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清楚一點,就是體力上限太少。”撒斯道:“此前我們完全想錯。千靈兒的暴力型戰法,根本是逼出來的。如果不能速戰速決,她便會輸得一敗塗地。”
 
  千靈兒與仙族武士大戰,打打便輸。
 
  新生測試會中,千靈兒以不足十秒解決掉所有決賽以前的對手。最後一戰,千靈兒依賴一擊硬打,解決了來自工門、極端麻煩的高威。往後推想,千靈兒與曉娜兩戰,頭一次取巧速勝,後一次被神槍制住,前後不過五分鐘。
 
  與三頭虎對敵時,作為近戰鬥士的千靈兒首先展現疲態,動作比架式一成不變的巨虎還要緩慢。戰上一小時後,千靈兒甚至不及凌軒敏捷。
 
  千靈兒比同級學生強大得多,自是因為散華的緣故。其快打硬攻的作風,原來掩飾著體能極差的缺點。因為體力不繼,才會設法盡早打倒對方。
 




  “那太糟了。回想起來──”凌軒道:“那天魔蛇來襲,我與依莎失散後,靈兒妹妹跑了一會,便說累死了之類的話來。”
 
  格曼欣仍未睡著,聽得此言,心想:“無戰鬥力還不算糟,連逃跑的本事也沒有?”
 
  “既然是這樣的話,靈兒姐姐拜託你了。”曉娜說話之時,目光對著撒斯:“你附在她體內的話,散華也不敢亂來吧。”
 
  “呃……應該是……可是……”撒斯忽感到不妥,話語出現了少有的吞吞吐吐。他很想問曉娜一句:“你不介意?”卻把話吞在吐內。
 
  撒斯怎問得出口?當初天女透支了曉娜的靈力,使曉娜昏倒,讓撒斯暫時支配著身子的時候,撒斯正好面對血慾上漲的千靈兒。散華的瘋狂驅動下,撒斯不得不與千靈兒簽訂奪舍契約。而這個儀式的達成方法,是接吻……
 




  撒斯與千靈兒深吻……一個未經情事的大男人,怎能開口詢問曉娜介意否?撒斯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但不合邏輯的神奇問題困擾著他──與千靈兒進行“口部儀式”的時候,撒斯正在利用曉娜的身子!雖然當時變回了自己的模樣,天知道曉娜會如何想?小魔女記憶力驚人,會否在昏迷狀態下得知接吻的事?
 
  剛才直接闖進千靈兒裡頭,查探為何她熟睡不醒前,應當打聽曉娜虛實才對。失策!撒斯辦事爽快的作風,在這裡栽了大斗、折了戈戟。
 
  曉娜必定知道,撒斯與千靈兒立了與她一樣的契約。事情大體,不難解釋。事情細節,則百口難辯。
 
  撒斯心中七上八下。曉娜的奪舍經歷,沒有出現接吻的場合!然而撒斯的確吻了千靈兒。要是小魔女知悉,應否跟她解釋一番,自己當時被千靈兒制住手腳?堂堂黑帝被小小女娃弄得動彈不得,曉娜相信嗎?跟她坦白,會否愈描愈黑?
 
  撒斯首次品嚐腦海橫七豎八的感覺,一顆心好像被拋來拋去似的。
 




  胡思亂想之際,撒斯頓時發現,曉娜把手中男孩交給凌軒,與凌軒獨自遠坐。兩小喃喃細語,不時臉展笑意,把玩手中男童。
 
  撒斯輸了。輸甚麼?論實力、論見識、論外表、論機敏,撒斯自問不輸給任何人。
 
  撒斯身在千靈兒體內,完全感受不到曉娜的情緒,不知她是喜是憂,亦不清楚曉娜在說甚麼。他現在的能力,全決於千靈兒的極限。但千靈兒極不穩定,撒斯不敢用她分毫。
 
  一陣黯然,幾分落寞。
 
  撒斯總不可能硬著頭皮,走到二人身邊問“你們在談甚麼?”之類的問題。
 
  撒斯辦到了一人奪二舍的創舉,古往今來,亦未有之;曠古溯源,唯他一人。最後換來的並非自滿,而是自慚。
 
  撒斯獨個兒來到洞口守衛,一個兒坐在地上,抬頭伴著萬年不變的紅霞、永恆高掛的紅月。很久很久,直到──沒有黎明、沒有黃昏──直到很長很長的時間後。
 
  是日的休息,額外漫長,直至一把尖銳的女聲劃在撒斯心溝。




 
  “劍靈──不,撒斯,你出來!”
 
