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迴戰：咒世紀元: 咒世紀元下篇 58 留在影子下的血映

咒世紀元下篇
第五十八章
留在影子下的血映

雲兒什麼都聽不見了。
 
安倍晴明的死訊像一把燒紅的鐵錐，狠狠砸進她的腦海裏，把所有的思考、感知、甚至求生的本能都攪得粉碎。她呆呆地站在那裏，眼淚無聲地往下淌，嘴裏反覆唸叨著破碎的話語：
 
「雲兒……真的變成沒爹沒娘的野孩子了……都是雲兒的錯……我過來……根本沒幫上忙……爹……你是不是因為擔心我……才輸掉的……」
 




另一邊，禦明已經喊到聲音嘶啞。可看著那個只見了幾次面、此刻卻彷彿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女孩，他雙腿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不管不顧地朝著她衝了過去！
 
（禦明啊禦明……快停下！你瘋了嗎？！就算換作平盈澪、藤原若葉……你也不會這樣拼命去救！更別說一個和你沒什麼交情的女人！）
 
心裏有個聲音在拼命阻止，可腳下一步沒停。
 
（一見鍾情？我這種人……還會有這種感情嗎？）他腦子亂糟糟的，過往的畫面卻異常清晰，（也許……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被她那種活潑又純粹的樣子吸引住了吧……她沒有平盈澪那種孤高清冷的距離感，也沒有藤原若葉那種摸不透的深沉心思……每次看到她，她眼睛裏映出的，只有我……而且，是帶著崇拜和信賴的……「英雄」模樣的我……）
 
不知道是這絕境帶來的吊橋效應，還是人在臨死前真的會美化記憶，禦明只知道——他不想讓這雙眼睛失去光。
 




「雲兒！！躲開！！」
 
他幾乎耗盡了最後的體力，在猛虎撲來的瞬間，一把將呆立原地的雲兒狠狠推了出去！
 
代價是，他自己完全曝露在了那隻巨大的虎掌之下。
 
「砰——！！！」
 
沉重的拍擊結結實實砸在他胸口。骨頭碎裂的「咔嚓」聲清晰得嚇人，斷裂的肋骨刺穿內臟，一股灼熱的液體猛地衝上喉嚨。他「噗」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溫熱的、帶著鐵鏽味的血濺了自己滿臉，視野瞬間被染紅。
 




身體軟倒下去，意識開始飄散。（真是……蠢透了……為了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姑娘，連命都不要了……對藤原家的仇……還沒報呢……）他眼前開始發黑，（不過……如果能早點遇到你……該多好……）
 
「禦明哥哥——！！！」
 
雲兒被這猛地一推，整個人摔倒在地，也從那渾渾噩噩的狀態裏跌了出來。可她一抬頭，看到的卻是禦明口吐鮮血、緩緩倒下的身影。
 
「禦……禦明哥哥！！」
 
禦明躺在地上，視線已經模糊，卻還是努力朝她的方向動了動嘴唇：「雲……兒……快……走……」
 
快走。
 
這兩個字，像一把鑰匙，猛地捅進了雲兒記憶最深處的鎖孔。
 
眼前渾身是血的禦明，身影突然和另一個同樣染血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同樣為了保護她，倒在血泊裏的人……




 
雲兒嘴唇顫抖，無意識地吐出一個字：
 
「娘……？」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
 
十五年前，安倍宅，一個平靜的午後。
 
「雲兒，別聽你哥他們瞎說，」安倍馨子蹲下身，溫柔地擦掉女兒嘴角的點心屑，「禁厭術啊，可不是小孩子該碰的東西。乖，去客廳玩，等爹爹回來好不好？」
 
「禁厭術~禁厭術~」小小的雲兒揮著胖乎乎的手，只覺得這個詞念起來很好玩。
 
馨子無奈地搖搖頭，轉頭衝着院子裏那兩個上躥下跳的小子板起臉：「玄眆！摩項！都怪你們在妹妹面前亂說話了！」
 




「呃……師母！」玄眆反應最快，立馬擠出一個燦爛的笑臉，「我們在說，師父差不多該回來啦！他一定特別想念您做的飯菜！」
 
摩項也趕緊幫腔：「對對對！我們也餓了！」
 
「哼，等你們師父回來，再跟你們算帳。」馨子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轉身走向廚房。
 
母親一走，玄眆和摩項又湊到雲兒身邊。
 
「雲兒，大哥我會看相哦，」玄眆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你呀，可是百年難遇的禁厭術天才！將來搞不好比我和摩項都厲害！」
 
