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安檂村的一間村中小屋。
 
  在這樣狹小一間房屋簷下,有著兩道一老一幼的人影,老的沉沉悶悶好像在壓抑著甚麼地坐於主席上,幼的則一臉無辜地肅立在其面前,多次欲言又止。
 
  “難道這麼快你就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嗎?”薛山劍眉倒豎,終開聲打破沉局,凌厲地問道。
 
  “云兒不敢忘懷山爺爺所說的話。”柳云回以道。
 
  “姑勿論出於甚麼原因還要去惹事,你可知剛剛那是村子裡的長輩?”
 




  “是云兒錯了,云兒一時氣盛衝動,急於看看這段時間的修煉成果,才會想到與長輩們切磋,同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柳云可憐兮兮地對著薛山輕言。
 
  看著看著,薛山終究是抵不住心軟,於心不忍,無法再多作責備,不爭氣地搖頭歎息。瞧著老人的這副模樣,柳云不禁暗暗自鳴得意,他就是清楚老人的性格,雖則表面是嚴厲無私,但實質卻是心慈手軟,或者說,他正正是知道自己能倖免被受指罵,方才斗膽以修煉者的實力與壯漢對峙。
 
  薛山動身移步,走到柳云面前,雙手勾住柳云那漸成寬厚的雙肩。
 
  “云兒,老夫定然明白你出身顯赫的家族,絕不可能會懼怕那些平庸凡輩,你的心高氣傲衍生於骨子裡,流淌於血液間,這全都是繼承於你的父母。但你必須清楚,這不是你的地方,這不是你的領域,這不是你的時代,你的未來需要自己打起來,沒有了家族的庇佑,你要學懂何時該收斂,何時該展露該崢嶸,而不是無故生事端,明白嗎?”薛山不蔓不枝地對著柳云慎言。
 
  “知道。”傾聽著薛山一言一語的柳云頷首作應。
 




  追溯前事,如今柳云身處之世,已經並非是當初柳翰與皇甫古樊所存在的世代,這是近一千年前的同一片大陸,一片沒有了四權分立的亂世,在這世代中實力為尊,弱肉強食之事最不為過,沒有能力者,或苟且殘存,或骨化形銷,或像是柳云生活於窮鄉僻壤中般,不問世事,與世無爭,否則別無他選,難以在這天地間生存下去。
 
  而十五年前,仍老當益壯的薛山也是為了破開空間,因此而負上了沉重的代價,丹田的崩裂處,導致了他的修為隨著年月一同逝去,漸漸失去修為的他已不復當初意氣風發時,完全無法為柳云製造有利的修煉環境能讓其茁壯成長之餘,還需要柳云常奔波在外捕捉生肉採集靈藥,供自己調理靈力,以拖延修為的流失,說來還是老來慚愧。
 
  可是,村裡的人卻打從心底裡清楚,這位老者十五年來的付出。
 
  慢慢失去修為的他,導致他體內的經脈紊亂,靈力從此失控成無主之物時常衝擊著這副瘦弱的衰體,引致百病來襲,一副殘弱的尊容常掛於臉頰,看在村人的眼裡雖是招來陣陣敬重,以及緩手,但老者卻依然死死拒絕借人之手,倔強地拖著病體連年日月悉心照料這孩子,教導之事全是一手擔當起來,勞心勞力一詞,對他而言,可算是當之無愧。
 
  而不知不覺間,這少年在薛山的拉扯下也逐漸長大成人,抱有了一份屬於自己不羈的氣度,同時實力也在往日那場傳承中得到了機緣,而直接提升至靈體境二品的修為,只要再進一步,便是真正地步入凝丹境的境界,實力得以再度升華。
 




  現在,柳云正是為了尋得突破的契機,打坐於安檂村林裡的一條河流旁,不斷地去催動體內的內力,以作修煉,覓得晉升之法。這是他初次靠自己的實力去提升自己的修為,所以,一曉不通的他只能拼命地回想起薛山的教導,如何疏通經脈,匯聚內力於丹田內,調和以及運轉。
 
  “心沉神意歸一,進泥丸,降氣穴,綿綿若存,用之不勤,周復奇力循環,任督行,六脈轉......”
 
  薛山昔日所教導的修煉口訣自柳云口中低語吟出。
 
  “喲,我看還是誰呢,原來又是你這個野傢伙。”一道挑釁的話音緊接步伐聲娓娓道來,驚擾了那在盤坐著修煉的少年。
 
  柳云稍微安穩住運轉於四肢百骸的內力,聞聲張目,抬頭循聲尋去,收入眼簾的是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少年,那張不可一世的臉,令得柳云眉頭略蹙,心頭情不自禁地湧上一股煩厭悶氣,實在是有種不願跟其有所接觸的感覺。
 
  “有事麼?”柳云面無表情地問。
 
  “哼,走開吧,這是我修煉的場地。”廖青宏簡單一句涎言涎語招致柳云一時無言相對。
 
  暗暗地咂了嘴,罷了,兩字倏爾自腦中閃過,散漫的柳云縱然平常也不怎安分,是村裡聲名鵲起的野孩子,但為人斷然也不是這種無風三尺浪,隨意尋畔鬧事之人。加上不久前才剛剛被嚴厲的老者訓斥後,仍心存餘悸的柳云哪還有天大的膽子罩住自己再次去惹怒薛山?




