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絲的微笑: 第一章（上）

「好冷……」

紫髮少女抓了抓圍巾，輕拍落在裙上的雪花。
自家少爺完全沒有告訴身為僕人的她，今天會下大雪。
於是，她便只穿著平常的裙子——再加一條圍巾——便出門了。
「這也不能怪少爺……啊嚏！好冷啊……」
摩擦著冷得發紅的雙手，少女再次打了個噴嚏。
「要是把暖燈也帶出來就好了……怎麼忽然下大雪啦？」
她知道，她所在的地方常年低溫，是個沒有所謂「夏天」的地方。
只有小雪、大雪跟沒雪三種天氣的地方。




一直一個人住著的她，被一名貴族少爺看上，成為了他的女僕人，跟其他女孩一起服侍他。
最近甚至被少爺看上了，要自己當他的妻子。
「也真是夠嗆的，明明有其他比我好看的女孩……」
就這樣，一直走著走著，直至她看見市集。
 
在這個國家，貧民區跟市集沒有分別——都是窮困的地方。
隨之而來的，是別國的難民。
所謂「純正的國民」，連是否存在都不知道的少女，每天照鏡子時都這樣疑惑著。
眨著一雙碧藍的眼睛，疑惑著。
 




有時候，她很討厭輪到自己到市集的日子。
常年寒冷的這個國家，市集商戶開店的日子並不定。
而今天，就遇到常光顧的店家不開門。
「嘿咻……又是這樣了。」以冰冷的手捂著臉的少女虛脫了。
就這樣回去的話，會被少爺責罵，也會被其他女僕笑話——心知肚明的少女選擇在市集附近的、一家她完全不熟悉的酒吧待著。
「怎麼會這樣……」看著只剩下一個銀幣的錢包，少女注意到她正接受酒吧中許多男性的注目禮。
不乏看著自己身材的男性。
少女向老闆投出了求助的眼神，卻被他以帶有凶光的眼神回敬。
「謝——謝謝款待——」
正想轉身走出酒吧的少女，被一名大漢攔住了。




「嘿嘿，小女孩，要是你肯陪我一晚的話……我就請你喝東西！多少、要喝什麼都可以喲！」
少女挑眉，想側身從大漢的攔阻逃出去……
大漢卻變本加厲，以雙手攔阻。
「先生，不好意思，我趕時間——」
「誒，小姐，別這麼冷血嘛！」
「放我出去！」
稍稍提高音量的少女，還有與之對視的大漢。
 
「啊——咳咳。」不遠處傳來了咳嗽聲。
伴隨著掛在酒店大門的鈴鐺所發出的聲音，一名穿著深色連帽斗篷的少年站在門口。
他以琥珀色的雙瞳掃過整個酒吧的人群，再把目光放回眼前的大漢。
「那女孩是我的朋友，我叫她在這裡等我。」對於男性來說過於清脆的嗓音響起，少年摘下了斗篷的帽，露出了一頭不過肩的棕髮。「所以……麻煩你讓開。」
「喂，小個子你算哪根蔥？我看上這女孩！」大漢瞪視著比自己矮幾個頭的少年。
「那，失禮了。」少年露出了冷笑，握著了大漢的手腕……
並向後拗。




「啊啊啊啊啊啊啊——！」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感而退縮、大叫的大漢。
「小姐你沒事吧？」輕推慢慢向後仰的大漢，少年以戴著手套的左手握著少女露在外頭的左手。
「啊，嗯……稍微有點受驚了……」少女鬆了一口氣。「謝謝你……」
「不用謝，老闆兩杯熱紅茶。」
「誒？」
「來，我看你都凍僵了，不喝點東西就走出去的話絕對會冷死的吧。」少年向少女露出了笑容。
「不、不用了——」
「來吧，我請客。」
少女紅通了臉，點了點頭。
 
看著小口小口喝著紅茶的少女，少年開口。
「我的名字是艾蘭德，想請問小姐的名字……？」
「……菈薇妲。」被紅茶微微燙到口的少女回答。
「那，菈薇妲小姐，我有一個問題。」艾蘭德也喝了一口紅茶。「想請問……小姐你單身嗎？」
「噗——」輕噴紅茶的菈薇妲。