  千靈兒首次在意識海中傳遞說話,語氣有點生澀。
 
  這人總算醒來,撒斯想,你自己要我離開,我求之不得,曉娜亦不能怪我。
 
  一縷煙絲冒出,高大的撒斯站在千靈兒面前。
 
  要來則來,自出自入?撒斯頓時發現,能長時間現身的原因,全仗第二次奪舍。
 
  千靈兒體內的夜族力量早已失控,依賴著散華的威能,才不致爆發。第二次奪舍後,撒斯得到同族的能量分享,加長了現身的時間。只要每隔數天附在千靈兒身上一日,便能得到相等於──撒斯後來才知道──相等於四天的現身時間。
 
  一旦長久時間之內,沒有得到千靈兒的能源,撒斯的現身時間便會逐漸減少,最後到達一小時的原來水平,除非寶貝的問題得以解決。
 




  這個邏輯,撒斯往後有空,才一五一十推敲出來。當下要面對的,卻是一個大麻煩。
 
  千靈兒臉蛋比天更紅,此前一直有人在旁,不便說話。現下四野無人,正是時機。
  
  撒斯正要回洞,千靈兒一手強握他的下臂。
 
  “你,要照顧我!”千靈兒的說話,比臉色更為大膽。  
 
  撒斯正欲開口,千靈兒見他臉色大作,叫道:“不準反對!你幹了甚麼,自己心知肚明。我不許人家賴帳。你吻了我,有沒有這回事?不要廢話,有便說有,沒便說無!”
 
  “有……又如何?”撒斯道。
 
  “你你……你居然不認帳!”千靈兒一手牢握撒斯,深頰的紅光微變,隱隱橫掃著紫妖的光團。
 
  撒斯深怕她驚動散華,催使深層力量,語氣緩下來道:“千大小姐,你想怎樣?”




 
  “這個嘛,我……”
 
  千靈兒臉上紫光忽然消失,雙頰紅卜有若櫻桃,一頭黑髮份外柔亮,左臂白手轉以一指,勾著撒斯的手腕搖來搖去,同時輕聲細語道:“本小姐不怕吃虧……所以……給你一個機會……嗯……”身子不停搖來擺去,臉龐滿是扭捏。撒斯暗叫不妙,她最不擅長對付女人的溫柔和撒嬌。千靈兒兇巴巴的形象徹底破產,撒斯高傲自大的個性賣成空盤。手腕被勾,脫之不得;口頭被搶,辯之不宜。大叫反對?散華立刻跳出,必定害了小魔女。
 
  千靈兒與撒斯相識不久,便嚷著要他站到自己一方。雖與曉娜友好,並不代表千靈兒沒有妒嫉曉娜。她不止一次盼望,甚至曾經在撒斯面前大聲說過,如果劍靈來到自己身邊,甚麼奧斯汀、甚麼霜露等等,必會刮目相看、優待自己。
 
  大靠山意外地落到自己手上,還強吻了自己,千靈兒不霸王硬上才怪。從現實角度想,有了撒斯,說不定能解決散華的問題。從情感角度想,撒斯英俊年少,配得上自己有餘。
 
  千靈兒見撒斯一言不發,忽然大叫道:“喂,給了你這麼多暗示,該是時候說那句話!人家是女孩,怎能讓我先說?”這句話深究起來,斷無邏輯可言。
 
  撒斯焦頭爛額、前退兩難。在不令女孩傷心的情況下拒絕她的好意,正是天下男性最痛苦的問題之一。正想從意識海中呼叫曉娜,忽又想起,自己目下是千靈兒的載體,與曉娜的通感暫時中斷。撒斯原有力量全被封在曉娜身上,一旦附在第二載體,便失去了曉娜、血滅之劍和自身原來的能力。
 
  變故接踵而來。千靈兒忽然跳入撒斯懷內,雙手緊抱撒斯。撒斯正想推開千靈兒,忽被一聲驚動。





  “你們......”
 
  曉娜和高小茹從洞口而出,不約而同地目見“兩人相擁”的一幕。

  客觀來說,千靈兒將頭縮在撒斯懷內,雙手緊抱他的寬腰,撒斯甚麼也沒做過。

  不過,人總是以眼見為憑。更何況,撒斯和千靈兒的“相擁”被“揭發”以後,縱是身經百戰的撒斯,亦定格成了木偶。

  撒斯根本不懂怎麼辦。數秒的不動如山,強化了“兩人相擁”的訊息。

  撒斯竟不能察覺有人接近,吃了大虧。俯頭下望,恍然大悟──千靈兒利用載體關係,動了手腳。

  曉娜一臉驚愕,千靈兒卻甜滋滋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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