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別讓我討厭妳,好嗎?

翌日中午,郭可娜坐在那黑色皮質沙發上稍作休息,感覺到有黏稠的液體,她嚇得站起來,說:「嘩,這是什麼東西?」這時,鄭梓瑤走過來,看見郭可娜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
鄭梓瑤只好作出一個抱歉的表情,作小碎步的前來說:「對不起,我在下午吃了意大利粉,怎知道我不小心打番了那意粉,那一些醬汁弄髒了沙發,其實我本來正想抹走的,怎知道妳卻坐了下去呢。」郭可娜一臉厭惡的說:「快抹走它吧!真討厭。」鄭梓瑤說:「好的,不好意思。」然後取來了布,說:「因為是我弄髒了沙發,所以不好意思要清潔工人去清理呢。」郭可娜說:「妳還真是好人呢,鄭小姐。」鄭梓瑤一邊抹走液體一邊說:「我一向都是很好人呢,郭小姐,難道妳不知道嗎?」
郭可娜細看她,說:「啊,妳的衣物怎麼和昨天的一樣?」鄭梓瑤說:「那是因為我昨天通宵工作了。」郭可娜說:「不是呢,我今早遇到承經理,我看見他的衣物也和昨天的一樣,難道你們兩個昨天一起通宵工作嗎?」鄭梓瑤說:「我是他的秘書,自然是協助他的工作吧,我不清楚他其他的事,我只知道我昨天工作到很晚。」她又加上一句:「郭小姐,妳這麼留意員工的服飾,不如花點心機做好妳的工作吧。」郭可娜說:「妳不用管我的做事方式吧,反正我最近的業績也可以,反而妳總是被人批評妳的工作能力呢,鄭小姐。」鄭梓瑤說:「那的確是事實,那只是表示我有上進的空間,我才不像有一些人那麼容易就自滿呢!」

這時,鄭梓瑤已經清理好沙發,打算洗乾淨它,黃米高走來說:「鄭小姐?」她說:「我是,請問有什麼事?」他說:「麻煩妳過來一下。」鄭梓瑤說:「是的,我馬上就來。」她走到洗手間內,將那抹布弄乾,然後折回,她說:「不好意思,我剛剛只是清潔一下沙發。」她就跟隨黃米高走了。黃米高心想,雖然他知道她上次弄錯了簽約文件,為了不影響自己形象,他不忍心去責怪她,於是就將承若海罵了一頓。如今看來,這個女子雖然是個高級秘書,但又不介意作一些清潔的工作,想到這裡,他不禁很欣賞她。

郭可娜走到茶水間,看見兩位同事,其中一位同事譚凝風正在吃蛋糕,郭可娜問:「這件蛋糕很貴的,為何公司會有這樣的蛋糕?」譚凝風說:「黃先生今早來過,他心情很好,於是請我們吃蛋糕。」郭可娜說:「黃先生?妳是說怪叔叔嗎?」另一位同事高靜文說:「是呀,怪叔叔的心情比女人的更加無常,一時裝好人,裝勤力,一時又胡亂罵人,其實沒有作事。」郭可娜說:「喂,不要那麼大聲,他們來了。」她又嘲諷的說:「妳們看,Candy給怪叔叔盯上了,真可憐。」
黃米高和鄭梓瑤經過茶水間,因為太專注於對話,沒有留意到郭可娜等人,說:「鄭小姐,上次的聚會,我看到妳跳舞,舞技精湛。下個月,公司有一個聚會,有才藝表演環節,可以請妳再表演一次跳舞嗎?」鄭梓瑤說:「你誇獎了,好呀。」




黃米高壓下聲音說:「和我一起跳,好嗎?」剎那間鄭梓瑤想起她腳上的傷,但是她又不敢得罪黃米高,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好的,黃先生。」
郭可娜悄悄說:「唉,靠姿色上位的女人。」郭可娜憎恨鄭梓瑤是整個部門都知道的事實,兩位同事也不敢多言,某程度上,她們覺得鄭梓瑤為人不錯。


