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啲天氣,一入六月就成日陰陰濕濕,連窗嘅罅都滴晒水,舊樓牆壁都出咗梅花印。喺呢啲連空調都無用、返工返學嘅人都變咗雨人嘅日子入面,小鎖仲要困住自己喺城邊一間細細地、裝修殘舊但充滿顏料味道嘅工作室裡面。無論天晴落雨,佢日日都似乎同世界隔咗一層,好似所有色彩都經過雨水沖淡咗,成副身都冇晒溫度。

今日都唔例外。又係阿媽話齋「癲狗都唔出街」咁啲日子。房裡風扇嘶嘶作響,冷氣機其實早就爛咗,夾縫入面啲水珠仲滴滴答答咁落落吓。細枱上堆咗一幅又一幅嘅插畫,有啲畫低卡通松鼠啲鬚毛,有啲係尖沙咀轉角落雨嘅少女,有啲係關於自己一啲講唔出口嘅情緒。最特別都係嗰啲深夜畫出嚟、第二朝已經唔敢重頭睇返嘅作品。啲顏色依家全部沉咗落泥,連畫面本身都窒住氣咁。

小鎖縮埋隻腳,雙手擰住支畫筆,滿頭長髮有啲打埋一齊。佢盯住部電腦個屏幕,畫板閃住細細藍光,好似想叫醒自己咁。但點都冇靈感,腦袋入面係一片爛泥。呢啲日子,佢經常咁樣坐到腰痛、腦又拎唔清。阿媽成日叮囑佢:「女仔屋企自己一個,存心存意,冇事咪亂開門。梅雨天地上多鬼。」

細個聽到咩都怕,越大越反叛,搬咗出嚟之後,落雨天反而更加中意自己一個人坐住,享受靜靜地個種孤單覺得安全。不過話雖如此,潮濕日子加埋啲黯淡燈泡,成個單位都像冇人煙咁,時時會想起啲唔知邊度嚟嘅故事。

就係呢個時候,啲重複而又悶焗嘅日常,被一聲古怪的門鐘,打斷咗。





「叮——噹!」清脆有力,好唔自然,就好似成棟樓響緊咁。小鎖心裡無啦啦抽一聲,「乜咁嘈?」初頭佢估係隔離阿姨啲孫返嚟搵人開門,但再細心一聽,門外冇人腳聲,連平時執到成身泥嘅肥貓都冇影。

佢喺凳度猶疑咗一陣,最終搵番隻畫筆頭插返落畫杯啲水度,壓低個大T-shirt,踏住啲舊拖鞋郁郁下行咗去開門。門縫冷風橫灑,企係門邊嗰刻,她不自覺吞一吞口水。

外面空蕩蕩嘅,連燈都冇開。樓道極靜,得佢一人心跳聲,感覺連空氣都慢咗半拍。佢啱啱想閂番門,低頭一望,見到地下有個牛皮紙信封。

信封放得亂咁,紙角捲住,好似被人搣開又再摺埋,紙面上有幾點雨漬,但可以睇得出,佢並唔係新寄過嚟嗰種。最怪係冇寄信人、冇收信人、冇郵票、冇咩記號——完全神秘到暈。

「大半夜仲寄舊信俾我,咩玩法?」小鎖喃喃自語,邊用鞋踭踢起信封,邊用手指拎返入屋。返到枱頭,佢打量住成封野一陣,依然覺得唔自在——難道真係有人扮神扮鬼整件超現實嘢監視自己?





佢從抽屜搵出封塵已久嘅細畫刀,小心翼翼兜住信口,一寸一寸割開。聽到紙口輕微嘅沙沙聲,氣氛壓抑到連個人呼吸都唔敢深。

信入面,係一張觸感出奇滑嘅畫紙——唔係平時水彩紙嘅粗糙,而係有種絲滑同濕潤交雜嘅奇怪手感。紙面只畫咗夠一個草圖,線條淡淡地,有啲地方仲未描清楚;焦點喺個穿住闊身兜帽外套嘅人形象,側身企係畫框前,企姿鬆懶,好似成世事同佢無關咁。人的右手執住一枝細長畫筆,手肘微微屈起,筆尖直插向畫框之外。

