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b15著





  他是系列裡第一個的香港人,也是少數,我比較不那麼討厭的香港人裡的其中一位。當然,他也是個大叔,因為我本來就莫名其妙地跟大叔比較投契。其實我也想多寫香港人,只是我認識的那一堆實在不曉得要怎麼用文字去形容他們。
 
  我們相識之久,大概再過一兩年就滿一旬了。儘管這樣,我們對彼此也不算是很了解,因為我們各自都不是很坦率的人;而且,我們都是自我主義的人。這個深坑,大概再多挖個十年也挖不到底。
 




  他有著跟普通人一樣的童年,瘋狂過,努力過。但站立於稱為『現在』的時間點回頭看過去,卻都只有一個個把人格摧毀的小故事,把這些故事集合起來,就成為了現在的他──一個千瘡百孔的人。
 
  他天生無法發脾氣,無法表達憤怒,但胸口裡卻有無盡的不滿與怒火在逼迫著他的極限。
 
  他跟我一樣,是一個偏向毀滅性的人。如果硬要分類的話,我是自我毀滅,而他是無差別毀滅的人。我們同樣對周遭的環境、人、意識形態感到絕望,感覺自己隨時死掉也沒關係,不知道為啥,但是如果人總是這樣想著的話,通常都會覺得自己活不久。
 
  那麼,我覺得至少要寫一篇關於你的文章,假如哪天你真的不在了,至少我可以跟所有誤會你的人說,你曾經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是個很有學識,但是有偏執傾向的人。他的理性,總會有意無意地抑壓著自己的自我,而在裡面,要找到我們稱之為『情感』的東西,根本就是大海撈針。那根針,有時候會因波濤起伏而浮上水面,不小心刺傷外面好奇的人們,人們會驚訝,人們會遠離,可是哪怕當中只有一個人想回來找那根針,那根針也都已經被海濤給捲走,失落於原本的地方。
 




  他說過,很羨慕我那麼隨性,幹嘛都隨心而發,但其實他不知道那都不是真實的,我只是在適合的場合,做出適合的反應,這不能稱為我的本意。
 
  我身邊有很多命苦的人,很多我打從心底覺得應該被善待更多的人,他就是其中一個。不過我的溫柔大概在年青的時候用了一輩子的份,也或許跟隨著我的一部份被鎖到透明的箱子裡,我就是無法去讓他感覺沒那麼糟糕。
 
  我是個學什麼都很快,後遺症卻是健忘的人;而他是個學什麼都很慢,後遺症卻是記憶力驚人的人。一個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相反。
 
  記憶力好而又有偏執傾向的人,總是會苦了自己。比方說夜深人靜的時候,剛好你的腦袋運轉得太快,不經意把從前的一些故事給勾出來,又只能獨自黯然悲傷到黎明。對著一個人的時候,又總會記得他對自己做過什麼事情而耿耿於懷,無法完全打開心屝去給別人機會證明自己。
 
  說他是偏執狂,但是他卻不把這些東西放到別人身上。以我所知,他對他的朋友都很好,甚至吵架爭論什麼之類的,他都打從心底去當一個彬彬有禮的君子。有一些時候,當你遇到一些白目,而他的所作所為又讓你感到委屈,我的做法是直接罵,罵完就沒事,不喜歡把問題放桌底任其伸延到更多的分支,可是他無法這樣做。
 




  他就是會當個君子,雖然他自己大概也受不了。
 
  如果說我有大愛的理念,那麼他就有大義的理念,這或許算是他的一種溫柔。有時候當情感上來,總會想要任性地去批判所有東西傷害任何東西去讓自己感覺沒那麼糟糕,比方說『fuck this, fuck that, fuck all of you.』之類一瞬即過的想法,這是一個正常的情感抒發。我跟他說:『偶爾試看看一兩次吧?』,他回我說沒辦法,如果對方沒有錯,也有很充份的理由,那他就沒什麼好罵的,吞下去就好。假設到一個人快要崩潰的時候他還抱著這種想法,那只是自虐。有幸最近他比較會fuck別人了,不過他fuck得太君子,這點有待改善。
 
  我們都是同樣有堅持的人,但是這種與『倔強』掛勾的東西,再加上他病態的自我約束,他會變成一個移動打火機,不認識他的人要是無意踩到地雷擦起火花,他的反應大概會讓別人以為他是神經病,所以我都會經常很留意他的身邊在發生什麼事情,適時出手緩和一下,以免事情會演變得太超過而讓他事後後悔。俗語有云,平常看起來愈平靜的人,瘋起來愈會嚇到眾生。
 
  他對社會,對整個世界也很有理想,有著各方面上的追求,但他不會對很多事情下定論。只要你願意去被挑戰固有概念,感情不脆弱,他會願意花無限個晚上來跟你講政見,講世界觀,講所有事情。他會挑戰你,但是他不會抹殺你的想法。俗語有云,受得起風吹雨打的總是最壯的。
 
  他是打從心底的虛心,從來沒看見他炫耀過什麼,或者是以上位者眼光去看任何人,他是那種很有耐性去觀察、了解任何人的人。當然,他也會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抱著對事物的stereotype,不過那並不影響他的待人處事之道,還有世界觀。
 
  立眼一看,他是個很窮的老青年,看起來有點像生意失敗的大叔。不過當你多花時間去了解他,你會發現他心裡的底蘊並不是你能想像的。只是香港近年流行嘩眾取寵,這一群低調的人總是埋沒在人海後面,而他,也不會停留在鬧市裡很久,所以他無法跟你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本應是一個安靜厚道的人,在香港這個不公不正,又缺乏理解的亂世,自然有很多問號,也有很多不滿。不像一些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人,也不像一些很方便自己的人,他選擇去在乎、尊重每一個人的想法,也或許,目前他也只能夠做這件事情而已。
 
  他想做的事情有太多,無法做的事情也太多,奈何身邊的人、社會都沒有去諒解他,他默默地承受一切的指責與罪名,直到他已經再無力去維持這個絕妙的平衡,當天秤只能選擇傾向一邊,最終失去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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