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夜: 第十一夜：世上的另一個她

畢業後，我回到香港，找了份滿意的工作。
所謂滿意，就是要自己喜歡。

我喜歡我的工作。

還記得那條名店街，昔日我就在這裡重遇她，
今天，我在這裡重遇了另一個她。

她也在一家名店工作，也是一身端莊待體的制服。
她沒有金髮，也沒有誇張的飾品，她一向沒有。


她表現出成熟的韻味，她有她的理想，
她的理想是，再儲一畢積蓄，再次出國唸書。
可兒就是這樣勤奮的人。

和她重遇，不是巧合，是我故意的。
那幾年期，我們靠著書信、電話……建立了一份深厚友誼。

我明白她圓滑背後的荊棘，這是她的鍋，必須由她來背。
正如殺父之仇，總不用別人來報一樣。
所以我沒有在經濟上支持她，縱使我有能力，


但必須為她保留著那份珍貴的自尊心。

我們的距離越拉越近，尤其在我知道她手上的介指是她自己買的時候。

她一直也無法相信世上的另一個她，
她以為那個她是我捏造的，所以開始的時候，她拒絕我了。
她的自我保護，比任何人都強，甚至比那個她更強。

所以她一直無法接受我，直到那一天。



那一年的農歷年末，因為我手上的工作堆積如山，
必須趕在過年前完成，該死的卻是家裡要進行大裝修，
沒辦法之下，只好請她來幫忙，有個像樣的女主人座陣，
我第一次感到，這不僅是一楝房子，而是一個家。

那段期間，裝修技工和搬運工人都稱呼我們為先生太太。
我當然是暗爽的，但其實是因為年齡的問題，
而且她性格和口氣也太像女主人了。
當然，如果是因為合襯的關系而被這樣稱呼，我會更高興。

「這幾天給你佔盡便宜了吧」
「那妳希望變成真正的HAN太太嗎?」
「你不是要我來幫忙讓你專心工作嗎?」

她就是這樣，對我的逗笑、調笑，從來也是不卑不亢，


真是拿她沒法。我只好真正地專心工作，她也陸陸續續替我收拾東西。

她找到了一些很舊的光碟，有些連碟面都已經給刮破了，
她問我還有用嗎? 我也當然不知道，只好放到電腦裡看看。

第一個資料夾裡，是一些碎花，白雲，飄雪的小圖;
第二個資料夾裡，是一張又一張牆紙大圖;
第三個資料夾裡，是一些文字檔案和一些超連結;
第四個資料夾裡，「真的好像啊!」是她的照片，唯一一張照片。

「原來真的這麼像」
「不是樣子，連性格也幾乎一樣」
「對不起」
「沒關系，那妳相信我了吧」



今次，她沒有即時地拒絕，因為她不能，因為打從第一個資料夾開始，
她已看見我眼中的淚水沒有停過下來。

「我相信你很愛我，我也愛你，所以我們不能在一起。」

這時我最後聽到她的話，她丟這句話就離開了。

資訊發達的其中一個好處，就是分手的時候不會太尷尬。
一星期之後，我收到了她的電郵。

「我愛你，從一開始，從我吻你那一刻便愛上你。
我相信你不是那種用前女友來搭訕的人。
特別在我知她確確實實存在的時候，我寧願你是騙我的。
因為我沒辦法接受，沒法接受你心中有另一個她。



你愛我，是由她開始，而我未必是她的結束。
我愛你，但我怕有一天，我會妒忌，妒忌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我真的很怕，死去的人，永遠是天下無敵的，她只會長存你的心中，
你只會記得她的好，抹去她的壞，不斷的美化，不斷的昇華。
一個連你也沒法擺脫的夢魘……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

一個連我也沒法擺脫的夢魘……說得真好。
我真是敗給妳了，也敗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