最神秘係,個人物五官唔清,呢張臉同背脊都藏住不明嘅疲態。畫邊粗幼分明,成幅畫流露住一種陰陰沉沉嘅感覺,好似講緊一個連自己都未發現嘅故事。

小鎖手指慢慢撫過啲線,背面見到一條簡單又冷冰冰嘅鉛筆字:「畫完佢,否則你會失去畫筆。」

一瞬間,心跳都慢咗。成句說話,好似唔止係威嚇,仲多咗一層預言一樣嘅重量。成個夜晚被呢一封冇名冇姓冇人影嘅信封,劃破咗。





小鎖攞住隻畫紙,覺得一大股風吹過自己後頸。佢已經隱約感受到,今晚已經唔同晒。

小鎖搵返座位坐低,條腿都仲有啲出汗。畫紙輕輕撻返去枱面,白熾燈頂住張畫,將工作枱拉出一條條好長又好沉嘅影子。個雨聲依家唔知點解似乎細咗,連個冷氣機啲啪啦啪啦都似停一停。四周好似變咗一個真空,只係畫紙同畫筆先係主角。

攞起支自己用慣嘅鉛筆,手指都唔覺意撫過筆尖。佢心入面有股唔明由來嘅衝動,「唔如畫吓落去睇吓?」雖然話係臨摹,但下筆果刻,小鎖真係有啲震。「點解會咁順手?」每畫一條線,好似身體入面有隻無形嘅手帶住自己。筆尖掂落紙嗰陣,有種紙同皮膚交錯嘅觸感,軟綿綿但又好似有電流咁,心跳都加快咗兩拍。

開始時,佢跟住草圖啲輪廓,逐下逐下轉緊圈,有啲部位明明朦咗——但埋到去先發現,其實真係知點畫落去,好似成個結構同光暗嘅平衡,其實仲潛存喺自己記憶入面。

畫中人啲手微微彎住,線條一條都冇斷過,仲要啲力道、啲結實位——根本就自己畫得最拿手嗰一種感覺。細膩得嚟又有骨氣,每一筆都係自己練咗成年嘅果種風味。

奇就奇在,條手腕成日轉咗一個微妙角度,畫筆傾斜咗十五度擺法。呢個動作,小鎖以前冇特別教過人,純粹自己慣晒,唔知點解畫咗出嚟。《呢個人係咪自己?》呢下念頭閃咗一閃,佢立刻心寒。

愈畫,畫紙上個人物愈清楚,兜帽底下啲輪廓開始浮出嚟。一對眼雖然只係淡淡嘅線條,但條線不知點解就係有神,感覺上好似對住自己望,望得你心裡有幾多秘密一樣,好似睇穿哂所有。嘴角微微揚起一點,好似想笑但又冇笑到尾,帶點玩味又似乎有啲悲哀。

每畫一筆,小鎖內心都發麻,「莫非畫畫畫到癲?」真係愈畫愈投入,竟然唔想停手。畫中角色似帶有一種磁力,每一下追蹤都令人想再多畫一線,將嗰啲未完成覓到盡頭。啲線條兜圈兜圈,條頸都熱到出汗,成個背脊輕輕震。





但愈睇愈覺得唔安落,「點解要我畫完你?你喺度等我啫?」腦入面忽然湧出童年喺美術班睇鬼故事嘅片段,「畫錯咗會唔會出事?」但隻手冇得停,一路畫落去,彷彿要將個人物嘅靈魂填充返曬咁。

畫完個兜帽人之後,小鎖手都冇放低,呆咗好耐望住自己啲線條。感覺好似自己同畫紙入面啲角色拉咗線,呼吸都同步左。「淨係差半步,你就會爬出嚟。」嗰種感覺,像一種恐怖成癮。

打咗個冷震,佢終於停低支筆,發現自己十指都出咗汗。視線仲死盯住張紙下嗰雙好深好深嘅眼。「原來,畫出來既人,可以咁實在——甚至可怕。」腦入面只剩下一句:呢個世界,係唔係真係畀畫拉過嚟?