 
  毫無思量的餘地,忍讓。
 
  “隨你,喜歡你就留下吧,別滋擾到我這邊來就好。”柳云隨口應道,出言時他有諸多個不願意,但奈何總不能讓自己重蹈覆轍,畢竟他不是那種不見棺材不落淚之人。
 
  嘴角咧咧的廖青宏聞言後一怔,滑稽地愣住了,待回神過來,眼皮抽搐不假思索便指著柳云嗔道:“你難道沒聽懂我的意思?哥叫你滾走,而不是讓出一個位子,聽明白了嗎?”
 
  相差無幾的反應映射於柳云的臉龐上,只是柳云還多附有一副鄙夷的臉孔。
 
  聲線冉冉冷硬道出:“如果我拒絕呢?”
 
  “甚麼?”
 
  一下子氣氛都是因為兩人的對話而瀰漫著陣陣陰沉。
 




  廖青宏性子素來跋扈,柳云兩句答話算是觸怒了他的神經,也無法再忍下去,便拽起手袖衝著後者大步踏來。
 
  怒氣衝衝的廖青宏在接近柳云半丈時,二話不說直接揮動起生硬的拳頭向著後者砸來,這行為,看在眼裡毫無些許顧忌,恨意十足,底氣洋溢。
 
  嘶!
 
  這時候還作多矯情妥協,更別說自己,恐怕家中那老者也不會原諒自己了,柳云被深深抑壓的情緒因為眼前這個不講理的少年而瞬間傾巢爆出,也不怠慢,心神一動,內力盈出於左臂上,旋即直接攥緊拳頭攜帶起勁力正面揮了過去,拳風呼呼劃過。
 
  嘭!
 
  兩拳自半空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啪啦啪啦。
 
  不難聽出,骨絡的清脆聲響。




 
  一拳下,沒有果斷分出勝負。兩人的目光死死望著拳頭抵觸處,見未能取得效果,於是乎同時瞟了對方一眼,眼波流轉,再而猛地轉拳為掌,反手一掌震去。
 
  嘭!
 
  一掌下,餘風掃過,柳云點步倒退了四步,方才穩下身子;而廖青宏與其相同,亦是倒退了四步,才定住了身體。
 
  “他的實力竟然跟我不分上下?”廖青宏心中閃過詫異的問題。
 
  基於平常在村子裡不可能隨意幹架,最多也就是明面冷嘲熱諷,暗裡針鋒相對,這一次他們倆真正的首次交手,從來沒意會到,實力的均衡,都出乎了對方的意料。
 
  “不俗的實力啊。”雖暗地裡有所驚訝,但廖青宏也沒有愚蠢到表露在臉上,只是就此掩蓋過去,譏諷地對著柳云說。
 
  “你不也出其不意。”柳云銳意滿滿,淡淡地回以道。
 




  換做平常,遇見一個這樣的對手,柳云或許會顯得興奮,因為能尋到有一個與己實力相仿,比武切磋的對象。可是現在,他卻怎麼都樂不起。
 
  在這種時候,雙方都清楚明白,過多的糾纏也是徒然,於是乎廖青宏率先輕挑出言:“今日算了吧,暫且饒過你,過幾天就是村裡的分糧村試,到時候再次見到你,就不會再留手,被暴揍了,可別怪我哦。”
 
  一邊言,廖青宏自柳云身旁一邊走過,戲謔的笑聲帶過後者的耳蝸,聽得柳云也是濃眉緊皺,一臉凝重,那句“過幾天就是村裡的分糧村試”不停徘徊於心神。
 
  “對了,聽說最近王之南也突破到靈體境二品,上次被你捷足先登一事,他好像還耿耿於懷呢。”廖青宏略微轉身拋下兩句話後,便是不屑地離去,留下獨個兒在呆住的柳云。
 
  由於家中有個體弱的老者,村裡的人都對這兩爺子關顧有加,看著看著,就惹起了村裡其他孩子的不滿,不滿於柳云的待遇,漸漸,柳云迫於無奈下就成為出幾個孩子反目、排斥的對象。
 
  “分糧村試嗎......”柳云喃喃自語。
 
  天色漸暗,紅霞的紅艷為山巒、田野、小屋都披上一層絢麗的薄紗,少年提不起欣賞的心,只是在小徑上若有所思地踱步躑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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