的異味,也被晚風吹散了不少。

我裝做考慮一陣,然後說:「坐一陣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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