「嘻嘻~厲害~厲害~」雲兒拍著小手，根本不懂哥哥在說什麼，只是覺得開心。
 
摩項在一旁撇嘴：「得了吧，雲兒現在連話都說不利索，還禁厭術呢。」
 
「那也得看是誰教！」玄眆得意地揚起下巴，「我來教，保證雲兒將來如虎添翼！你呢？教她怎麼吃東西更快嗎？哈哈哈！」




 
「你什麼意思啊！」
 
「禁厭~大哥~二哥~」雲兒奶聲奶氣地叫著，圓溜溜的眼睛在兩個哥哥之間轉來轉去。玄眆和摩項看著妹妹可愛的模樣，心都軟成了一灘水，爭先恐後地開始比劃著最基礎的手勢，逗她玩。
 
砰——！！！！
 
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從雲兒所在的位置爆發！
 
在廚房的馨子心頭一緊，扔下手裏的東西就衝了出來：「你們幾個！又在拆——」
 
話語戛然而止。
 
客廳裏，玄眆和摩項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雲兒面前，一個完全由濃重黑影構成、手持巨劍的龐大「式神」，正高高舉起手中的劍，朝著嚇呆了的雲兒當頭劈下！
 




「不要——！！！！」
 
馨子的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比思考更快。她像一道閃電撲過去，一把將雲兒緊緊抱進懷裏，用自己整個後背擋了上去！
 
「噗嗤！」
 
黑影的巨劍，毫無阻滯地刺穿了馨子的身體。
 
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可抱著女兒的手臂卻沒鬆開半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憑藉著母親不可思議的意志，將懷裏輕飄飄的雲兒，穩穩地、輕輕地放在了地上，沒有讓她受到一點磕碰。
 
雲兒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母親胸口那個可怕的血洞，看著她緩緩倒下的身體，看著旁邊一動不動的兩個哥哥。
 
馨子躺在地上，血從嘴裏不斷湧出，她望著嚇傻了的女兒，用盡最後的氣力，吐出模糊的幾個字：
 
「雲兒……快……跑……」
 
然後，那雙總是溫柔看著她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
 
啪嗒。
 
記憶的畫面碎裂。
 
現實的絕望如潮水般重新淹沒雲兒。
 
「是……是我……是我殺了娘……」雲兒跪倒在地，渾身顫抖，眼淚像決堤一樣湧出來，「是雲兒啊！！雲兒真的是災星……是雲兒害死了娘……現在又害死了爹……還害了禦明哥哥……雲兒該死……雲兒早就該死了啊！！」
 
「別管我了……」禦明微弱的聲音將她從崩潰的邊緣稍稍拉回，「快……走……」
 
「不要……不要！」雲兒猛地搖頭，「禦明哥哥還有救的！還有救的！」
 
就在她的手觸碰到禦明身下那片陰影的瞬間——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兩人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線下，竟然像擁有生命般，悄然「連接」在了一起。接著，一片溫暖柔和的白光，從他們相連的影子里泛起，緩緩籠罩住禦明破碎的胸膛。
 
光芒中，那些猙獰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斷骨歸位，內臟修復。禦明蒼白的臉色迅速恢復了一絲血色。
 
「這是……咒力？」禦明驚訝地看著自己恢復的身體，又看向雲兒，「雲兒！你想幹什麼？！」
 
雲兒收回手，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平靜的決絕。「禦明哥哥，不值得為我這種人犧牲的。」她輕聲說，慢慢站了起來，「雲兒……早就該消失了。」
 
她雙手抬起，握拳。
 
「用它……應該能拖到源氏的軍隊打破『帳』吧。」雲兒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只要雲兒撐到那個時候就行……等雲兒死了，式神自然會消失，也不會再害任何人了。」
 
禦明感覺到一股難以想像的龐大咒力，正瘋狂地向雲兒身上匯聚，空氣都因此變得沉重粘稠起來。她沒有說謊！
 
「住手！雲兒！！」禦明掙扎著想爬起來阻止。
 
雲兒卻轉過頭，對著他露出最後一個笑容，那笑容乾淨得讓人心碎。
 
「那……雲兒就先走一步啦，禦明哥哥。」她說，眼睛彎彎的，像盛著星光，「還有……我愛你哦。」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念出了那個禁忌的召喚詞：
 
「布瑠部‧由良由良‧八握劍異戒神將——魔虛羅。」
 
「轟——！！！」
 
空間彷彿被暴力撕開，一尊通體純白、頭頂懸浮著巨大法輪的巨神，帶著碾壓一切的恐怖氣息，轟然降臨！
 
祂頭頂的法輪「滋滋」作響，緩緩轉動。然而，這被召喚出的最強式神，出現後的第一個動作，竟是反手一揮——
 
「砰！」
 
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在召喚者雲兒嬌小的身軀上！她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重重撞在遠處的山壁上，然後軟軟滑落，再無聲息。
 
只有一絲微不可聞的囈語，消散在煙塵裏：
 
「至少……能……幫上忙……只要……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