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了‧幸福》

八時四十四分，飛機尚有十六分鐘便起飛了。

停機坪上，停了多少架飛機呢？外邊正下著雨，同一架飛機，載著懷著不同心情的乘客。

有人要啟程去旅行、公幹、結婚、探望遠方的親友，有人展開人生的新一頁，也有人懷著沉重的心情登機。



入閘離境的一刻，你決定好了嗎？出發了，起飛了，思念有被留在地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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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線了。

可是，他沒有回覆我的短訊。



其實，有時我蠻討厭WHATSAPP。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人知道對方上線了，卻沒有回覆？

開發它的公司啊，你可知道，這樣會殺死多少女生的腦細胞？



他下線了。

這幾分鐘，我一直盯著對話視窗，他沒有「輸入中……」。



沒有，他沒有回覆。

一整晚，我一直坐立不安，盯著手機看。我懷疑，網絡是不是出了問題。

可能，他有事忙。


可是，他一直斷斷續續地上線。

如果很忙，為什麼有時間上線？




你變了。以前的我們，無所不談。由一清早聊到深夜，很多話說，什麼都聊一大堆。



從你的家人到你打球的情況，從音樂偶像聊到世界新聞，什麼都很有趣。

以前，你總是很快回覆。哪怕我只是給你一個笑臉符號，你也會回我一個笑臉符號。

我記得，有一次，我和你互相發笑哈哈符號發了三十分鐘，來來回回。我笑問你到底要發到何時才睡覺啊？

是不是愈熱的東西冷得愈快？



這刻，手機一直在震。我就在離境大堂外，準備入閘出發去英國。

親朋好友的短訊，把WHATSAPP版面炸得很花。



大家都祝福我，在異地有新開始，或是順利完成學業。

為什麼，就是等不到你的短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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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的天氣好嗎？聽說那邊常常下雨呢！」

「還好吧！一星期才下三四天雨。」

「是嗎？連妳這個陽光少女也失效了嗎？有妳出現的地方總是陽光普照的呀！」

我苦笑。



陽光少女嘛，的確，我每次去海邊也好，外出郊遊也好，上天總是眷顧著我。

還記得第一次跟你出去逛博物館，天空明明烏雲一片啊，可是逛完之後就放晴了。

於是，我們沒浪費陽光，在城門河來來回回走了很久，由沙田到大圍，大圍到沙田。

然後，你提議去西貢。海風、夕陽、星空，我們肩並肩坐在海邊的石級上，聊了很多話。

很多我們以前從來不會談及的話題。你的家人、你的童年趣事、你的心事和煩惱、你的理想……

我們時而感性，時而大笑，時而安靜，時而吵鬧。

你止汗劑的氣味，我仍然記得。肩並肩的時候，你聽到我的心跳聲嗎？



那一晚，我們都幾乎忘了時間。我和你都忘了你住屯門。幸好，你趕上尾班車回家。

那一次，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約會吧？



「聽說七人欖球賽下星期要開始了。妳猜他會參加嗎？」

「他……是指阿龍嗎？」

「……」

「……都分開兩個月了，妳還沒放下他嗎？」

我明白，不只小甄擔心我。

我何嘗不擔心自己呢？每晚十一時，我會想，他應該看完電視會上線了。

也許，他像以前那樣給我發一個短訊。

然後，每一晚，我望著螢幕直到入睡。

英國入夜後很黑，手機的光芒，在偌大的房間，格外寂寞地閃亮著，又悄悄地熄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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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尖沙嘴。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約在這裡見面嗎？

