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純熟的從車後門擠上了往跑馬地的電車,還飛快的跑上了上層,好不容易才鑽開了丁點的站立空間,相信沒有人會想到一位富甲一方的人會和平民百姓一同擠擁在古舊悶熱但便宜的電車廂裏,而且還毫不貪圖短暫的坐下,面前的兩位菲傭離開椅子準備下車,但他卻滿有風度地讓身邊兩位看來比他年輕的婦人坐下。

剛才與那班踢球少年人衝突的餘燼已經完全熄滅了,他心裡只默默期盼著將要到的那個自己非常熟悉,但又同時使得他肝腸寸斷的地方。正常來說,一般人會儘量避免再到這些觸景傷情的地方,但他偏偏要每個星期起碼要到一次,他深信那次意外絕對不是偶然。

下了車後,如常的走到成和道那幢單幢式大廈,站在對面馬路呆呆的發愁。

這幢大廈曾幾何時賜與他無窮財富,高峰時期擁有過八個不同面積的單位。除了保留兩個單位作長線收租之外,其餘都是短炒摩貨穫利。在精準眼光加上運氣的幫助下,他幾乎沒有虧個本,這裡絕對是他的褔地。

三年前,用作放租的其中一個單位的租客拖欠了多月租金,於是乎他的亡妻Sammi抽了十一月深秋的其中一晚空去,打算上門催租。





這大廈已經建好了超過四十年,而閣樓跟香港很多物業一樣,外邊築起了一道厚厚的,不知是否有合法圖則的簷牆,而經過數十年的寒暑加上日久失修,不少混凝土已經相繼塌下,赤裸裸的露出內裏縱橫交錯的鋼筋。

而那個秋風秋雨的晚上,一塊接近一輛巴士長度,估計數噸重的石屎,不偏不倚地塌下來,砸中正往追租,還是花樣年華的她,倒臥於血泊不久已化為亡魂。

明叔追憶起與她的初約的情景,某天的初夏,他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地邀約比自己年輕二十五載的她到大尾督,玩那個只屬於自己,卻絕不是她年代潮流的“爬艇仔”。起初還害怕她會嫌這玩意太老套,但最終是出乎意料地深深吸引住她,使得她先是好奇,之後著魔地跟他學習撐艇。而明叔純熟的撐船技術和專注認真的神情巧妙地奪取了她的芳心,自始兩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

那一天在石澳海灘,已有經濟基礎的他出奇不意地從背包掏出了一顆閃亮晶瑩的大鑽戒,不待她應允就套上她的無名指,之後從石堆中拿起一支不知道何時收藏好的木結他,自彈自唱張國榮的“為你鍾情”,儘管是五音不全,但最終她還是欣然地選擇跟隨了他的姓氏。

不過,這幢曾經給他帶來豐厚利潤的物業,卻又諷刺地奪走了他的最愛。





他漸漸明白到這是個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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