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背後嗖嗖作動聲,柳云顯然清楚是野虎的追趕,頓時都不由得眉目緊皺起來,頭皮一麻,臉色亦變得些許複雜,但是,這並非意味著他完全懼怕了,僅僅是當中包含他在對劉強叔的安危憂心忡忡不已。
 
  “可惡,果然不能全身而退嗎。”
 
  幾番迂迴波折,兜兜轉轉,柳云還是避免不了與野虎有所接觸,而且萬萬沒想到,這一相觸,便是以單對單的形式出現。到這種時候,那些不安的情緒愈發清晰地浮現出來,因為柳云這一次可真是孤身隻影一人,生死存亡,全看自己的造化了,更別再指望有人可以於自己命懸一線的情況下,挺身出來擺平危機,化險為夷。
 
  此時此刻,他可算是真真正正地嚐到這片大陸的存亡法則,摸索著生存的方法,深刻地體會到,有能者,可以選擇無數種活著的方式;無能者,卻連死去的方式都無權選擇。
 
  前面的路,轉過彎後又是一條相對較為平坦的下坡路,柳云催動內力於腳下運轉翻動起來,乘勢隨著斜坡的地形一鼓作氣地奔往下去,頭腦亦隨著腳步的頻率而轉動起來,登山之時因為眾事故而被拋諸腦後的計謀,轉而又再一一浮現在腦袋裡。
 




  而在柳云翻滾於腦海之際,野虎卻絕未曾減緩速度。
 
  “再逃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被這大傢伙追上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到時候若是連累了山下的村民,那就禍不單行了。”
 
  想到這裡,以迅雷之勢奔跑的柳云遽然步伐踏空,旋即如狡狐般溜進一旁雜亂的草叢間,唰唰兩聲,便姑且先從野虎的眼皮下消失而去。野虎見狀,絲毫沒有任何反應,柳云耍的這小孩把戲,未曾讓野虎放在眼裡。
 
  不帶半點猶豫,野虎那矯健的身影亦一躍而起,猛地舉起雙蹄中的利爪,朝天而下,撕落至草叢間,眼看欲要將這一片草叢連人帶草一併撕碎。威武之勢刮起一陣厲風,壓倒連片繁草,自其中探出一位個子顯得矮小的男孩出來,不用多想,那就是隱身在裡面的柳云。不過,就在同一時間,柳云冒然執劍直指野虎刺去,與野虎作抗衡,若仔細觀之,小小年紀的柳云此刻的氣勢竟不亞於這頭大兇獸。
 
  可誰都知道,此時若癡心以氣勢去取得上風,恐怕未能動搖勝負天枰半分,只不過,氣勢的源頭乃是自身的信心,抱有信心之人,即能摒除心中的懼意,將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因此也是有資格去擁有撼動天枰平衡一面的能力。
 




  指向野虎的短小鐵鏽劍銳氣甚低,簡單而言就是欠缺了強勁的殺傷力,要以它抗衡爆發了血性的野虎,顯然是有點兒乏力。但柳云就這樣將其握於手中,雙目堅定不移地迎上野虎強而有力的虎蹄,看似仿如以卵擊石般滑稽,然則唯獨柳云本人才清楚自己的力量有多強有多弱,在險局中該怎麼遊走。
 
  莫要小覷一個孩童的爆發力!
 
  鏘!
 
  野虎的雙蹄撕裂出爪痕,殘破的舊劍隱約劃過微弱的劍芒,兩者硬生生地迅閃交織而過,在草叢上以十字形式濺出兩道顏色深淺不一的鮮血,灑落於蔥蔥的草葉上。再放眼觀看,就會發現野虎的右虎蹄上延至肚皮下浮現出一條被劍所傷的血痕,基於燃燒血性的關係,所以不斷地受到影響而流出滾燙的鮮血,不過礙於現在的精神狀態,野虎根本無法感受到任何來自於身上的疼痛感。另一邊的柳云,握劍的整條左手臂則是都染滿艷紅的鮮血,難以辨別臂上哪處被傷,不過光是看所流的血量,也可知他傷勢比起野虎的傷勢只重不輕。
 
  嗅出濃烈的腥臊血氣,又一次勾起了野虎的獸性,使牠朝著柳云這邊猛地又吼又叫,還不待牠發動攻勢,柳云已經擺出一副畜勢待發之態,稚嫩的臉孔上長著一對深邃的眼瞳,瞇縫中似乎能洞悉一切,卻讓人看不穿他的慎密心思。
 




  “六十七,六十六,六十五,六十四......”柳云的嘴唇微微開合地嘀咕著。
 
  同一時間,柳云再次跑動了起來,並且以左擺右移地步姿曲線行走,然後將手中之劍向兩旁發力地掃打而過,走過一段路便因而翻起了滾滾泥塵,泥塵中開始捉摸不著柳云此番作為是葫蘆里賣甚麼藥。
 
  這頓然在野虎面前牽起的軒然大波,使其心懷的憤恨又再激起,無故勃然大怒起來,加速了血性的燃燒,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一直在耍著小把戲捉弄牠,不願正面一搏,正中了牠只會盲衝直撞這種性子的弱點。不過,此時的野虎已是無限接近突破瓶頸,成為真正靈獸的階段,靈智雖仍無法媲美靈獸,但比起尋常的飛禽走獸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以,牠還是抱有危機感,然後於泥沙塵中辨別聲音出處,找出泥塵滾起之源頭。
 
