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俠客傳: 補習奇緣 (六) 這會是真的嗎?
“商老師, 您真神, 是上官婉兒的墓, 我們發現墓誌銘了, 您最好立刻過來, 否則現場就要被改變了.” 七月中旬的一個中午, 商善接到李明的一個電話.
“墓誌銘上面寫些什麽?” 商善急切地問道. “大約是七十三釐米見方的青石石頭, 現在還埋在土裡, 我我先讓大家不要挖出來. 朝上的一面刻有九個篆體字, 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銘. 這上官昭容歷史上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上官婉兒! 商老師, 只能讓大家停工一天, 如果您明天要是到不了現場, 我們恐怕就要挖掘了, 大家等不及了.”
商善從心底裡感激李明這個年輕人, 為了等自己一個人居然能讓數百人停工等他. 要知道這可是重大歷史性事件, 墓誌銘上面寫的東西可能會有驚天的秘密. 就是好奇心也會讓大家盡快將之挖出來. 通過這也讓商善對大陸人有了更多的瞭解, 文物局的人, 官僚. 而李明這樣的人卻是熱心, 守信. 看樣子真的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啊.
得知 RICHARD 和阿霞沒有時間一齊去, 商善立刻購買了當晚的機票并通知李明. “到酒店安頓好了通知我, 明天早上我安排車到酒店接您.” 李明囑咐道.
第二天早上大約九點左右, 李明親自開車來酒店接商善, 一路上向商善簡單介紹了最近挖掘的情況. “根據目前發現的情況來看, 這是一座帶斜坡甬道多天井和多壁龛磚券墓. 共有五個天井, 五個過道和四個壁龛組成, 符合唐朝二品昭容的身份. 墓水平距離大約是 36米, 深約 10米. 但沒有發現棺槨! 也沒有什麽文物, 僅有幾個陶俑. 墓室是從頂部直接被大規模開鑿的, 刻意被認為是官方的行為. 而墓誌銘是在甬道中被發現的.” 其實當時李明還介紹很多關於攷古的細節, 但商善對此一竅不通, 而且也沒有多大的興趣, 因此僅記得一些大概的情況. 對於商善來說, 他一直確信那裡一定會有什麽東西与上官婉兒有關, 但就是不能確定具體是什麽東西, 要不然就是這方墓誌?
“要不是發現墓誌銘, 還真無法確定墓的主人是誰呢?” 李明感嘆道. “上官婉兒是死於亂軍之中, 照理說應該是屬於韋皇后和安樂公主一黨的, 能有此規格的墓葬已經是出乎史學家的意料了. 我估計如果屬實的話, 恐怕部份唐史就要進行修改了. 真希望墓誌銘商能記載些什麽驚天的秘密.” 商善回應道.
到了挖掘現場, 商善發現現場已經被藍色的圍板圍了起來. 門口挂了一塊牌匾, 上書 “陝西省考古研究院考古基地”. 進了墓區, 商善觀察道墓葬坐北向南, 五個天井, 五個過洞, 四個壁龛的結構, 從南邊傾斜的斜道下去, 第三第四過洞兩邊邊各有兩個壁龛, 裡面有些泥土盒不多得陶人, 陶馬, 甬道中間有一合墓誌, 墓道的最北邊, 盡頭就是大約四五平方米的墓室, 墓室僅西北邊還有一些墓磚沒有被揭起. 商善看完了墓室後回到甬道正中墓誌銘旁仔細觀察, 墓誌大約有 70 厘米正方, 誌首向北, 誌蓋已經清洗出來, 誌盒依然埋在地下. 誌蓋上正如李明在電話裡説得那樣有的九個字 “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銘”. 誌盒的四邊繪有十二生肖動物圖案.
