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冷氣吹到半死,牆邊嗰支老化茶色日光燈閃嚓嚓,好似隨時會燒線。樓下聚集嘅人愈嚟愈多,情緒愈嚟愈燥,手腳都冇停過。市民有啲咬牙切齒,有啲坐喺地上喊,幾個阿叔跺腳,青年踢凳,櫃檯畀人拍到軟晒,仲有啲人捉住義工衫尾要「話事人」出嚟對質。

「你哋唔好咁啦,撞壞咗登記台有冇幫助?」Karen細細聲咁屈喺一角,有義工想勸,反被兩個男人喝止:「有咩用?數據爆咗都冇變,死咗咁多人都未審到一個真兇。」

「咁你想點?你有刀有槍呀?」Luna反手護住Karen,雙眼雖然帶火,但力氣仲好細,一邊瞪一邊攬實個平板。

「最少要一個交待啦!政府唔還命,就搵科學家醫生頂缸!」阿叔拍到自己隻手腫晒,「醫死咁多人,搵咗個『自首』就算?有冇天理!」

「你知唔知撤走警衛,通宵冇藥,病人啲屍身都未除咗袋封屍膠。」有個女人聲線顫抖,「成班仇家把刀都磨咗個晚,只想搵個人拉去審!」





大家嘈到天都爆燈,年輕人一堆一堆三五成群,越講越辣。有個十六七歲細路扯住戶外長凳:「我阿哥就係義工隊,衝頭打疫區,連身體都冇得攞返;而家成班高層全部無事講新聞,個心點得番安?」

「咪又係!爆咗證據,有咩鬼用!」少女啜住鼻話。

Vivian睇實呢堆人,臉都未郁,背影反而僵咗。Big Man一邊望住樓下,一邊喃喃自語:「呢一刻只差火柴。」

就喺啲人想翻枱嗌鬥勇嗰時,Rosa突然嚟咗,赤腳踩過凌亂地板,喺前面直落屈身坐低。眼神帶汗紅,聲又沙,但極其溫柔:「你哋而家發洩,啲死人會返嚟咩?」

眾人一愣,有個女人喊大聲啲:「唔係你死親人,你梗係咁講啦。」





「我老豆早兩日都過咗身,阿媽半年前醫唔起,冇藥冇醫生,我日日睇住屍袋拉出去。」Rosa按住小腿,慢慢對大家講,臉部明顯浮腫,但語調唔震,「我都想問:點解好人要死?邊個要負責?」

有人想再鬧又唔敢出聲,只得低頭擦眼淚。

「不過係咪殺又一個好人,會換返公道?」Rosa耐心掃著眾人,「依家時勢,傷害最簡單,但醫得返心嗰啲裂口,就唔係鬧、唔係報仇做到。」

「咁政府、上等人、黑曜啲人就乜都唔使還?」有個大叔勇敢反問,面紅到耳根。

「我都唔信官話。」Rosa搖搖頭,眼神更堅,「所以我拎住名單人證物證,件事已經傳晒全球——你哋日日出聲示威都冇咩人知,今次有齊全部證據,黑曜、上層、內鬼、醫死嘅Batch都逃唔甩。」





「咁都係慢,死人叫咩希望!」有青年反叫。

「你而家撲爆間社區中心,仲慢,仲令大家失晒分。咁多人守死線守咁耐,日日啃住藥包搶命,如果社群都散,下一步再想查數?無晒證人、冇晒團隊,到時即係比人話一舊鬧劇。」Rosa唔急唔躁,聲音壓到最慢,「你哋要仇,要真相。我拎住命陪你諗到最後,唔走,唔閃,但想問:你哋係要人一齊撐落去,定係四散再做寡婦?」

大堂一片靜。喺最前深吸一口氣嘅中年大哥收起拳頭,佢雙手發曬抖,終於伸手搭落Rosa膊頭:「…我老婆有人照到死。大兄弟,我只係太傷心啫。」

「你有眼未瞎,知道我哋日日死撐到尾。」Big Man音粗,「想鬧就對住晒幕記錄,有仇有苦共承。」

有個年輕媽媽跪低喊:「對唔住,我真係睇唔過眼……大家一齊守幾多晚,唔係今日咁,大廈就真係冇人味啦。」

「信我唔只信我。」Rosa吸下鼻,攬住啲婦人,「嚟,一齊行出去大堂,拉齊所有做義工做病人嘅人,全部攬返一塊。今日冤屈爆咗,仇留心,明天好好簽名繼續問責。」

「你肯一齊走,我去。」細佬舉手長嘶。

「社區得番一條氣脈,唔係為咩醫生咩科學家,而係為香港仲有齊心未死過。」Rosa雙拳拍心,「你哋生存係最強證據。每人簽一紙,自己講明訴求,等佢地下一個唔敢呃人。等審訊到,我陪你每場一齊告!」





大堂聚集嘅人一個又一個低頭,逐個圍住佢。有啲撲面而來生死勞苦,有啲手抖住遞記者電話,有啲人靜靜抹淚。

「Rosa,我信你啦,唔再鬧你啦。」最前嘅男人紅晒眼,弱弱咁講。

「有仇有恨總好過無人同行。」Rosa拉住婦人慢慢起身,「今日我哋冇完,但最少社群行到埋一齊,我陪晒你哋過最後條夜。」

Vivian喺遠處望住佢,從未試過咁欣賞對方:「你嘅諗法,贏晒班槍手。」

Big Man低聲:「齊心頂住最難頂嘅情緒,先叫守得起生機。」

Luna舉手機,低低咁講:「今晚,仇恨可以講,最緊要係有人將希望頂返上嚟。」

「一齊訓,等天亮。我哋未完,香港都未完。」Rosa推住殘兵人群,揮揮手,「總有一日,冇仇只有新生。」





大堂傳來團結微光,仇恨在場,但希望未死,眾人再次收拾骨氣,重建生存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