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離開,洞中再次剩下曉娜和撒斯。

  今天的曉娜放下馬尾,頭上結了髮簪。前髮髮尖被修短數寸,不再遮掩眉心,亮額亦清晰可見。

  “對不起。”曉娜的一貫作風:“我......你,可以好像以前一樣?”

  “好像以前一樣”一句略去無謂主語。當中所指,自然是兩人的關係。

  兩年以來零交流,使二人過分陌生,生了許多不必要的猜疑。時日過久,以為習慣如常,怎料再度交談,芥蒂滿溢,說話諸多見外。





  “我沒放在心上。”撒斯鬆一口氣,畢竟小魔女善良,先把刺在心頭的針拔出。換著是撒斯自身,一定不會首先下台。

  “還有,這不是你的錯,我比你更不想你輸掉。”撒斯認真起來,道:“今天不能打倒秋陽,改天必定可以。在不久的將來,秋陽一定喪於你我之手。在此之前,先要打倒的人是格曼欣。”

  “要打倒他們?”曉娜有點疑惑。

  “希望不用、不須、也不必。可能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某一天,會坐在敵人席位的人,就是秋陽,格曼欣也許同列。”

  “你知道我......”曉娜有口難言,撒斯道:“你身有缺陷,人家有高人相助,又多了一只五眼怪鳥,不輸上千回才怪。但話說回來,我們和他們暫時坐在同一條船。接下來的任務,你的表現十分要緊。”





  曉娜凝神傾聽。撒斯道:“他們的船到湖泊東岸,由秋陽率領。你我的會到南岸,辦一件事。信號一起,秋陽便會過來接應。我們與他會合後,由水路奔回東岸去。”    

  撒斯自覺說得過分簡單,於是補充道:“我們要比他們早三分鐘到達南岸。完事後,我倆火速起船,駛往東岸。屆時秋陽已在東灘登陸,正在折返。他和我們尚未會合的時段,會是最危險的時期。”

  曉娜發出關鍵一問:“那是甚麼事情?”

  “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說逃生前,需有三大事項要辦。”撒斯道:“第一,讓那狗屁天女教你一些本領,怎料畫虎不成反畫龜,第二和第三件事就此擱下。其實第二件事,便是暗獸的問題。有了三頭虎,召喚暗獸便無必要,我們無謂花時間學一些多餘的本領。第三件事,就是我們要到南岸做的──

  不能跟眾人提起的大事。”





  ……

  “怎麼了,依莎?”

  這可能是凌軒和曉娜在異界的最後一個安全晚上,也可能是二人渡過的最後一夜。

  木桌、木床、木櫃;樹葉織成的帆布、被鋪;各種各樣的容器和食具;一個剩滿蔬果的箱子。曉娜環視生活了兩年多的家,總感到有點不捨,幾乎有一種不想離開的感覺。

  但她確信必要離去,提心吊膽的日子並不好過。兩年以來,小島上空曾出現飛行怪物不下二十次。一天放鬆警戒,該天便是末日。

  “你睡吧,我不累。”曉娜一邊說話,一邊把食水放入凌軒的手鐲內。大床之上,藍美躺在中央,睡得香甜;凌軒臥在藍美左方,藍美之右本是曉娜的位置,但她正在收拾物品。

  撒斯下令,即使是三天一睡的仙族人,亦要作充分的休息。

  凌軒側頭看著小藍美胖嘟嘟的臉頰,道:“藍美愈來愈像你的老大史班,如果他們碰在一起,說不定被誤以為是兄弟。”





  凌軒忽然想起史班,曉娜道:“對了,我們待這裡太久,不知奧老師他們過得如何。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全都遇難了。”凌軒道:“能夠回去便行。你認為我們有多大成功機會?”

  曉娜默然不語,想起撒斯剛才跟她說的一句密話:

  “以奧斯汀和霜露的水準,只能殺至名德山下,我們一行人的勝算──說實話,一成都沒有。若最後有一半人能活著,我才相信世上真的有命運。”撒斯又補了一句:“先給你一個心理準備,千萬不要跟眾人說。還有──

  危險關頭,我只救你一個。這不是冷血、不是殘忍,而是現實、是無可奈何。你長大了,應該明白這話的意思。”

  曉娜回頭看著凌軒,雖儘量不使自己愁眉苦臉,但眼神難掩不安的神情。凌軒笑道:“我和你,一定不會死。”

  “沒事的。”曉娜對著凌軒說,亦在說服自己。 

  一夜無話。





  次日,撒斯、秋陽、曉娜、千靈兒、高小茹、星嵐、藍美、凌軒,八人集合在湖邊,不約而同地看著對岸。

  天空一串綠光劃下,五只獨眼小鳥向八人奔來。格曼欣顯出手上戒指,投影著一幕幕影像。同時間,地上正攤放著一張大地圖,這是二年以來,眾人合力製作的異界情報圖。

  “永年山脈的天空,沒有一只鬼影。”格曼欣收回一分為五的靈鳥,道:“登陸灘頭二百米外有五隻小貓,往山腳之路還是老樣子。懷德峰山腰沒有嘍囉,似乎有破敗者出沒,隱在樹林之中,把小怪都嚇跑了。”格曼欣沒有說清楚何謂老樣子,但眾人早已從地圖內得悉──怪物滿佈,林林總總。

  撒斯道:“風向?”

  曉娜掏出風速計,道:“西風,微級。”

  撒斯皺了皺眉,再道:“檢查裝備、看熟計劃書,給我望遠鏡。”

  格曼欣大有不滿,這是眾人同日第四次檢查身上物資。那張所謂的計劃書,每人只有一張,每張僅有一頁內容,早已看得滾瓜爛熟。撒斯想法是,世上怎會有說冒險便冒險的人?毫無準備下出發,跟玩耍有何分別?

  曉娜把望遠鏡交給撒斯,撒斯提鏡遠望,目標卻不是東岸,而是要辦大事的“南岸”。久後,撒斯把望遠鏡交給秋陽,秋陽使鏡看了一次。





  高小茹想:“哥哥居然要利用工具,看來傷勢極為嚴重。”

  撒斯道:“改天出發?”秋陽把望遠鏡交還,把撒斯拉到一邊,在他的耳根道:“你瘋了?永年山脈和懷德峰上空無物,南岸小心應對便可。今天不走,要多待四十六日。”

  破敗敵人擁有徘徊的固定規律,高小茹和撒斯把出發日期定在今天,就是根據兩年來一成不變的紀錄,算定未來數天的逃生路線上,沒有飛行的敵人。陸地的嘍囉難以應對,天空包抄下來的更甚。

  然而,今天湖泊南岸的怪物,卻是幾月以來的數目最多的。雖說早已算定,卻肉眼所見,倒是嚇人。  

  其實岸邊大多數的破敗敵人,很久以前已身處湖底。那些被撒斯目見的怪物,與湖陸交界有著一定距離。   

  撒斯立下決意,回頭叫道:“立刻收拾,正式出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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