下班時,鄭梓瑤收好物件,正要歸家,承若海卻叫住了鄭梓瑤,她問:「有什麼事?」他說:「梓瑤,妳可以來我家坐坐嗎?」鄭梓瑤說:「好。」她登上了他的坐駕。這是她首次到承若海的家,她不期然的緊張起來。
不一會,就來到他的家門前,承若海停泊好名車,經過前園,穿過半月形的玻璃大門進入屋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塵不染的客廳。米白色的牆壁上掛著一盞裝飾用的暗燈,暗燈的下方是一盆水仙花,鄭梓瑤抬起眼,天花吊著一盞晶瑩的水晶燈,水間燈的下方放著一張透明的茶几,茶几的旁邊放了白色的沙發,沙發上面,有一個米色的抱枕。
踏在雲石鋪成的地板上面,一種陌生感湧現,直到承若海說:「請坐」時,她才反應過來。「是。」她的十二時方向,放著一個棕色的書架。她說:「我想看看那個書架內的書啊。」她再端詳,她才發現,原來那個書架內的書都是一樣的。為了緩和氣氛,她問:「為什麼你那個書架上的書都是一樣的?」承若海說:「有聽說過藏書癖嗎?」她說:「有啊。」他說:「我正正是個這樣的人。」她說:「那沒有關係,又不算是什麼壞事。」承若海說:「也是呢,不過這種嚐好花了我許多錢。」承若海又說:「妳想看哪本書?」她說:「嗯,最左下角的那一本好了。」考慮到不想他拿得太辛苦,她這樣說。承若海說:「好的。」他就走過去,依她所說的,拿了那本書給她。
她打開了書,突然看見了其中一頁夾著了一張照片,她拿出照片來看,照片內是一個展露笑容的少女。
「請問照片內的人是誰呢?」鄭梓瑤問,她的神情跟她問尹雪歆是他的誰時的表情如出一轍,可是一說出口,她立即就後悔了,她多想假裝自己沒有見過那一些東西。
「那是我的前女友。」承若海如實說,她情願他在騙她,就算是說照片內的人是他的妹妹也可以。「她叫小滿。」他補充一句。
「哦,是嗎?」然後她對他笑,若無其事的笑,她知道自己對這一些事情很敏感,她的心隱隱作痛,卻不曉得這樣的她逃不過他的眼睛。




「沒什麼意思,妳不要太介意。」他說。「是我沒有有收拾好,我和她分手後,她的東西仍在這裡。」他接過了照片,隨手就將它撕掉。鄭梓瑤害怕假如他們有一天分開了,她的一切,在他的記憶當中,也會如同這一張照片,給他撕碎。承若海接著說:「我是個相當專制的人,所以我的前女友受不了,都離開了我。即使是這樣,妳仍想和我在一起嗎?」鄭梓瑤說:「是的。」她的眼神十分堅定,承若海說:「好吧。」
承若海說:「不想太晚了,我一會就送妳回去吧。」鄭梓瑤只是點頭。

這時,承若海的Iphone響起了信息傳來的聲音,他看了看,臉容冷嵕,鄭梓瑤問:「怎麼了?」他說:「妳看。」
鄭梓瑤說:「什麼?」她一望,原來是一張照片,那是歐陽皓吻她的照片。鄭梓瑤回想起來了,那天他們到了KTV,歐陽皓曾經問她,要不要當他的女友,後來更吻過她。
她心頭一震,竟然被人拍下來,還讓承若海看見了?
「這是你拍的?」她問。
「不是,是別人傳過來的。」他說。
「誰?」她問。
承若海沒有回答,只說:「那個人似乎是刻意的只傳給我一人。妳不是答應我不再和歐陽來往了?」




「不--我--」
「妳不用說了。」他說。「我現在就送妳走。」
「不,你聽我說--」她說。
「有什麼好解釋呢?」他問。他站起來,冷冷說:「妳走吧。」
就像是逐客令一樣,鄭梓瑤覺得十分憤怒,她說:「你聽我說!那是一場誤會。」承若海說:「有照片,妳仍說是誤會?」承若海擺手說:「離開我的家,我不想再見到妳。」
「你根本不聽我解釋!走就走吧!」鄭梓瑤抓起了手提包,轉身就走。


