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傳說之城(中)
 
  塞米村的下午依然嚴寒,積雪達數尺之厚。其氣氛別無他樣,算是一座寧靜的城鎮。就算多了四名不速之客,亦不能動搖安逸恬靜的環境。
 
  漫天降雪,艾莉絲看著天氣,道:“我們回來了。”
 
  淨水彗星把拉羅反應全都泯滅,連光芒也能吸走。這樣下來,無人能見長距離傳送陣的強光,也不曾驚動士兵。艾莉絲戴回項鍊,不禁想:“花姐姐給我這件無價之寶,可能……”至於可能甚麼,艾莉絲卻想不出來。
 
   星嵐道:“艾莉絲,計劃?”艾莉絲手中拿著一柄匕首,道:“先見兩個人。”
 
  空間刃劃下……




 
  滿口怨言的泰麗莎被拖進混沌空間,頓見自己腳下無物,上不至天、下不達地,大叫道:“喂喂喂,本小姐青春年少,不想早到極樂……”
 
  無人理會泰麗莎,餘人都待在兩名被蒙頭、塞耳、閉口、全身受綁的“犯人”面前。
 
  艾莉絲向凱尼道:“關白欣快要醒來,有沒有拿到藥?”凱尼臉色冰冷,不發一語,艾莉絲再道:“好了,事到如今,是鬥氣的時候嗎?”凱尼取出一小瓶藥劑,道:“我才不會做無聊事。”
 
  艾莉絲笑道:“這不是小孩子脾氣,還能是甚麼?”凱尼並不理睬,左手將瓶蓋弄碎後,再道:“老師父告訴我,這藥名叫‘十里風波’,是一種副作用強大的毒品,其效果不單單只有你要求的那一種。”
 
  “甚麼副作用?”




 
  “我又不是醫師,怎會知道那麼多。”
 
  艾莉絲看著那個極小的藥瓶,恐怕內藏液體只有數滴之少。真的要用這種劑量極微的毒品?
 
  猶疑一會後,艾莉絲淡淡地道:“餵她喝。”星嵐急道:“艾莉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艾莉絲閉上雙目、擺一擺手,凱尼瞬間把藥水灌進關白欣喉內。
 
  艾莉絲重啟雙眼,只見星嵐氣翻的樣子,於是道:“為了救她罷了……我不想說太多。”星嵐道:“好啊,如果某年某月某日她的身份被揭穿,你會否親手送她歸西?”艾莉絲淡淡道:“如果這是唯一讓她免受折磨的方法,我……我不知道。”
 
  口稱不知道,其實艾莉絲心底的天平向著魔鬼的方向傾斜了一點點。




 
  星嵐往壞裡想,所謂的不知道,就是不否認下手殺人的意思。
 
  鴉雀無聲,氣氛僵緊。
 
  此時,泰麗莎火上加油:“喂喂星嵐,還不快快湊她一頓?這人心狠手辣、為人虛偽,趁她殘廢,該要好好給她教訓。凱尼,你呆了幹嘛?還不逞逞雄風,救救你的小寶貝?”
 
  星嵐走前兩步,靠到艾莉絲面前。
 
  艾莉絲閉目道:“隨便。”
 
  “你……”星嵐想了想,再道:“如果有一天,艾莉絲變成了另一個人,我會……我不知道。”
 
  艾莉絲嘆了口氣,道:“將來事,將來了吧。現在……凱尼,替美維亞鬆綁。”
 




  凱尼臉色一沉,這已是三天以來不知第幾次重複出現的模樣。艾莉絲正想堅持,凱尼先下口為強:“我認為某人神經失常,不配當我們的……召集人。”本想說“領袖”,話到嘴邊,卻改口成了“召集人”。
 
  凱尼的嘴頭和手部動作截然相反。在埋怨的同時,雙手正為美維亞解除繩子。
 
  艾莉絲道:“我這個召集人是你說出來的,自然當仁不讓。”凱尼諷刺她道:“面子自己丟,位子人家定。你問問在場所有人,看誰覺得你有那麼一點點領導的風範?”
 
  泰麗莎的回應不難猜出。星嵐則沉默不語,艾莉絲微有失望:“我做錯了……嗎?”
 
  “召集人……哈哈哈。”美維亞和關白欣不同,她一直清醒著。束綁一去,便能說話。
 
  美維亞仰天望地,觀賞混沌空間的奇景,道:“這就是傑特遍尋不獲歹徒的原因。好得很!簡直是鬼斧神工也造不出來、天天做夢亦幻想不到的世界。”
 
  艾莉絲想:“這人單憑觀察已猜出大概,不簡單。”
 
  美維亞望見艾莉絲為首等四人,道:“這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聞,是成為墳場的必然首選。你們要一起上,還是迫我自殺?事先聲明,我怕痛。”




 
  泰麗莎道:“本小姐偏要你……”廢話未盡,嘴巴再被強行捂著,是次出手的人是星嵐。泰麗莎心中咒罵:“吃裡扒外的傢伙!有空不對付凱尼,卻來阻我!”
 