  再次鎖定目標後,野虎不減前勢,反而再有令人心悸的進一步變化,只見碩大而有力虎蹄中的利爪逐漸延伸,并如寶劍般鋒利起來,利爪之上,口角間的兩顆虎牙亦伸延展出,快要觸及至脖子方才停下。這般變化,足以看出這頭大傢伙孤注一擲的決心,現在在牠面前,那所謂的獵物,亦近在虎口,似乎一咬就成了腹中之物般似的。
 
  “四十五,四十四,四十三,四十二......”柳云縱然隱約得悉這現狀也未曾理會,反之逐漸將心神收斂,口中不休地繼續沉吟著一堆數字,一邊不忘地製造陣陣沙泥塵,掩人耳目。
 
  追擊獵物固然不能怠慢,野虎強化自身後,立即將左爪疊於右爪之上,體內爆發出薄弱的靈力,凝於其中,瞬息便冒出紫紅之色,半餉之間,就慢慢成形,幻化出一把仿佛是上方利劍的鋒利之物,當中讓人感受到刺破萬物,難以御之的力量,簡直勢不可擋,若當初王之南並非耍手段以家傳痺經液令野虎身陷無力狀態,恐怕讓野虎以此招來對付廖青宏與王之南倆人,那必是非死即重傷的局面,相信結果也大為不同,還哪來那兩個傢伙撒野的資格。
 
  野虎帶著鋒利之物閃去,尖頓直指濃塵源頭,所過之處無一不被摧毀得一乾二淨,而周遭的泥塵也以野虎為界,劃分開兩旁,張露出一條無任何障礙的空間讓其掠過。
 
  當開始感受到背後襲來的壓迫力量,以柳云堅定的心智也難無一絲動搖,為這股自己未曾可以抵觸,又或自己未曾可以抗衡的力量而存有壓力。不過,事已至此,回頭顯然只會是正面碰上殺身之禍,是個愚昧的選擇,故以進退兩難間,進,是個僅存冒險選擇。




 
  寒芒一掠而至,短短數息時間,鋒利之物便以穿透戳破的威勢,接近源頭之處,化為一擊必殺的招式,狠狠地極速刺向泥塵牽起之處。
 
  砰!!!!
 
  頃刻間泥塵暴漲,以野虎所落處為中心,因被一股巨大力量所衝擊,剎那間就卷席起高達萬丈的泥塵,伴隨亂葉斷枝橫飛,且又迎風而漲,波及到臨近方圓的地方,籠罩掉半個山腰的位置,影響甚大,眨眼間就造成引人注目的龐大現象。
 
  野虎此招,殺意十足,威力彭滿,換做尋常之人接招,勢必九死一生,而泥塵中,柳云生死未卜!
 
  一直再尋找柳云的劉強,於追趕的路上,附著傷勢稍稍減緩了速度,注意到此時此景而停駐下腳步,片刻,雙目猛地一瞪,血絲攀藤上眼球,驚懼地自語:“柳...柳云,你這孩子到底做了些甚麼......?”
 
  頓了頓,劉強二話不發,完全置傷勢於不顧,身形一動,忍著痛楚趕往泥塵中心而去。
 
  山下。
 




  陣仗如此之大,村長他們一幹人等都輕易察覺到山腰的現象,當下村民望見後更是因孩子的安危而引起騷動。
 
  薛山對著村長開口:“請村長准許老弟我上山救人。”
 
  村長聞言,盯著山腰處答:“薛弟,莫要焦急,以如今之況來看,那頭野虎怕已是處於山腰位置,距離我們這條村子不近亦不遠了,加上劉強不在,在缺乏野虎行蹤的時間內,村子的安危還需要借住薛弟你與我才能守住啊。況且,以薛弟你的現在的身體,隻身接近野虎,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村長再轉頭看了看薛山的表情,呼了口氣,再續道:“柳云那小子不是普通的人,野虎無法奈他怎樣的。”
 
  薛山未予以回話。
 
  村民的騷動愈發轟動,不過,待眾人人心惶惶,嚷著要上山救人之際,有村民眺見檂山山腳下有著倆人領著一群孩子而返回,并隨即呼喊起來:“孩子回來了!”
 
  薛山於村民間聞見此話,那繃緊的心猛地一揪,連忙於位置上站了起身,向著山腳處極目遠望,忙左顧右望地尋出柳云是否身在其中。然而,那兩位壯丁領著孩子歸來時,薛山仍是尋不出柳云。
 
  那兩位壯丁歸來後,速速趕來村長面前匯報關於村試過程突變的來龍去脈,待村長得悉事情前後後,便再將這兩位壯丁派去援助劉強。




 
  村長輕言:“相信他吧。”
 
  如今劉強與柳云倆人未返,村試的進行也無法有任何定奪,進展方向不得不暫行僵持不動,待倆人平安歸來方決定取消或繼續舉行。然則,此時此話有點兒言之過早,柳云戰況未明,泥塵中盡是瞇。
 
  檂山山腰處。
 
  小一陣子過去,泥塵漸消散,慢慢地露出了一片被摧毀得不堪入目的荒土,這範圍內的遮天大樹無一不被傾倒在地,地上的雜草連根翻起,碎石滿佈,實在是滿目瘡痍。而追看野虎那一擊所落處,竟是直接破開了一個寬大的地洞,威力之大足以見之。
 
  放眼尋找野虎的蹤跡,就見其匍匐於地洞裡,一動不動地持續了一會兒,方才開始鬆動著死死插於地表上的雙蹄,去探視此招過後的獵物究竟變成了甚麼。可是,利爪之下竟是出乎意料地毫無一物,沒有意料內被一招斃命而躺著的柳云,有的僅是那觸目驚心的深坑。
 
  野虎一怒而躍,馬上再欲要找出柳云的所在,而野虎的對面,則是傳來微弱的聲音。
 
  “十九,十八,十......七,十......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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