「既然是這個反應的話，應該是單身，太好了。」艾蘭德輕輕笑著。「正好我的主子正在找你這樣的女孩子。」
「為什麼？」
「因為啊……你先答應我，接不接受這個邀請……」
「我也得先知道原因！因為我也是有主子的……」
「哈，原來是這樣的小事啊。」艾蘭德喝光了茶，並輕輕把鐵杯放回桌面。「我能搞定那裡。」
想起了艾蘭德剛剛拗傷大漢的「英姿」，菈薇妲微微的臉紅了。
「真、真的嗎？」
「嗯，那我就當你接受了。」迅速隱藏露出喜色的表情，艾蘭德繼續說下去。「現在，我的主子想找一名像你一樣擁有藍色眼睛的年輕女孩。」
菈薇妲再次提起茶杯，向艾蘭德傳遞好奇的目光。
「詳細在這裡不適合說，但既然菈薇妲小姐你接受邀請的話，我想請你到陋居一趟。」
「誒？」
「放心吧，我可不會起什麼色心！」以眼角掃過去被同夥扭著手腕、想把手腕拗正的大漢，艾蘭德冷笑了一下。「我向先王的碎片起誓。」
注意到最後一句明顯地放輕了的菈薇妲帶有疑惑地點了點頭，埋頭喝著自己杯中的紅茶。
 
等到菈薇妲依依不捨地完成最後一滴茶，艾蘭德在吧檯放了兩個金幣。




菈薇妲留意到老闆喜悅的神色。
艾蘭德脫下了斗篷，遞給了菈薇妲，示意她穿上。
菈薇妲接過了斗篷，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穿上去吧，在到陋居之前冷死了的話，我和主子都會很困擾。」
「那、那個，我要跟少爺說一聲——」
「就算是那樣也好。」艾蘭德待菈薇妲扣好釦子之後，便拉著她的手，走出了酒吧。
菈薇妲看見待在外頭的一匹馬，以及馬鞍上的大衣。
艾蘭德抄起了大衣，快速地穿上，便跨上了馬匹。
菈薇妲不知如何是好，在說話之前便被側身的艾蘭德抱上去了。
「抓緊我的腰，然後指引到你主子家的道路。」
「嗯。」菈薇妲瞥了一眼剛剛的酒吧，便回答道。
 
「就是這裡嗎？」
在富麗堂皇的大宅前，艾蘭德叫停了馬。
戰戰兢兢地下馬的菈薇妲跟守在門口的守衛對上了眼，守衛想上前質問，卻被旋身下馬的艾蘭德攔著。




「快去吧，小姐。」被轉過身的他輕推，菈薇妲便走到宅前，打開了大門。
「先生，想請問，你到底——」守衛質問著，卻被艾蘭德以眼神回敬。
「我替你們的女僕找到了新工作，現在她要去辭職。」
「不，先生——」
「？」
「少爺說過了，他對那個女僕——對菈薇妲有興趣！」
 
「少爺，我回來了。」
「啊，這不是小菈薇妲嗎？歡迎回來！」把穿著皮鞋的雙腳置於公文桌的一疊紙張上，藍眼的青年說著。
「今天市集沒開門，我買不到今天的食材。」
「這沒關係，聽其他女孩們說我們還有備用的食材。」
「可是少爺——」
「因為是小菈薇妲的工作，做得不好也沒關係！」
「我要辭職。」菈薇妲鄭重的向眼前的貴族鞠躬。
「啥——？」
貴族的臉變得兇狠。
「你——你敢再說一遍嗎？」
「我要辭職！」菈薇妲閉上了眼睛，提高音量。
貴族搖了搖頭，奸詐的笑了。
「小菈薇妲，別以為最近我對你好就可以讓你為所欲為了喔！」他把腳移開，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向菈薇妲逼近。
「——」菈薇妲也隨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的退向門口。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會想再說那句說話嗎？」
菈薇妲距離門把的距離還有數步，但貴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要是我向你求婚的話，你就不用工作了，這樣不好嗎？」
「少爺，我要辭職！我說真的啊！我要離開這裡!」
「可是——」
「我不需要遣散費了，就這樣別過！」她順利的抓到門把，從被暖爐暖著的房間逃出去。
 