商善想這恐怕就是上官婉兒留給自己的東西, 還有什麽其它的東西嗎? 有什麽方法刻意證明呢? 商善抬去頭向上望去, 原來墓葬的頂部已經北打開, 一縷陽光射在甬道之中. 忽然, 作為科技盲的商善想到一個科技的主意. “李主任, 您這裡誰有 iphone 手機刻意顯示 GPS 坐標的?” 商善向旁邊站立的李明問道.
“顯示 GPS 坐標, 不用 iphone 罷, 幾乎任何智能手機都刻意顯示 GPS坐標. 您有什麽用嗎?” 邊問邊打開自己的手機, 設置一輪後遞給商善.
“這個墓誌銘的位置沒有北移動過嗎?” 商善問了一句. “還沒有, 這不是讓您趕過來的原因嗎, 您看完我們就要挖掘了.” 李明有些疑惑, 不知道商善要測量 GPS 有何作用, 但這線索氏人家提供的, 自然有人家的原因, 李明想問, 但覺得不方便, 而且問了也不一定會有答案.
商善將李明手機放在墓誌銘的中間位置, 蹲下去仔細地看手機上顯示的坐標. (北緯34度26分50.7秒; 東經108度43分17.6秒). 商善似乎被這個顯示給嚇呆了, 蹲在那里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 商善緩緩地站了起來, 長歎道: “就是這裡! 就是這裡!” 然後將手機移動到不遮擋九個大字的邊上, 用自己帶來的相機拍攝了墓誌銘及顯示 GPS 坐標的手機. “那是為了將來寫文章的材料.” 商善向李明解釋道.
李明壓抑着自己好奇的心理, 想了一想, 問道: “商老師, 這墓誌銘可以挖掘嗎?” 商善似乎回過了神説 “當然可以. 謝謝你!” “彼此彼此, 也謝謝你.”
李明隨即安排幾名專家小心翼翼地開始將墓誌銘周圍的泥土用刷子刷開, 不大一會的功夫, 墓誌銘整個就給清理出來, 幾個人合力將墓盒翻轉過來, 用另一把刷子更加小心地一層層刷去上面的泥土, 幾百個字逐漸顯現了出來. 右手邊頂頭的第一行字被先清理出來, 李明和商善俯身去研究了一番, “大唐故婕妤上官氏墓誌銘并序.”
商善眼眉一跳, 轉身問李明. “這墓蓋上的標題好像是故昭容, 而這誌盒上的第一句卻是故婕妤, 不對啊.” 李明答道: “是啊, 恐怕這合墓誌在製作的時候上官婉兒還是婕妤. 我不記得是新唐書, 還是舊唐書, 或者是資治通鑒裡有記載, 後來上官婉兒被平反重新冊封為昭容, 看樣子上官婉兒的葬禮安排得也很急迫啊.”
“我還是先回酒店罷, 不影響您們工作了. 等文字全部出來後, 我再過來看看. 您看如何?” 商善想全部字要清洗出來恐怕也得到晚上, 或者是明天了, 自己待再這裡也沒有什麽意義, 不如先回酒店休息一下, 昨晚趕飛機過來, 也沒有休息好. “也好, 我讓司機送你迴去, 我就不送你了, 明天下午大約還是這個時候, 我再派車來接你, 估計這字跡就可以全部清理出來了.” 李明仔細地安排後續的工作.
回到酒店, 商善美美地吃了頓大餐, 然後洗去一身泥土, 穿上浴袍, 斜躺在床上. 畢竟多個月的擔心終於有了一個結果, 上官婉兒, 或者是思琪留下的數字秘密也已經被破譯. 事情到這裡也就算是一個完美的結局了罷. 商善想, 明天最好能帶些什麽東西回香港, 即使一杯黃土. 文物不可以帶走, 墓地的黃土應該沒有限制罷. 邊想, 邊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下午大約兩點左右, 考古隊的車來了接商善. 這時的西安路有些堵塞, 從西門出城繞過去, 大約接近四點的時候才到了現場. 商善看到墓誌銘很長, 大約有進千字, 前半段所寫的主要是上官婉兒的家庭背景, 這部分合歷史的記載基本吻合, 後半段則合歷史記載完全不同, 上官婉兒不但和韋皇后, 安樂公主不是一夥的, 而且還拼死維護李唐宗室的地位. 至於商善最關心的兩點就是上官婉兒是如何死的, 又是如何杯安葬的. 墓誌銘中記載是 “亡身於倉促之際.” 這點和史書記載基本相同, “太平公主哀傷” 等句說明上官婉兒是由太平公主在唐隆事變後大約兩個月左右安葬的.