畫完之後,小鎖一時間痛快極少有,條心似乎擺咗落畫紙入面,連環境聲音都遠咗。呆坐咗陣,佢雙眼死盯住紙面。天光由暗藍變返灰,再到燈光反射出淡黃色,窗外雨聲依舊唔停,但係室內安靜到得自己呼吸聲。張紙嘅人物,輪廓清晒,兜帽下個神情仿佛越睇越實,好似下一刻會郁動。

正當佢想收埋支筆、執返自己啲嘢落櫃,突然發覺右手竟然自動自覺係咁喺畫紙右下角郁動落去。明明心諗停,隻手照舊喺度游,畫住啲佢平時冇畫過嘅圖形。

「咩料...我做咩自動波?」一股莫名寒意由指尖升上膊頭。佢完全唔覺隻手幫緊咩,只係見到鉛筆喺紙角留下一個奇異符號——一個圓圈,中間三條直直嘅線條硬生生咁貫穿;再喺個圓下面,補上兩個上下交疊的三角形。簡單卻又唔尋常,拉線嘅順序同結構都好有節奏,好有某種刻意。

呢啲符號,小鎖愈睇愈覺眼熟,但又搵唔到記憶入面啲對應。佢下意識打開自己由細到大嘅畫簿,翻過以往啲角色設計、幻想生物同圖騰標誌,完全冇出現過可比嘅組合。佢又翻起中學美術堂用過啲舊考卷,腦入面又閃過細個攞住《超自然雜誌》亂睇亂學啲日子——但點搵都搵唔到解釋。





個符號有種宗教感,好似咩秘教會用嚟聯絡成員嘅標誌,又似舊電影入面啲消失文明密碼。畫嗰陣完全唔覺,但畫完冇幾耐就忍唔住打咗個突。啲線好齊、筆劃俐落,好明顯唔係自己下意識畫開啲亂草稿。

望住呢堆奇怪符號,小鎖開始細想,「會唔會係啱啱畫畫嗰個時刻,自己比咗啲奇怪嘅嘢『上身』呢?或者,成件事根本就有啲咩力量喺度試圖同自己溝通?」咁樣諗法一冒出嚟,全身雞皮疙瘩都起埋——塊臉熱,背脊冷,成個人由入到出都係古怪。

仲有一嘢更離譜——佢覺得畫紙嘅人物眼神又深咗,有啲微妙意義,甚至似乎直直望住紙角啲符號同自己。光線打過去,啲畫線好似浮咗高啲,係紙面搖搖漾漾。

夜色愈嚟愈濃,窗外行人腳步聲逐漸遠去,只得屋企時鐘刷刷作響。小鎖坐喺枱前,一邊玩住啲手指,一邊嚟回思想。成間房突然變得有啲壓迫感,空氣好似厚咗幾層。佢突然有種怪感,呢啲符號係咪代表啲乜?會唔會係一種code,一種指令,定係一種遠古召喚訊號?

睇住個畫紙,佢愈嚟愈唔放心。符號咁唔正常,又咁似自己啲潛意識,但腦入面根本就冇印象畫過。就算做好多速寫就畫錯,都唔可能憑空畫出啲咁完整又有意義嘅幾何圖案。

畫紙喺燈光底下顫顫悠悠,好似有啲能量流動咁。小鎖覺得自己比呢張紙吸咗魂一樣,根本得返自己同一堆唔明來歷嘅密碼——冷到腳指都感覺唔到地板。

佢悄悄縮起膝頭,整個人攬實咗自己,心裡百思不得其解,但同時又有種莫名嘅期待:「如果真係暗藏啲乜,會唔會...等我揭穿?」

夜晚嘅雨聲,明明已經冇咁激,但嗰種黏黏溼溼嘅氣味仲牢牢包住成個房,連呼吸都覺得差啲。小鎖瞓喺床褥度,腦入面重複諗住早幾個鐘頭發生嗰啲稀奇古怪事——畫紙、符號、無名信封,心臟撲撲跳下跳下,好耐都未平復。