經過了其他女僕的注目禮後，菈薇妲以袖子擦去了因過於緊張而流出的淚水和汗水。
眼見艾蘭德靠著馬匹、看著守衛給的紙張，還有站在門口打盹兒的守衛，她又再次露出了笑容。
「順利嗎？」把紙張隨意丟在守衛的頭上，艾蘭德問道。
「有點嗆。」菈薇妲聳聳肩。
「正常。」他苦笑著，又再次協助菈薇妲上馬。
 
在小山的山頂上，豎立著一座大宮殿。
但宮殿在遠處看，一點燈光也沒有，附近葉子完全脫落的樹幹甚至比它的門還要淺色。
艾蘭德歎了一聲，扶菈薇妲下馬。
「那傢伙，又忘記點燈了。」他抱怨著，示意菈薇妲跟他進去。
大理石的地板被擦得一塵不染，映著快步走過、兩人的身影。
清脆的腳步聲源源不絕地響起，直至他們走到整座宮殿唯一亮燈的地方——
一名黑髮的男子正坐在暖爐前的搖椅，以書本蓋著臉、打著盹兒。
「尤利西斯。」艾蘭德走到他的身旁，輕輕的搭著他的肩膀。
五秒過後，被名為尤利西斯的青年被嚇醒了，臉上的書本隨之滑落到地上。
「啊，我的書……」輕聲哀嚎著的尤利西斯被艾蘭德以嚴厲的目光注視著，便馬上閉嘴了。
「我不是叫你整理『那個』的資料嗎？你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對不起，昨晚做噩夢了，睡不著……」
「這是你第幾晚作噩夢了啊，好像是第三十晚來著？」
「饒過我吧艾蘭德老兄喲，就算是王也有打盹兒的時候……」
「我在外面找到人了，快去準備一下。」
看著兩人互動不小心看得出神，菈薇妲忽然聽到了一個很敏感的字詞。
「……王？」
「對啊，我的主子正是這個國家的國王——儘管一點國王的架勢也沒有。」艾蘭德歎了一口氣，望向了旁邊的菈薇妲——
卻發現她目瞪口呆了。
「怎麼啦，看見我們國家的王這樣子很意外吧？」
「你沒告訴我要見的人是國王！」她嚷道。
「嘛，因為這個王的確不怎麼像王所以……」
「可是他可是王啊！」
艾蘭德輕笑了一下，便帶菈薇妲到餐桌坐下。
「畢竟是個年輕的國王嘛。」艾蘭德聳聳肩。
 
陷入了靜默。
「吶，艾蘭德。」菈薇妲輕聲道。
「是的？」
「剛剛在那家酒吧，你說了什麼『向先王的碎片起誓』的……」
「喔，那個啊……」艾蘭德在口袋摸索了一會，掏出了一條帶著藍色寶石的吊墜。
「這個是先王的碎片。」艾蘭德輕聲說道。「是上一任國王的證明，在尤利西斯繼承王位時碎掉的。」
「國王的證明是……？」
「是手掌大小的寶石。」艾蘭德搖搖頭。「上一任國王太昏庸了，所以尤利西斯才決定砍——取代他。」
「真的很昏庸呢……是幾年前對吧？那個時候我的日子過得真的不好，只靠著鄰家婆婆的蔬菜過活……」
「聽起來的確很悲慘呢。」艾蘭德苦笑道。「雖然你剛剛看到的尤利西斯好像很不像國王，但他在幾年來也有努力過。」
 
「啊嚏——」尤利西斯在飯廳的門口打了一個大噴嚏。
「啊，國王大人！」菈薇妲離開了座位，向尤利西斯行了個禮。
「不必多禮——嗚哦，不是挺可愛的嘛！GJ艾蘭德嗚噗——」被艾蘭德以注入勁力的餐巾射中，就算不會造成傷害也會帶來痛覺。
而剛剛的一發，是從菈薇妲的頭旁邊五公分經過、並命中尤利西斯的臉。
「這就是青出於藍嗎……好感動啊艾蘭德終於繼承到我的技術——」以餐巾止住鼻血的尤利西斯癱倒在座位上，並連連點頭。
艾蘭德和菈薇妲也回到座位，靜待尤利西斯的發言。
 
