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回到學校的時候,身旁的周子若好像起了些甚麼變化。
  「喂周……周子若。」
  「唔?」
  「究竟前日發生咩事……」
  「唔好提。」
  「點解?」
  「唔該你唔好再問。」
  那麼之前一個多月所發生的事又算是甚麼?
  怎麼對我的態度可以轉變得這樣的快?
  「如果我地仲係朋友既話……」她勉強地壓著眼眶:「就唔好問。」




  我並不是想要把你弄哭。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就算是一個簡單的答覆,總比現在好。
  「唔,我明白喇。」
  根本就完全不明白。
  「多謝你。」她用手背壓著鼻尖,然後緩緩地離開自己的座位。
  「喂,表成點?」羅船長走到我身旁。
  「不如一陣食飯先講。」
  要將這件我也搞不清楚的事表達出來其實是件難事。
 
  「照舊啟豐啱唔啱?」羅船長問。




  「好啊,啊草都一齊呀?」
  「佢都有份架,」羅船長笑了笑:「坐低先講坐低先講。」
  這天的餐牌好像挺難選擇。
  「我跟你啦。」我說。
  「喂喂,乜你好似無黎精神咁架?」羅船長一拳捶在我的手臂上。
  「頂你認真架?」我捂著自己的手臂。
  「快啲自己揀,」羅船長指著餐牌:「唔準跟我呀拿。」
  勉強選了個能吃的。
  「好喇,咁我地而家開始啦,我地『良若行動』既第一次秘密會議。」羅船長雙手交疊,凝重地望著我。
  「喂幾時改埋啲咁低能既名架?」啊草輕輕地拍一下桌子。




  「咁拉埋陳子良同周子若既行動,唔叫『良若行動』唔通叫『子子行動』呀?」
  「算啦,唔好係度拗埋啲咁既野。」我說。
  「咁你開始講啦,表白表成點?」
  我深深地吸一口氣……實在太難啟齒了。
  「講啦。」
  「我……我比佢拒絕左。」
  「吓唔係呀嘛?無理由架……照計───拿你搞清楚先,」羅船長以雙掌對著我:「由始至終我都係真心想幫你既,我唔係有心想害你。」
  「我知。」
  「咁依家……呃,你介唔介意講下果日發生左啲咩黎?」
  「我前日同佢去左新北江───」
  「樂湖果個?」羅船長問:「點解既?」
  「果度我最熟丫嘛,我由細到大都住係果度。」
  「哦,即係果度係你主場啦?」
  「可以咁講既……我同佢係商場入面行,一齊買衫,一齊食飯,算係普普通通,無咩特別事發生。」
  「係咪你成棵聖誕樹咁呀?」




  「吓,聖誕樹?」
  「即係你唔夠主動呀。」
  「我咁都仲叫唔夠主動?」
  「喂你比啊良講埋先啦。」啊草插口。
  「好,你講你講。」
  「我諗……都無架喇,食完飯之後行多陣就搭輕鐵返屯門───」
  「喂表白呢?表白呀,成趟行程裡面最重要果樣野去左邊?」
  「到左屯門之後,我同佢係美樂落車。」我說:「我拉住佢隻手,烏低身,係佢耳邊同佢講果四隻字。」
  「跟住呢?」
  「跟住張卓蓉突然間打比我。」
  「矮妹?點解佢會無啦啦打比你架?」
  「無,佢叫我還書啫。」
  「好叫唔叫呢個時候黎叫人還書,阻鬼住晒。」
  「咁又唔怪得佢。」我說。
  「你繼續講。」羅船長攤著右手。




  「之後周子若突然間搶走左我個電話,佢唔知同張卓蓉傾左啲咩黎之後就收左線,還返部電話比我。」
  「之後佢就拒絕你?」
  「係……佢同我講,我地唔可以係埋一齊。」
  為甚麼……
  每次想起這句在我腦海裡繚繞不停的話時,心裡總會湧出十萬個為甚麼。
  「呃又會咁既?」羅船長緊皺著眉,猛然地抓著頭髮:「問題出係邊呢?」
  「我自己諗極都諗唔明。」
  「之但係我硬係覺得有邊個地方有啲奇怪。」他的頭一直轉,手指由耳背抓到後腦勺。
  「咪住先。」啊草忽然開口:「點解佢會話『我地唔可以係埋一齊』既?」
  「咪因為佢唔鐘意───啊!」
  我雙手拍在桌上,坐直了身子。
  「我明喇。」羅船長右拳一下打在左掌心上:「離奇就離奇在點解佢唔係話『我唔鐘意你』。」
  「更何況你連好人卡都無收,」羅船長伸手過來搭著我:「呢場波仲有機會打落去。」
  就是說,她只是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而被逼要拒絕我。
  「子良,知唔知想當年,車仔對雷丁果場波係點贏架?」