  同時,艾莉絲微抬一杖一棒,道:“我、你──到那邊說話,你跟我來,其他人待著。”話罷便一拐一拐走到遠處,美維亞心中謀算,雙腳緊跟。凱尼扼緊雙拳,臉色陰沉得不能再沉。
 
  二人來到混沌空間的一方。其實混沌之通全是虛無,所謂遠近,不過是相對的哲理概念。
 
  美維亞先開口道:“面具人,你四肢不靈,不怕我出手擒你?”艾莉絲道:“你殺了我的話,恐怕一生一世要待在這裡,直到餓死的那一天。終日在別的世界內,所生出的一種有家難歸、消磨無盡時光的感覺,不是甚麼好體會。”
 
  美維亞怎知道她在抒發被困破敗之地的感言,她的耳中只聽得一個“餓”字。提及肌餓,美維亞的肚子再難說謊,口中卻道:“我討厭傑特這廢人,但不會出賣她。除非某人用刑,但那名傻瓜心腸太好,真是好極了。”艾莉絲未開口,美維亞已先鎖上討論的閘門。
 
  艾莉絲道:“你很聰明,知道我有求於你。可是……”艾莉絲忽然仰天看地,掃視著浩瀚無盡的空間,再道: “可惜可惜,你也有求於我。不,那不是‘求’,是‘救’才對──除非你真的想建立自己的墳墓。”
 
  美維亞不吃這套,道:“我不認為招供後,某人會守諾放過我。如果我是你,一定棄卒保帥,趕盡殺絕,清除無利用價值的人。換句話說,我甚麼都暪你,反而更安全。”
 




  艾莉絲忍著疼痛,慢慢蹲下,直至變為坐姿,又把一杖一棒放到兩旁。一番動作後,艾莉絲道:“我問的題目,猶如吃喝飲水一樣簡單。我不喜歡長篇大論的人,你只需用‘吞下食物的短暫時間’回答我‘食飯喝水一樣’的提問便可以。”
 
  美維亞飢喝難當,罵道:“卑鄙!無恥!”
 
  艾莉絲沒有理會,從手觸中掏出一顆包子,這是她由宿舍處走回頭路時故意買下的。此刻艾莉絲坐在地上,就是為了空出雙手,以便掏出誘餌。
 
  美維亞見得食物,肚子再次作響,口中仍說:“有毒的,別騙我!”艾莉絲“喔”了一聲,火速把整個包子塞進口中。美維亞叫道:“你……!”
 
  站在遠處的泰麗莎看得艾莉絲臉蛋鼓起的模樣,心想:“白痴!搞甚麼名堂?”
 
  美維亞想不到艾莉絲直接吞下食物,不禁有點失望、又有幾分焦躁。但感覺一來,腦中又想:“這是小人的手段,我不能上當!”
 
  艾莉絲花了一些時間,才能把包子嚥下。及後,在美維亞眼底之下,艾莉絲竟然掏出另一個包子,道:“不太好吃,總算比沒有更好。美維亞,要不要嚐嚐?”美維亞堅定自我,大吼道:“虛則實之,這個一定有毒!”
 
  艾莉絲聽得“虛則實之”四字,未待她說完下一句,便依樣生吞包子,猶如進食表演。




 
  “狡猾!陰險!”這可謂比死更難受的痛苦。其實一天飢餓並不要緊,但在餓著的時候看著吃不到的食物,卻是別番滋味。
 
  艾莉絲見她倔強非常,心中盤算:“幸好我買下大量包子。當下就這樣坐著,取出一個又一個,以逸代勞、以軟制剛。時間一久,她便按捺不住。”
 
  於是艾莉絲又從手鐲中取出一顆包子。這番美維亞不再被動,你不給我,難道我不會搶?中計一次是準備不足、兩次還可找藉口、三次就是傻瓜!就算作戰之時,也絕不會有笨蛋施上同一防守招數三次以上。一見獵物,美維亞伸手便搶。艾莉絲吃了一驚,心想:“沒想到她真的用強。”但手腳不便,不能反應。當下高速運轉能量,背心微疼。凱尼見狀,升至空中,未及趕至,美維亞雙手已到。艾莉絲大喊一聲,能量從內狂飆,自體而發,後發先至……
 
  剎那之間,美維亞被強流反彈,全身倒下。一場發難,這便輸了,美維亞回憶當天雪上拚鬥的情況,心想:“她重傷未癒,不是嗎!”這是責喊,並非疑問。艾莉絲卻想:“是花姐姐!花姐姐傳輸的能量舒緩了傷勢!”
 