09 我們都有傷痕

鄭梓瑤憋著一肚子氣在街上走,前方迎來一個身影。是歐陽皓。歐陽皓說:「是妳呀?Candy?」她說:「是呀。」歐陽皓說:「我剛剛教完學生跳舞,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妳了。對了,妳怎麼在這?」鄭梓瑤嘆氣說:「唉,不要提了,總之我現在心情不好。」歐陽皓說:「是這樣嗎?那妳現在打算到哪裡去呀?」鄭梓瑤說:「我想不到啦。」歐陽皓思忖一下說:「不如去坐電車好嗎?我好久沒有坐過電車了。」鄭梓瑤覺得他的建議不錯。她說:「好呀。」歐陽皓和她走了一段路,他說:「那邊有電車站。」兩人走到站邊時,「叮叮」一輛電車到達了,那是往銅鑼灣方向的電車。兩個人開始登上電車,歐陽皓說:「坐上層吧,風景比較好看。」鄭梓瑤同意,於是兩人坐在上層的靠窗位置。玻璃窗外面的風景開始往後退。習習涼風,景色優美。
歐陽皓輕輕的唱了:「可否試一次?與我閒時亂搭巴士,由上環到天后,拖著我手,到我話夠--」
鄭梓瑤說:「啊?原來你也知道這首歌啊?」歐陽皓說:「是呀。」
鄭梓瑤輕輕的開始唱:「請跟我一次,與我二時搭到十時,什麼都也可以,搭到累時吃百力支。」
兩個人小聲的唱:「我們這件事,沒有人知,流浪到商店,在這日子。離別時別掛念,明年今天再繼續試。」
「我們這件事,沒有人知,流浪到商店,在這日子。離別時再約定,明年今天再繼續試。」*




鄭梓瑤遠看窗外風景,一邊唱:「可否試一次?與我閒時亂搭巴士--」
鄭梓瑤的眼眶上盈滿著淚水。「拖著我手,到我話夠--」

天色已晚,電車的客人寥寥無幾,鄭梓瑤雖然拚命忍耐,但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落下。「妳怎麼了?」歐陽皓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令她心中一直抑制著的委屈,以流淚的方式宣洩。「沒什麼--我只是--只是--很累了--」她斷斷續續的說道,她心想,就算她和承若海之間建立的感情,過了明天就會消失殆盡,她也覺得沒有所謂了,就似是剛剛盛放的花朵,轉眼就被野火燒毀一般,化作灰爐。
「累了就哭一哭吧。」歐陽皓摟著她的肩膀,一邊哄她。讓她的淚水落在他的肩上。直到鄭梓瑤哭夠了,歐陽皓說:「到總站了,要下車了。」
兩人下了電車,歐陽皓說:「Candy,要我送妳回家嗎?」鄭梓瑤說:「不,我不回家。」歐陽皓說:「來我家坐好嗎?」鄭梓瑤說:「會打擾你嗎?」歐陽皓說:「不,我一個人住--」鄭梓瑤說:「可是--」歐陽皓說:「怎麼都好,妳不可以一個人在街上走來走去的。」於是鄭梓瑤說:「那好,到你家去。」

到了歐陽皓的家,他擰亮了燈。那是一房一廳的間隔。屋內的物品擺放得井然有序。她說:「你家看起來還整齊啊。」歐陽皓說:「因為我有收拾屋子的習慣。」
兩人住在沙發上面,歐陽皓說:「好了,妳可以告訴我發生甚麼事?」鄭梓瑤說:「你知道的吧?我跟承經理在一起了。」歐陽皓說:「我剛剛才知道。」鄭梓瑤接著說:「不知是誰發給他的,那是我們上次在KTV接吻的照片,他看到後,他就和我吵起來了。」歐陽皓說:「是這樣啊?他也許只是生氣一會兒,你們很快就和好了。」鄭梓瑤說:「也許會吧?」
歐陽皓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指向十一時,對她說:「現在晚了,妳明天還要上班呢。」鄭梓瑤說:「也是呢。」歐陽皓說:「妳今晚真的留在這裡嗎?」她說:「好--吧?」他站起來:「妳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買東西。」語畢,他就下去了。鄭梓瑤心想,他到底去了哪裡?十五分鐘後,她聽見鑰匙聲,歐陽皓打開了門,他拿著一個袋子,他走進屋子,對她說:「我剛剛去預備了個人用品給妳。」鄭梓瑤說:「啊?」
「妳今天不是留在這裡嗎?」歐陽皓說:「妳現在去梳洗吧。」鄭梓瑤說:「謝謝你。」歐陽皓說:「我房間讓給妳,我睡客廳。」