「那個——」
「菈薇妲。」艾蘭德補上了名字。
「菈薇妲小姐——是丹泉之國的國民。」尤利西斯點了點頭。
「是的？」菈薇妲歪了歪頭。
「所以，我想請你為我們的國家爭光——」
「是出戰才對，具體根本掙不到光。」
「在伊莉絲的繼承戰中代表丹泉國出戰。」
「是……咦——？」
菈薇妲再次嚇到了。
 
伊莉絲，是大陸的女王。
而現在，尤利西斯要求菈薇妲，參加競爭，競逐伊莉絲之名。
 
菈薇妲只知道伊莉絲，卻不知道伊莉絲產生的辦法。
「咦——！？」
「沒辦法，找了很多藍色眼睛的女生，就只有菈薇妲小姐是單身啊——」尤利西斯抱怨。
「伊莉絲的競逐戰只能派出擁有代表國家瞳色的年輕女孩出戰，所以……菈薇妲小姐，請助我們一臂之力！」
「成、成為伊莉絲？」菈薇妲驚呼出聲。
畢竟，成為在聖殿登基、穿著華麗服裝宣讀誓詞的大陸之女王，是許多女孩的夢想。
「我要去！」
興奮的點頭，菈薇妲再也忍不住興奮的心情。
「那就真的太好了！」尤利西斯緊緊握著菈薇妲的手，像是要向她恭賀一樣。
卻沒注意到在餐桌依然靜悄悄地坐著，眼中帶有殺氣的艾蘭德。
 
「啊，對不起……」尤利西斯放下了菈薇妲的手。
菈薇妲又疑惑了。
「因為參戰者一定要是皇室的成員，所以才請你進來的。」艾蘭德輕聲道。「以皇室女僕的名義出戰。」
看著菈薇妲興奮的表情僵住，尤利西斯苦笑了一下。
「畢竟在戰前還要到聖殿申請婚禮還是有點可疑啦……」
「順帶一提前一任伊莉絲是皇室的家庭教師。」艾蘭德補上了一句。「我倒有點興趣知道，其他競爭者在知道我們派出的參戰人選是皇室女僕的話，會怎麼想呢……」
「嘛，就當是新的工作吧！菈薇妲小姐。」尤利西斯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我相信你應該辭掉了原本的工作，對吧？」
菈薇妲點了點頭，數個小時前發生的事又浮現在心頭。
「哎呀，艾蘭德總是以辭掉原本工作為前提邀請女孩的。」說著，尤利西斯瞥向了撇著頭的艾蘭德。
「可不能讓競爭者同時兼具第二份工作啊……」艾蘭德搖頭道。
 
「結果還是沒有離開原本的工作……」菈薇妲失望的搖搖頭。
「不，其實會離開很多。」艾蘭德走在她的後頭，平靜的說道。
「誒誒誒誒啊啊啊艾蘭德你在這裡？！」
「我是你的守衛喔，菈薇妲小姐。」艾蘭德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守、守衛？」
「每一個競爭者都可以帶同一個同樣出自皇室的守衛，可以是代為戰鬥的人手。」艾蘭德微微點頭。
「是這樣啊……」一邊在回想艾蘭德在酒吧所做的事，菈薇妲愉快的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因為艾蘭德你的戰鬥技術很高明。」
「先別這樣說，因為我們還不知道其他國家派出的人選。」艾蘭德搖頭道。「據說黃金之國和翡翠之國聯婚了，我想他們一定會派出皇后參戰。」
「皇后？」
「是的，在上次見證黃金之國在聖殿的婚禮時，我看見嫁入的皇后帶著一把比自己很高的劍，想必是個武功了得的少女。」
「是嗎……那還真是沒辦法呢，在很多東西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兩人一直走著走著，直至到達走廊的盡頭。
「菈薇妲小姐。」
「是的？」
艾蘭德脫下綁在腰帶上的佩劍，示意菈薇妲拿著。
「我願意把這條性命奉獻在你身上。」
菈薇妲微微臉紅，她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在艾蘭德抬頭時摸一摸他的頭。
「還得請你解說一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呢，艾蘭德！」
艾蘭德露出了微笑，微微張口——
欲言又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