佢死死盯住天花板,枕住手望起,一時又諗信邊個寄、一時又驚畫紙點解會出現啲自己都唔識嘅東西。終於捱唔住,隻眼慢慢黏埋,攝入夢鄉。

夢入面嘅世界,完全冇現實可循。周圍冇牆、冇窗、冇天花板,只係四周架空掛住一啲大到不可思議嘅巨大畫布,有啲畫係小鎖以前畫過、有啲畫係諗過但冇畫、有啲畫甚至連自己都冇印象。不單止係靜止,畫入面啲人物、動物、城市光線竟然會微微郁動,似乎隨時可以跳出嚟咁。

佢踎咗喺畫廊盡頭,道路無止境地延伸,一條深灰走廊上面懸住無限畫框。地上冇聲,腳底透出一種冰冷,小鎖行前行後,好似點都搵唔到出口。

喺一張最大嘅畫布前面,終於有人影出現。個兜帽人,正正就係紙上畫落嗰個樣。兜帽蓋到幾乎睇唔到下巴,塊臉深沉得好似永遠留喺陰影裡;手上握住枝筆,筆尾微微閃下閃下嗰啲冷光,令人一時之間分唔清佢係唔係真正嘅人。

佢冇聲氣行過嚟,開口嗰下,個聲音帶住一種經歷滄桑之餘又溫吞溫柔、「你終於嚟咗。」呢句說話,好似屋企人夜晚開門守住你。佢嗰隻眼,又勁勁地注視住小鎖,好似千百年嚟都係喺度等緊咁。

「我……我係咩人?你係邊個?嗰啲符號又係咩嚟?」小鎖明明好想問清楚,但眼見得聲帶死咗咁,半點聲都發唔出。連佢抵死好奇心都變得無力。

兜帽人冇答,過嚟企得勁近,舉起隻手指向空氣之中——小鎖見到畫紙個角落符號浮咗出嚟,在空中一模一樣咁排列。「佢等你解開。如果你唔做,就會失去畫筆,失去你自己嘅世界。」





語氣明明唔帶威脅,但話一講出口,畫廊跟住就微微搖晃,好似成個時空都為咗呢一句翻滾。小鎖呆一呆,見到四周圍啲畫框個個都閃曬符號,符號由畫邊成粒粒光點飄離出嚟,喺空中跳舞咁。

小鎖嘗試講嘢,發現自己聲線斷晒,只聽到自己心跳好似擴音器咁震天。畫筆自動走喺佢手,唔經過腦袋就捲住一粒粒光點畫出曲線,每一下拉動都令人覺得抽走咗自己一啖力,甚至好似一啖氣、一段記憶屬於畫入面一樣。

夢入面嘅空氣,濃到幾乎聞到油畫味結埋一層厚霧。陰影中啲畫板、啲符號,都喺度閃閃爍爍,似乎聚埋成一條條通向未知嘅路。小鎖硬係感覺到,畫布背後有一隻隻手,牙擦擦咁想撕開現實同夢境之間個口——叫你唔好再逃避,啱啱好似落咗詛咒。

一瞬間,畫廊所有燈光熄滅、畫都沉入黑暗,小鎖驚到通晒汗,猛然由床上彈起。夜已深,但佢嘅心跳仲係亂咁拍。佢死拖住畫紙唔放,驚再一鬆手自己就會同啲夢裡符號一齊消失咗。

成個人定咗神,望住窗外仲有啲未停嘅細雨,畫面同夢境啲景聚合嚟翻晒上腦。啱啱夢到嗰股被畫吸過去、自己身不由己嘅感覺依然未散,仲有兜帽人嘅聲線同警告,在耳邊不停翻炒。小鎖終於明白,呢一夜,自己已經唔只係一個普通畫師——係一個進入咗畫中秘密世界嘅「入侵者」。

天未全光,呢個城市嘅聲音都仲好遠,外面好似有幾隻麻雀喺窗台叫,但雨氣未散,整間屋都重咗一層透明水霧。小鎖眼未開齊就已經彈咗起身,一路唔理啲頭髮亂晒又黐住面,飛身走過畫枱,雙手直情有啲抖咁搵翻塊塊畫紙。

放低心口急促嘅呼吸,佢凝視住昨晚離奇到發光嘅畫紙。第一眼望落去已經呆咗:明明記住自己系左下角先畫咗啲奇怪符號,依家竟然無啦啦走咗去右上角。啲線仲唔同咗——某條橫線拉長咗,三角形重疊咗一層,排成箭咀形,「呢度……肯定冇記錯。」