自此, 商善已經了卻了所有的心願, 并提出要在墓室去一小杯黃土作為紀念. “這可以啊, 但關於墓誌銘上的內容您不可以提前公佈, 必須等到我們全部清理後, 由專家攷證後再由指定的部門統一發佈.” 李明也順便提醒商善有關的一些規定事宜.
再回香港的飛機上商善想, 上官婉兒是在 “景云元年八月二十四日” 入葬的, 唐隆事變是六月間, 之後一個月左右唐睿宗即位, 這下葬確實比較緊迫, 一個多月的時間要修建墓地, 安排後事, 而當時社稷初定, 國家大事還不少, 比如李隆基杯冊封為太子等事情繁多. 估計墓誌銘開始的時候還是按照婕妤的身份寫的, 但後來唐睿宗可能重新將上官婉兒复封為昭容. 由於下葬時間急迫, 千字的墓誌銘內容估計是無法改了, 但墓蓋上僅九個字比較好改, 可能因此將之改為 “故昭容” .
“林太, 我是商善, 最近可好?” 商善覺得這件事情也得向林太解釋清楚, 凡事應該有始有終, 況且當初答應人家用完思琪留下的信後要完璧歸趙的, 信用是做人的基本, 也是商善的原則. “你什麽時間有空, 我想將思琪上次留給我的信還給你, 你還記得那組數據罷! 有些事情我想當面告訴你.”
“那就明天下午罷, 我讓黎叔去接您罷.” 林太的聲音有些疲倦, 或許已經不願再提起失去女兒那種傷心的事情.
“林太, 這是你女兒留下的信, 這是我再西安上官婉兒墓葬現場拍攝的照片. 這是這種數據換算出來的 GPS 坐標.” 商善覺得沒有必要轉彎抹角地說些什麽, 不如直奔主題好些. 回到香港後, 商善即刻將西安之行的結果告知 RICHARD 和阿霞, 也怕別人搞不清楚思琪留下的密碼, 因此請 RICHARD 寫明是如何換算的, 要不然就憑商善的科學豬腦, 無論如何也說明不了坐標的問題.
“那思琪回到大唐是真實的囉?” 林太的眼裡透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畢竟她也想知道女兒的歸宿. “商老師, 你你能告訴我一點關於上官婉兒的故事嗎?”
商善大概介紹了一點關於上官婉兒從宰相千金到宮廷女奴, 從武后秘書到唐中宗昭容, 從以死阻止立安樂公主當皇太女, 到死於亂軍之中, 然後提及最近去西安的所見所聞, 以及太平公主為她安葬寫墓誌銘, 及有可能被毀墓的可能等也都講給林太聽. 儘管商善已經是盡量檢重要的來說, 並且盡量用一種平淡的口吻去敘述這件事情, 但故事的本身依然讓林太聽到涕淚連連, 目睜口呆. 半天說不出話來.
“選擇上官婉兒, 思琪的一生應該活得十分精彩. 雖然最后死得比較壯烈, 但歷史不是往往記得悲劇英雄嗎? 就劉邦和項羽而言, 恐怕喜歡項羽的人要比喜歡劉邦的人多得多. 即使相比當初的紅樓群芳們, 上官婉兒的一身不知道要丰富得多了.” 商善再講完故事後安慰林太説.
