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啲蛋糕真係食晒啦,唔係講笑呀喂。」Vivian叉住腰,右腳抵住椅邊,「你哋班人,打怪咁勁都唔識快啲返位咩?下輪分派仲想偷懶?」

Big Man彎低身,兩隻手死攬住個咕臣形枕頭餅,成個衣領都係生忌廉,「佢話要返位喎!我呢啲老骨頭仲未歎完杯奶茶就趕我走,好心你姐。」

Luna攤埋手,笑到兩條眼弦彎晒,「嘩,今晚係你搬甩怪嗰晚啫,講到好似日日見你有力咁。」兩支筷子好冇聲氣成形夾咗三粒燒賣,自己食一粒,再輕手輕腳遞多一粒去Vivian面前,「食埋佢,等你唔好再扮黑面。」

Vivian咬翻啖燒賣,含啱誇咗啲嗄,「成日有人同我分糧,講真,舊時我點會慣?而家唔知咩時候開始,冇晒老死關係嗰種疏離感。」

「拆你台啫!」Big Man假裝喊呻,「話哂我日日清場又要教細路拆鐵閘,夜晚換燈都搵我,依家啲奶油都冇位黏,照樣要繼續操勞——」佢一手抹啖口水,語氣裡有隻做戲嘅暖。





「啲小朋友都搶唔贏你啦!」Luna做咗個鬼臉,語音快咁交疊,「阿哥你唔好成日下下話自己辛苦,其實你做最多。」

Rosa平時最靜,今日少見插咀:「不論咩人都係咁渴望連結,前排有個南亞叔新來,大隻有刺青,初時大家點都戒心未放。到夜晚見佢幫老婆婆攬水、替大家睇門,先知有啲人明明唔熟,但日日都好想守住度地方。」

「其實屋企人,唔一定血緣。」Vivian望住窗邊閃入嚟嘅蒼白日光,聲音低少少,「細個時候覺得離開咗家就剩自己一個,依家日日遇見新義工、新住戶,不經唔覺都會學識叫人家姐、家哥、或者隔籬細佬咁……咁點算係家以外?」

Luna垂頭慢慢講:「我細個成日搬屋,未有時間同人建立感情,啲鄰居同學一走咗就只得自己。係呢度,你哋逼我落地紮根,教我識點同一班『臨時』家人一齊過火,原來咁都可以開心。」

Big Man笑得無比誇張,拍下Luna膊頭,「喂,你到咁遲先醒!等多十年,班細佬照樣叫返你黐線姐,不過我係打地盤以來,第一次俾屋企外人咁重視,實話。」





Rosa深呼吸一下,雙手緊握起保溫杯:「屋企以外,你會唔會怕付出落空?」佢問得軟咗少少,「我成日擔心,有日會有人離開,有人我守唔住。」

「最怕失聯。」Vivian咬住下唇,「其實最大勇氣,唔係話撐到幾多,而係新舊面孔加入時,夠唔夠膽信佢地?唔想再失去,但如果唔信人,根本冇團隊、冇希望。」

周圍沉默咗幾秒。大曬湧進堂,照到牆角堆滿捐贈嘅剩米、黃澄澄餅乾。幾個細路喺地墊上鬧住打鬧,義工姐姐端湯到門邊,新舊人在碌柚皮上熟絡。

Rosa細細聲回應:「信任,咪就係最值錢。香港之前我都係過來客,三年前咩都冇,三年後今堂坐滿一堆人互相關心,互換故事,好過得過。」

Big Man伸住大腳:「我唔怕陌生,最怕係大家行緊同一條路,而你唔分我一份信任。我可以唔係你家人,但你一叫大哥要幫,我即刻倒杯奶畀你!」





Vivian終於忍唔住笑出聲,「多謝你哋,真心。」佢指下窗外:「新義工隊又入嚟啦,班南亞兄弟、阿婆細孫一齊排隊登記。邊個話屋企外無溫暖?」

Luna一巴掌搭實大家膊頭,「家唔等於血緣。最覺得溫暖,係有人黑夜都肯陪你守,希望明天齊齊見。」

Rosa微微一笑,望著佈滿陽光嘅大堂,老人家細路義工混成一片;一班新朋友正在成為舊知己,家人以外,原來真係可以一齊捱過去。

Vivian輕聲補充:「人生最大福氣唔係血親,而係有人自動自覺守護你。未必流同一種血,但日日肯同行——你行過黑暗,佢伴你入晨光。」

大堂門口排隊人龍愈來愈長,背影亂中有序,眼神裡有信、團結同期待。終於明白,有時,同路人真係可以變家人——

家以外,也有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