  二人一對一答,均沒宣之於口。凱尼見美維亞傷人自傷,連一個殘廢的人也打不過,只怕亦不是陳敏兒對手。泰麗莎口中嘀咕:“可惜!”星嵐道:“你到底幫著誰?”泰麗莎道:“不好意思,當然是幫著你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艾莉絲安坐地上,待背部陣痛過去後,才凝看美維亞。但見她全身倒下,頭部吃糞的模樣,艾莉絲笑道:“裝死不是好習慣。”
 
  美維亞臉蛋向下,背部朝上,眼不看艾莉絲,又不肯站起。

  美維亞一邊“裝死”,一邊道:“我不起來,你殺了我吧。”艾莉絲見她模樣滑稽,嘴不認輸,實已投降,只得道:“你起來,我給你吃的。”
 
  美維亞道:“你騙我。”
 
  艾莉絲想,這人真是冥頑不靈,只好往前拋出兩個包子,又道:“食物離手,不能反悔。”兩顆圓球慢慢滾到美維亞面前,一碰上她。美維亞火速彈起,左手一抓、右手一取,強行把兩球塞進嘴內。唯恐有人會從她喉內搶物,美維亞拚盡全力,以一生之中最快的速度嚥下包子,比艾莉絲的“表演”更快更捷。
 
  艾莉絲看著一名像小孩一樣的餓鬼,心中想像著飢餓的滋味。她是仙族公主,不曾體會肚子餓的感受。
 
  “受人包子,替人解畫。你……”
 
  “妄想!我不會背叛國家。”
 
  “我沒要你叛國。”艾莉絲道:“我只希望問你兩個問題罷了。滿足我的話,立刻放了你。”這番到美維亞在笑,道:“你不怕我說出這世界的秘密?”艾莉絲道:“一個理智的人是不會相信一名小卒的幻想。”
 
  美維亞話尚未完,又道:“我認得你們!”艾莉絲道:“不要再胡思亂想,好不好?我不認為你能憑樣子查出我們的底細。好了,我最討論長篇大論,是時候開始問答環節。”
 
  “關於叛國的內容,無可奉告。”美維亞認認真真地說出一話後,忽然轉身別頭,背向艾莉絲,以古怪的口吻道:“你不要去問你想問的問題,我是不會老老實實地回答犯人的提問,連一個字也不會說。就算說話,必定撒謊!”
 
  艾莉絲心中大笑,虧她想出這種自欺欺人的方法,便道:“犯人的朋友的朋友──即是一位好人。那位好人問,在塞米村內,是否只有一個進城的出入口?這位好人需要兩個字或以上的答案。”
 
  美維亞道:“以下是真話:絕對沒有一個出入口,所有入口都被封死了。那唯一的一座城門,沒有被下令封關兩個月。”
 
  艾莉絲想:“反過來說,村內僅有一個出入口,而且被傑特封鎖著。”於是又問:“犯人的另一位朋友的另一位朋友──即是好人二號。那位好人二號曾經說,她能夠在短短兩天內,找出不經過城門而進入格曼城的辦法。你有甚麼意見?”
 
  那位“好人二號”真有其人,那就是聲稱“上天總眷顧、靈光終一閃”的關白欣。若非她出現在不應出現的地方,艾莉絲也不需大鬧塞米村。
 
  關白欣在好友雲守希廷和鄭思頴面前一口咬定,自己能於兩天內找到入城辦法。艾莉絲絕不可以讓她達成目的,但自己一行人卻要進入城中。百思之下,艾莉絲始終不得其解,只好詢問美維亞這位熟悉本地的人物。
 
  美維亞答:“聰明的人沒有意見。但一位蠢人曾說,塞米村二號遺跡在一千五百萬年前,從來沒有存在著進入‘盤口’的唯一通道。只有最無能的傻子,才會就著這個傳說發問。”
 
  艾莉絲不介意她拐彎罵人,深入再問:“甚麼是‘盤口’?”
 
  美維亞道:“‘格曼城’由始至終都名為‘格曼城’,名稱從沒更改。‘盤口’不是城池的歷史名詞,格曼城由古至今都不是四面環山的谷地。”
 
  艾莉絲心裡有數:“天下間知道這秘道的人,恐怕只有帝國皇帝!格曼欣不是說說罷了,她真的憶起了路怎樣走!”
 
  得悉下一去向後,艾莉絲心情興奮,忙問:“主要難題解決,第二個問題……”美維亞打斷她的話,道:“聰明人不想提醒你,傳說在遺跡內絕對沒有破敗傀儡和破敗者!”
 
  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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