梳洗後,身穿睡衣的鄭梓瑤,看到他的房間裡面,有他送給她,而她退回去的禮物,小山似的堆著。她說:「歐陽,這些是--」歐陽皓說:「是啊,這全是我送給妳的禮物,因為妳不要,我就一直擺在這裡。」鄭梓瑤說:「其實真不好意思,總是令你破費了。」歐陽皓說:「不要緊,買東西送給妳,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
歐陽皓取出了其中一份禮物說:「這件套裝,妳明天穿上班吧。」鄭梓瑤說:「這--」他說:「這是我先前買回來打算送給妳的,但是妳一直不肯收下,明天妳暫時穿上這衣服吧。」
她說:「嗯,好的。」歐陽皓將衣服放在一邊,然後坐在她旁邊。




她問:「歐陽,你有聽說過小滿嗎?」歐陽皓說:「小滿啊?有啊--她是承若海的前女友啊,她好像是個舞台劇演員嘛。」
她說:「那她演的是甚麼舞台劇?」歐陽皓說:「承若海曾經帶我去看過一次,名稱不太記得,不過她現在沒有演了。」歐陽皓說:「妳等一下。」他在房間內找了一下,取出了一本場刊。他打開了場刊,掀到演員名單的一頁,當中有小滿的名字。他說:「我聽承若海說,自從他們分手後,小滿就沒有再演舞台劇了。」
鄭梓瑤解釋說:「其實我是個舞台劇演員,這不是我在演的舞台劇嗎--」她展露出哀傷的表情:「當時女主角辭演,於是由我補上去的。那麼說,難道他和我一起,只是因為我代替了小滿的存在嗎?」歐陽皓說:「不一定的,妳不要想太多。」她難過的說:「我一直以為他是真心喜歡我--為什麼--會是這樣--」
「鄭梓瑤,妳聽我說。」歐陽皓握緊她的雙手說:「梓瑤,我想看見妳的笑容,我不要看見妳哭泣。」歐陽皓放開她的小手,說:「現在妳快睡吧。」語畢就走出房間。
鄭梓瑤一整夜輾轉反側,無法進睡。


第二天清早,鄭梓瑤看到Iphone有未接來電,她一道以為是承若海的來電,怎知道全是母親的來電,她馬上回電:「喂。」聽筒的另一端傳來了聲音:「怎麼了?妳兩天都沒有回家?」鄭梓瑤說:「對不起,這兩天工作太忙,我都留在公司了。」
母親的嗓音幾乎震穿了她的耳膜:「我等了妳一整晚!都不通知我一聲!怎麼搞的?」
鄭梓瑤說:「對不起!媽!我以後不會了。」
「唉。」母親說:「妳這幾天是跟那個承若海出去玩了吧?放心,妳又不是小女孩,妳喜歡的人,媽是不會阻止妳和他一起的啊!」
「不是啦!媽!」
--我們已經沒有在一起。
她突然有哽咽的衝動。
「見妳回電話,媽沒有在生氣了,妳上班要用心喔,再見。」




「再見。」
二人同時掛斷了電話。

鄭梓瑤看著瑩幕,一直沒有收到承若海的來電。這時,歐陽皓說:「Candy,要上班了。」鄭梓瑤說:「嗯。」眼前的鄭梓瑤換上了雪白的襯衣,黑色的絲質裙子,穿上亮麗的黑高跟鞋。歐陽皓說:「妳打扮得這麼漂亮,開心點吧,走囉。」
經理室內,承若海一邊飲用沒有放糖的咖啡,一邊喃喃自語:「小滿,我的周圍,到處都是妳的影子。」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心中一角還有小滿的存在。他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鄭梓瑤。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他說:「請進。」來者是鄭梓瑤。
承若海說:「早,鄭小姐。」鄭梓瑤正眼都沒看過他一下,這天,承若海交代給她的工作,她一是故意減低工作效率,一是乾脆不做。終於,承若海說:「鄭小姐,我明白妳在生我的氣,但是妳不要拿文件來跟我鬥氣。」
鄭梓瑤說:「那又怎麼樣?」
承若海注視她的雙眼說:「梓瑤,如果妳想的話,由這一刻起,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我可以當作甚麼都沒有發生過。」鄭梓瑤聽了默不作聲,然後步出了經理室。
待續

*歌名:春天在車廂裡。歌手:My Little Airpo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