一股雞皮疙瘩由腳底直衝上頸,佢呆咗三秒,又即刻將畫紙Hold高啲,衝向陽台大玻璃前面,想搵陽光照吓睇得清啲。窗外仲係灰蒙蒙,但有啲淡黃色晨曦嘅光線溜入嚟,掃過畫紙角落。細心一睇,畫紙表面竟然滲出成條微微發亮、極微細嘅刮痕。小鎖急急喺櫃桶度撈放大鏡,額頭冒出一點汗滲咗嚟。

「咦?」放大一望,劃痕並唔係亂劃,有章有路,啲線連成一串好幼細嘅英文大楷:V I S I O N。

「Vision......視覺。」小鎖一字一字咬住讀。讀到第二音,廣東話在嘴邊轉吓轉,突覺有啲晦氣——而家呢張畫紙,已經唔係普通畫紙,而係隱藏住訊息、可能係警告、甚至係某種暗號嘅載體。

成副身即刻冇咗重心,好似被運行咗成晚個夢境再拖住走咗一轉。「點解啲符號會自己移位?點解刮痕入面會有字?」佢拎住畫紙反反覆覆咁查,唔敢再用手指摸,驚一摸又會生咩異變。

佢重新坐翻去畫枱,盯住畫紙角落嗰啲已經暗暗地更換咗排列方式嘅細符號,心諗:「點解成件事愈嚟愈似一個遊戲定詛咒?」腦入面幾百條念頭閃過——符號係密碼?畫紙係啲咩組織聯絡人嘅通訊工具?或者其實係等我幫佢打開一道門,任我搵唔搵完,對面都等緊我啲反應?

想返畫畫咁耐以嚟,小鎖第一次覺得自己同作品之間條界線喺流動。以前畫完畫,最多淨係驚啲人覺得自己技術未夠,藝術冇到家。今時今日,佢第一次覺得畫面會倒返轉睇自己,甚至會等自己定生死咁。

失去畫筆點算?即係失去自己一半靈魂——呢句原本以為係危言聳聽,但而家畫紙咁喺手,都有啲信咗。

「阿媽成日話,畫畫畫到走火入魔,會俾畫中人拉走條命。」小鎖忍唔住喃喃自言。細個嗰啲恐怖故仔又浮返腦。仲有阿媽講過「啲畫有眼,都會還你一命」呢句說話,再一次響返心頭。

越思越細,恐懼同好奇一樣強。佢猶豫咗好耐,又望住一疊勝利公立圖書館借排未還嘅藝術書,諗:「會唔會啲符號其實出自隱世畫派,有冇人試過解?仲係得我一個見到?」

上YouTube、Google搵咗成個鐘,啲結果唔係唔貼題,就係淨係得奇案、靈異討論同符號學講解。小鎖愈搵愈痴線,但條癮已經停唔到。明知可能搵唔到結果,或者話——真係搵到結果嗰一秒,自己都未必想知。

成個人坐喺枱邊,望到晨曦不停變幻,覺得自己真係下咗水唔可以返頭。啲畫紙唔單止捆住咗手,甚至好似拉緊自己膊頭,要佢入咗個窄巷,只可以向前行。「繼續落去,定還是……掉低佢?」佢心裡好清楚,答案只有一個。

但心底深處,突然冒起一個更大膽嘅念頭。「如果背後寫咗符號、寫咗Vision、連我夢到啲畫中世界,同一切都玩咁精,大可以預埋有人解到。咁,係邊個想搵我?定唔係人嚟?會唔會係畫紙裏面——」

佢忍唔住捉緊畫紙一角,肺底吸一大啖氣,讓自己嘅手指再一次掂落畫紙表面。晨曦下,畫紙好似透住生命嗰層光,啱啱好滑過自己膚色嘅邊界。

「呢一步,行咗就唔使返轉頭。不論真相有幾恐怖,我都要追落去,搵出成個秘密。就算畫中世界真係等緊我,我都要衝入去。」

因為佢發現,一切已經開始從她嘅筆尖——流進咗未知、入咗夢裡,好快就會……湧上現實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