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楓戰戰兢兢的拉開面前的椅子,把厚厚一疊文件安放到桌面上。她在面前放置了一張白紙,手握著一枝炭筆。監獄機構採用這筆芯如蠟筆般質地柔軟的專用文儀,乃為防止犯人突襲時用作武器造成對訪者的威脅。映楓在不安把弄之際,教這炭筆筆頭碎落的炭粉,把她兩根指頭微微染污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映楓準備講出開場白。

紀宇行卻在此時擡起了頭,搶先一步,“我聽說你是從香港過來的,你可以和我說廣東話,溝通方便一點。”

映楓屏住了呼吸,望向對坐的紀宇行,接觸到他的眼神。一下子她感到失態的驚詫,她從來沒有看見過比他更深邃更沉鬱更落泊更空洞更虛渺,卻同時如此充滿著不可言喻般複雜感情的一種眼神。

迅即她從他的眼神裏抽離開了,強作友善微笑道:“我叫江映楓,今天以心理輔導員的身份來到這裏,主要是想和你像朋友間似的閑談一下,以了解你的內心,或舒解你的困惑。”



紀宇行咀角隱約泛起一閃而過的微笑,“我明白,以往一向也有像你一樣的人來探訪我。我了解,良好的心理質素,有利的評估報告,對於我獲得提早假釋,早日恢復自由,起著關鍵的作用,對嗎?”

雙方對望了十份一秒,紀宇行續說:“可是,我很滿意現狀,沒有假釋的渴求。相反,假如不用再犯罪,卻能給我加刑,我樂於接受……”

映楓感到異常不解,她多年來所學得的理論和無數的個案研習中,在囚的犯人,真心或假意悔過也好,每每總是以盡早假釋恢復自由,重投社會早日更生為最終目標,可是面前這人……

紀宇行徘徊在她的知識範圍外,教她一下子摸不著,回應不了過來。

“你可以和過往所有人一樣,對我產生同樣的想法:這人自暴自棄,沒救藥,可以放棄……反正刑滿了我還是別無他選的要出獄了。你們……可以少費一點資源,和心神……”紀宇行說道。



這被獄警評為少話納言的人,整個過程說的話比映楓還要多,她的被動叫她感覺到,好像對方才是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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