“真是辛苦你啦! 真不知道如何報答你, 為了思琪的事情還要多次去那麽大老遠的. 經歷了那麽許多事情.” 林太萬分感激地說道. “不要緊, 這是應該做的, 我只有一個請求.” 商善拿出一個小玻璃瓶, 那是從上官婉兒墓地裡取出來的一杯黃土. 然後繼續說道: “這是從上官婉兒墓地裡帶回來的黃土, 轉交給你, 你如何處理都可以. 我的請求就是希望你能告訴我思琪的骨灰龕再那裡, 我想明年清明前後去拜祭她一次, 這件事也可以就此總結了.
林太想了一想, 拿一張紙寫上一個龕位地址. 商善看了一下是在沙田寶福山的. “商老師, 你説這件事是會是真的嗎?”
“500 年前人們還以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被證明還是最近 50 年的事情, 我們不知道的不等於不會發生, 所有發生的事情也不是全部我們都可以按照所知的理論去解釋的.” 科盲的商善用 RICHARD 告訴自己的話去回答林太的問題. “信則有, 不信則無.” 商善最后說道.
“信則有, 不信則無.” 不是別人拿來説靈異事情的嗎? 難道思琪這件事情還不夠靈異嗎?
2014 年清明前的某一天, 天下著小雨, 尚善來到了寶福山思琪的龕位前, 打著傘, 默默地站在濛濛的細雨中, 懷著敬畏的心情低聲地朗誦着: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餘。 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 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 上官婉兒名垂千古的名詩 <彩書怨> 在寂靜的空氣中飄蕩.
那次會面後林太來電説她決定將那杯黃土放在思琪的龕位中於思琪的骨灰同存. 商善目視着思琪的龕位, 突發奇想到: “上官婉兒的墓中只有墓誌銘而沒有棺槨, 這裡卻有思琪的骨灰. 不知道是先有思琪, 還是先有上官婉兒. 莫非這裡才是上官婉兒的棺槨所在! “
但不論如何, 李隆基殺死了韋後, 殺死了安樂公主, 殺死了太平公主, 殺死了上官婉兒, 這一堆女人的死讓他得以成為唐玄宗 . 但作為唐玄宗的他也被人當場逼死了一生至愛, 天下無雙的楊玉環. 他逼迫自己地老爸遜位做太上皇, 而他也被自己的兒子軟禁甘露典, 在憂憤寡歡中同樣以太上皇的身份駕鶴西去. 真是報應不爽啊!
“至於上官婉兒, 因女人(武后)而家滅, 因女人(武后)而興起, 因為女人(韋皇后, 安樂公主)而被殺, 因為女人(太平公主)而被厚葬, 又因為(太平公主)女人而被毀屍滅跡. 一身榮辱皆為女人, 敢說唐朝不是女人的時代. 商善感嘆道.
“婉兒看到了身邊的李重茂, 看到了遠一點的太平公主, 卻看不到更遠一點的李隆基. 女人就是這樣, 只看到眼前的事情.” 商善看了思琪龕位最後一眼, 帶著對歷史和輪迴報應的敬畏, 在小雨中默默地離開了寶福山, 也永遠離開了上官婉兒.
後來與朋友們談起此事, 大家覺得應該將這段經歷寫成故事, 將之作為一種紀念. 商善想想也好, 按當時李明的囑咐, 等大陸方面公佈上官婉兒墓葬地詳情後, 便開始記錄這段離奇的經歷. 在寫作過程中忽然想到思琪是不是會帶著自己給上官婉兒的評論而去接識太平公主? 早知道如何則應該教思琪再多一些處事的道理, 看得更遠一點. 但回到過去能否改變歷史的軌跡? 据科學怪獸 RICHARD 説, 不可能, 或者只能存在於另一個平衡宇宙中.
2014年秋, 帶著對上官婉兒無盡的唏噓, 成此書.
(補習奇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