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斯劈掉天女之像,室內響著謎之聲音,六歲被奪舍的我成了一團光。
 
  一切來得太快,沒有我選擇的餘地,只能急急衝出,抓著六歲自己的手臂。忽然感到不妥,接觸處竟然硬成一團,於是急急縮回了手。這時強光併射,一閃而逝,殿內光線收束,頓成一遍黑暗。
 
  到底發生甚麼事?
 
  這個“甚麼事”必有乾坤。當年一睡即醒,此後沒有詳細再想。但在億年之間,到底自己和撒斯是以甚麼形式活下來?是一堆意識?一些氣體?還是神奇且意想不到的模樣?
 
  拉羅運起,十二角星金光閃爍室中。我往前凝看,不禁張大了嘴,眼前的是……六歲的我的玉像。
 




  這世上不一定只有神奇的東西,平凡始終佔據著知識的大多數。
 
  不過,一尊玉像如何屹立一億年?當真不可思議。
 
  與其說是玉像,不如說是雕塑。這雕塑已不能用栩栩如生來形容,確是一個真實的自己。
 
  我緩緩抬手,打算撫摸眼前雕塑。忽然間,身後傳來有一股不正常的感覺。這不是發哆嗦打寒顫之感,也未達到恐怖詭異的氣氛,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體驗。硬要形容的話,那情況就像無數眼睛正看著我,自以為沒被發現,算得上是四分頑皮、三分調笑,外加三分神秘古怪。
 
  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我回頭探看。
 
  一個人。
 
  一個相貌與我差不多,卻比我略為矮小的少女。
 
  為何能從漆黑中看見她?因為她頭頂發著光,蓋過了我手上的拉羅光芒。
 
  她不止發光,而且發火。
 




  “你這個超級大廢物!”
 
  有生氣的言語,卻沒生氣的氣勢。說白一點,就是無論她如何七竅生煙,也無法在臉上表露出來。有些人天生就長著氣惱不了的漂亮模樣。如果她不說話,肯定會是溫柔高貴的美女。
 
  這人的相貌與我差不多,但這個差不多有點講究。眼眸同是白色,眼廓略為細了一點點,鼻尖倒比我高上半分,嘴唇內攏的幅度較我略多。
 
  除非是史老大這種外貌突出的人,或是擁有像靈兒一樣經常漲紅臉的奇葩,否則我不會留意人家的長相。但這人外貌實在是……我也不知怎樣形容。整體來說,面前這個人長得與我相似,但不能達到“十分相似”或“非常相似”的程度。
 
  個人而言,“十分相似”和“相似”是有分別的。撒斯教導我射擊的時候,也曾道出“十分接近目標”和“接近目標”的不同。
 
  我總覺得這人的聲音有點熟悉。
 
  那種類近麻煩、無賴與刺耳的混合式噪音又再道:“我差點就能救回那小女孩,你幹嘛多事?喂,答我呀!對了,你這超級大廢物,剛才施展著甚麼鬼屁能量?”
 
  不就是拉羅嗎?明知故問。




 
  不對!是我錯了。想深一層,一億年前拉羅這個人還沒出生,怎麼可能存在拉羅之力?但,我手上的法陣之光卻是不假……
 
  我還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沒有手鐲。
 
  那少女走前幾步,毫不客氣地伸手扭捏我的臉頰。到底她懂不懂甚麼是禮貌?
 
  我很少動氣,但她真的一點教養都沒有。又聽那吵鬧的聲音道:“你……居然抄襲我的臉?幹嘛不說話?心虛了嗎?”
 
  不是我不想說話,是你不斷吱吱喳喳阻我回應罷了。我道:“小姐,拜託你仔細看,我的樣子跟你有一點分別的……”
 
  “怎麼可能!$%#︿$$&……”
 
  這人不但嘈吵,還拉著我的手衝出神殿,走到附近的河邊。來到水邊後,我才回想剛才玉像的事,現下實在沒有時間跟這煩人玩耍。
 




   “咦,真真……真的有分別……”她訝異地看著我的水中倒影。
 
  這位小姐不知道鏡是甚麼,看來我真的回到古代。而這地方很可能是億年後的血冥谷。我記得我曾經與靈兒在一條河的附近走動,當時她還告訴我情報圖的作用。
 
  這不是重點,當下的心思應放在玉像那裡。天女之像碎了,我的玉像卻跑了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天女之像、天女之像、天女之像……我默念三遍,不由自主地指著旁邊的麻煩少女道:“你……天女之像?”
 
   “你這個蟻民,居然用懷疑的表情直視世上最偉大最厲害最漂亮的……”
 
  我已無視她其後的吹噓,這少女根本就是億年後那個自稱天女的冒牌貨!麻煩聲線、長氣語調、扭曲邏輯、自大狂妄、魯莽冒失,通通都是她的招牌特點。這天女的原本面貌,原來與我相差不多。
 
  慢著!這冒牌天女活生生的跟我說話?那麼一億年後的她,到底是從那裡跑到我腦子裡?
 
  莫非有兩個天女?難道眼前的是真貨?




 
  不可能是真的。聽她說話的語氣,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著兩個像她一樣古怪、無聊及自大的傢伙。
 
  我問道:“你……”天女一如以往立刻打斷我的話:“甚麼你你我我,沒有禮貌!”
 
  你還好意思呼叫“禮貌”這兩個字。
 
  三年以來,我慢慢地學習到不少待人接物的道理,尤其是面對天女這種擁有小孩頭腦的人。那道理就是,每當跟天女說話時,必需提及一些浮誇的台詞。如果沒有“特別的對話技巧”,那麼天女便會不停說不停說不停說,直至她感到舌頭跟牙齒步調不一致為止。
 
  撒斯和我曾經遭受多次精神轟炸。正事要緊,拜託不要炸我。
 
  我使出絕招,掩著良心道:“世上最偉大最厲害最漂亮的天女神像小姐……”天女火速叫道:“天女便是天女,這稱呼挺好,但幹嘛叫我作‘神像’!我還沒死!”
 
  我裝笑道:“對不起對不起。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天女,其實我想請教一下,你剛才說‘差點就能救回小女孩’,那是甚麼意思?”
 




  天女教訓著我:“蠢材!所謂‘小女孩’,即那個女童的稱呼,因為那女孩年紀小,所以得加上一個‘小’字。‘救’是動作、‘回’就是增加動感的修飾,‘救回’是指‘把一個人從不幸中拉回來’。‘差點’這兩字在修飾之外,也稍為改變‘能’字的意思,整個解釋就是‘很可能達成目標但最終失敗’!”
 
  這個所謂的答案真的讓我大開“耳”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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