  「點贏?」
  「係半場落後一比二既情況底下,完場前三十分鐘排出四一五既戰術,之後連追三球反超四比二。」
  「你既意思係……」
  「進攻,進攻,同埋進攻。」
  「我諗啊浩既意思係叫你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搵個答案出黎。」
  「無錯,你有咁既實力同機會,就應該繼續上全力上。」
  「多謝你。」我一把擁著羅船長。
  感謝你給我這麼明確的指示。
  「傻啦。」他拍拍我的背。
  接下來我要做的事……就是將周子若和張卓蓉所隱瞞的秘密查個水落石出。
 
  「喂朱咕力,幫我去拎啲雪糕筒出黎丫。」黃老師將鑰匙拋給巧克力。
  「今堂玩雪糕筒呀PE Wong?」
  「玩你個頭,跑九分鐘呀。」黃老師說:「快啲去熱下身拉下筋先啦你地。」
  「喂,你知九分鐘係咩黎架可?」羅船長在我的身邊跟我一起跑著。




  「知,點會唔知呢?」我說:「我本身間學校都有體育堂架。」
  「呀又係喎。」
  「好喇,」黃老師拍拍手:「熱完身就兩個人一組啦。」
  「我地一齊啦啊子良。」羅船長說。
  「吓,哦。」
  羅船長的成績是十六個圈。
  「到你跑喇。」他跟我擊掌。
  剛開始的時候,見周子若走在前面,於是我加緊腳步追上前。
  「周子若,」我說:「講出黎,我知道件事,一定有啲咩秘密。」
  她沒有望我一眼:「你都知係秘密,你叫我點講出黎。」
  「用口講。」
  「放棄啦。」
  「我唔會放棄。」
  她不再講話,我依然隨在身旁。
  在我倆之間傳遞著的,就只剩下呼吸聲。
  重複發問同樣的問題恐怕也不會得到答案,就這樣等著吧……等她開口。
  她的口不住地呼氣,卻沒發聲。
  九分鐘過去了。
  「周子若,十七個圈。」
  「唔……十七個,幾好幾好。」黃老師點點頭。
  「陳子良,十七個。」
  「又係十七個……下次唔好再做陪跑員喇。」
  呃,陪跑員。
  「話緊你呀聽唔聽到啊?」黃老師笑著說。
  「係。」
  「你兩個係我堂入面耍花槍吓嘛。」
  我望著周子若。
  「粒聲唔出……下次唔好咁明顯喇知道未呀?」
  「哦。」我尷尬地點點頭。
  周子若轉身離去。
  「若。」我走上前。
  「唔好再係咁。」她突然回頭,指著我:「唔係既話我唔再理你。」
  我停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
 
  睡前電話傳來一個訊息。
  「有無事啊你?今日見你好似好唔掂咁喎。」
  沒想到張卓蓉也會問候我。
  「無乜野。」
  「仲係因為果件事?」
  被她說中了。
  「唔好成日諗住果件事啦。」她說:「咁樣唔係辦法。」
  至少目前為止我還未想到任何可行的辦法。
  「我淨係想知個答案。」
  「咩答案?」
  「周子若───」不對,周子若拒絕我的原因是因為她和張卓蓉的對話。
  我把「周子若」三個字刪掉。
  「果日你地兩個講左啲咩黎。」
  「我講過好多好多次,真係唔講得呀。」
  又是這樣。
  「既然周子若佢都唔肯講比你聽,咁我又點會講?」
  這根本就是個死胡同。
  當天交談的人只有她倆,除此以外,便無跡可尋。
  「唔好咁啦……」
  就算是找上啊敏,找上羅船長,也不會有進展。
  我關上電話的屏幕。
  怎麼辦……
  電話再次亮起來:「其實你問黎做咩喎……」
  因為這件事,一定跟我有關。
  我將電話擱在枕邊,沒有再理會它。
  手按在自己燙熱的額上……
  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