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輪因為要照顧方婷,所以已經很少會在快餐店出現,本來為了火輪而買的那台新款咖啡機不便宜,這樣子閒着浪費了,於是我在門外貼了張招請咖啡師的告示,希望找個人能夠暫時替代火輪。
告示貼了幾天,有個短髮年輕女孩來問,是不是招請咖啡師?
這個女孩看上去像只得十八、九歲,我說:「妳想找兼職?我要的是全職。」
「沒問題,我可以做全職的。」她說話很溫柔,但語氣堅定。
「妳……之前做過?」我問。
「嗯,做過。」
「又是這種快餐店,還是像星巴克那一種?」她皮膚白皙,我猜她是那種經常行商場購物的女孩。
「是咖啡室,在阿根廷和智利都做過。」她說話時,雙手拉一拉肩上的背包肩帶。
「妳在外國回來的?阿根廷?」她的答案與我的想象有很大落差,我開始對她好奇。
「大學畢業後,往阿根廷過了三個月的Working Holiday,期間也去了智利,我就在那裡的咖啡室工作。」




「原來……妳已經大學畢業?」我再打量了她一遍,樣貌雖然有點稚氣,但有種可愛的漂亮,笑容帶着童真,看不出已經是個大學生。
「不像?」她有點疑惑的望着我。
「呀……沒甚麼!」我望望那台咖啡機,說:「這種咖啡機,會操作嗎?」
她點一下頭,說:「我可以試一試嗎?」
我就讓她用咖啡機冲一杯咖啡看看。
那天下午,她正式成為「風火輪」的咖啡師,她叫夏陽。

「我們開始吧!」
說話的人是官醫生,那位很漂亮的心理醫生。原本我是很抗拒相信自己有心理病的,直覺認為這是承認自己已經癡線,但若楠說服了我,她說就當是為了快餐店吧!
沒有快餐店的老闆是怕火的。




我脫去鞋,躺在那張很舒適的真皮沙發上,燈光被調暗到一個很適宜睡覺的光度,室內溫度很適中,我嗅到那淡淡的,從官醫生身上飄來的香水味道。
我對整個治療過程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她叫我想起最快樂的事,然後是最傷心的事,問起阿風被捉去的事,也問到家姐大廈火燭的事。
我像發了很多場夢,然後醒來時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到至為止,你覺得舒服點了嗎?」她合上記事本,很溫柔的問我。
我原以為能對着這樣的美女,一定會想到很多很色情的畫面,結果完全相反,我覺得自己像跑了一段很長的路,喉嚨都乾了,只想大口大口的喝水。
「水……有水嗎?」我問。
她從一個玻璃水壼倒了一杯水給我,我直倒進胃裡。
「這是很正常的,不用急,這類治療需要時間。」她接過我給她的水杯時說。

我心裡突然升起一種恐懼,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阿權那雙眼又再出現我腦海裡,覺得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久沒有跟火輪在大排檔飲酒吹水了,見過心醫生當晚,我突然很懷念從前在旺角的日子,於是約了暴龍和火輪出來,希望能籍着酒精來麻醉自己的失落。
暴龍在山東街一間火鍋店留了一張枱,我本來想在大排檔的,但他說旺角的大排檔都已經全變了商場。
「你知道嗎?現在我走進旺角,都會覺得很陌生。」暴龍將我的酒杯倒滿了後說:「前面街口的『旺星』,我在那裡吃了十年下午茶,那裡的波蘿油是全旺角最好味的,上星期已經變了做藥房,老闆說退休了,租金貴得嚇死人,賣奶茶波蘿包根本交不起租。」
「你的生意呢?」火輪問。「還有生意做嗎?」
「有是有,但怎樣都不能跟以前比。」現在室內禁煙,暴龍沒有像從前般煙不離手。
而且我覺得他面色差了,有時說兩句話便咳得很兇。
「好在我當年買落兩間屋收租,總算有啖飯食下……咳….. 咳……咳……. 」他咳得連筷子也拿不牢。
「你咳成這樣,有看醫生嗎?」我問他,怕他傳染給我。
「幾聲咳,飲咳藥水就得啦!」他灌下一大杯啤酒。
「師傅!」我舉起酒杯要同火輪飲勝:「我們很久沒這樣坐低啦!」
「係,好耐無啦!」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這幾個月,火輪都為了France的事而擔心,很久沒有見他如此盡興,今晚我叫若楠陪France,讓火輪好好放鬆一下。
「喂!不用理我啦!」暴龍也要敬我。
「好,飲杯!」我猛灌了一大口。
「喂!你們還記不記得Linda媽?」暴龍忽然這樣問。





我當然記得,Linda是「新光輝」的其中一位「媽咪」,我說過姑爺仔一定要跟「媽咪」打好關係,所以我對她還好過對自己阿媽。Linda媽年輕時在灣仔的無上裝酒吧做過,後來跟一個鬼佬水兵生了個仔,水兵回去英國後跟Linda媽斷絕來往,她一個人帶大個仔,後來這個兒子好像去了做雜誌模特兒還是拍電影,跟Linda媽自然也沒有太多來往了。
「我前一排遇見她,現在做了老闆,在一個商場賣女裝。」暴龍夾起一塊豬紅說。
他沒理由無來由地說起Linda,我和火輪在江湖打滾了這些年,已經是人精了,他一開口就知道還有內文。
「你跟Linda一齊?」我問。
他點點頭。
「呀,你古惑呀!我以前都沒發覺你們有發生過甚麼。」火輪笑笑說。
「唉,以前她是當紅媽咪,身邊一大班老細,點會看得上我呀!咳……咳……」
「她還是一個人?」我問。
「以前她揀人,現在人揀她,幾十歲的女人,邊有男人鍾意。」
「不是呀,還有你呀。」火輪給他倒了一杯啤酒。
「同是天涯淪落人嘛!」
「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對着他唱。
「死仔,玩阿叔!」他掉了一粒花生在我臉上。
那一晚,我們說說笑笑談了很久、很夜,講起以前的旺角,講到現在的香港,講起很多人……十年,原來可以令很多東西改變得面目全非,究竟還有甚麼是我們可以掌握的呢?以前我以為有錢最實際,但結果有很多事原來有錢也解決不了,以前我認為在旺角做最Top的姑爺仔很威,結果現在都沒有人知道姑爺仔是甚麼了!




我希望一直不變的,就是我跟火輪與暴龍之間的這份友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