你記得嗎？我們以前常常在這裡約會，去博物館，看幻彩詠香江，逛海旁吹風，在甜品屋坐到人家打烊了還不走。

不知怎的，那一晚天空沒有星星，我們如常逛海旁，聖誕燈飾早在十一月亮起了，我們快樂地拍照。

應該說，我和你快樂地拍照。我和你分開地拍照，你在東，我去西，你在前，我去後。

唱片店內，你停留看著，我四處走著，最後你找到我了，我望著你，好想哭。你懂不懂？

我很開心，你來找我。我很難過，你沒有一早意識我在逃避你。眼淚一直想流下來。

我很想說，剛才那餐飯，我和你竟然無話可說了。你留意到嗎？

也許沒有，因為你久不久就拿手機出來看。

我介意，因為你以前不會這樣做。我問你，你說手機叉電接觸不良，可是我明明瞄到螢幕上有WHATSAPP來短訊。

是很多表情符號的短訊呢！

我很想說，走在一樣的海邊，可是我和你不再肩並肩了。

我很想問，你，是不是不再喜歡我了？這一個月來的變化，我承受不了。

是你嫌我煩而故意冷淡嗎？所以開始不回覆我的短訊了，約好打電話給我也忘了，聊電話的時間也大大縮短了。

是誰說過，跟我總是可以聊很久很久都不會累呢？為什麼那時候我們聊上兩三小時都不會累呢？

是你不想再和我見面了嗎？所以約你會推說很忙，見面不再像以前那樣認真看待，你會遲到一小時以上。

今次更遲足了三小時，你說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你說你到了就會來找我。

結果，我在公園裡坐著走著，玫瑰花開得很燦爛，可是夕陽卻很刺眼。

三小時後，你施施然回覆我的短訊，說你早已到了，更要我來找你。

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們之間的事，你應該不會這樣吧！

如果，你不想來，你可以說的，我一向尊重你，你知道的。

也許，你覺得這樣做，才可以證明你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會一直等，一直忍。


你，想分手嗎？

我望著你，故作輕鬆的你，我很想問。

然而，我沒有問。

我發揮女人最強的本領－－裝傻。

我知道，我問的話，你先會裝傻，然後再問，你會發怒。

既然一開始是愉快的約會，為什麼結尾要這樣？

我故作歡樂，提出去常去的甜品屋。我和你很開心地聊天，你很活潑地說笑。

就是這樣。

十二時了。

該走了。

你以為我會留下來，像以前那樣，陪你坐在海邊吹風談天，直到凌晨兩三時。

可是，我笑著，說明天我要上班，要走了。

你送我到巴士站，我叫你先走，不要陪我等了。

真的，不需要了。




灰姑娘穿上碎裂了的玻璃鞋，流了很多很多血。

她以為，玻璃鞋破了，用膠水可以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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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女孩發了很長很長的短訊給男孩。

她不敢說出分手兩個字。太沉重了。

其實，她心裡並不希望分開。

她很想男孩知道她的感受－－那一個月來的冷淡對待。

男孩還和另一個女孩故意來取笑女孩。

他明知道女孩介意。女孩說過了，他若無其事。

精神上的虐殺，比言語來得鋒利。

男孩沒再主動找女孩。沒有因為惹怒女孩而道歉。女孩找他，他也愛理不理。

起初，女孩會望著他們的對話視窗，看到他上線，她就期待。

就像施捨一樣。

後來，她忍不住按入另一個女孩的視窗，她看到男孩和那個女孩總是同時上線，同時下線。

此後，每晚，女孩一直望著手機，來回在男孩和另一個女孩的視窗上盯著他們的上線時間……直到女孩累到睡著了。

女孩受不了。

女孩很想回到最初他們相識的時候。



起初，女孩怪責男孩變了。

後來，女孩倔強地賭氣。

然後，女孩精神接近崩潰，十多年沒復發的濕疹突然復發了。

女孩知道，是時候分開了。

在那長長的短訊裡，女孩交代了她的感受，謝謝他曾帶給她快樂，也祝福他未來會幸福。

她買了機票，報名去英國進修，順便旅行。

女孩以為，這是灑脫。她以為，這樣做她就會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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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英國不知不覺都有半年了。

我和阿龍分開後不久，便任性地出走了。

在香港，我感到不能呼吸。

朋友約我去尖沙嘴逛街吃飯，讓我感到窒息。

聽音樂，逛唱片店，我會想起我和他共同喜歡的歌手。以前，我和他常常一起唱歌，他說我唱歌很動聽，我說他聲線似某歌手。我和他曾經約好去看演唱會，他連門票都買了，更為著我而選擇星期六晚的門票，可是最後我把門票退回給他。我希望，他會和別人看得開心。

看到遊客觀光巴士，想起我和他到過山頂，坐過渡輪，約好下次坐觀光巴士，約好去馬來西亞旅行……欲哭無淚。

或者，人到了非得要放手的時候，就慢慢釋懷了吧。

起初，我有怨過他。

然後，我祝福他、也自責自己太多缺點，迫得他太緊。

我自責，為什麼當時我不相信他呢？懷疑他，卻沒膽量求證，私下想很多很多，讓自己歇斯底里。

其實，一段關係裡，是對是錯，有什麼好說的？沒有絕對錯的一方，也沒必要分出高下。

兩人相處，還是以怎樣走下去為大前提，比較實際。

或者，真正的幸福，不是委曲求全，而是做回自己，同時又懂得為對方設想。

相處舒服自然，才能一直走下去。

以前，我怎麼不懂得呢？喜不喜歡跟是否適合自己，是兩回事。而適合自己的，卻又不一定能在一起。

就像穿鞋子那樣，高跟鞋很美，可是穿久了會痛會長水泡。

球鞋最舒服，可是未必適合每個場合。

對了，場合。

不同的時候，有不同的心境，有不同的需要，有不同的追求。

阿龍就似是一雙很舒服的皮鞋，和以前我穿的高跟鞋不一樣，可是穿久了還是會破損，皮鞋穿太久對雙腳也不好。

既然鞋跟都磨平了，鞋面的皮也刮花了，倒不如放手，勉強留著，有什麼意義呢？

這是緣份。




這刻，面對英國的陌生環境，還有忙碌的生活，我終於沒以前那樣在意以前的事了。

這裡，我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有些年紀比我大的同學，他們有些還單身，有些已結婚了，有些更已為人父母。

看著他們各自擁有自己的人生和理想，擁有自己的空間和興趣，共通點都是活得幸福自在。

他們的人生很不相同，有人經歷了生意失敗，有人事業有成，有人靠信仰找回生存意義，有人失戀，也有人熱戀。

或許，用法文的C'est la vie來形容就最貼切不過。

這，就是人生。

忽然間，我覺得我應該學點什麼，尤其是我以前最不擅長的水彩畫。



新朋友當中，有同性的，也有異性的。

有些異性很投緣，但我不知怎的，遺忘了怎樣和男生相處。

我會逃避單獨和異性相處。

對方愈主動，我愈怕，愈退後。

也許，暖暖的，才不會太快變冷。

也許，不要總是聊天，不要太親密，才不會失落。



有時候，我覺得我和阿龍就像是一場夢。

淡淡地出現過，清醒時顯得懷念又朦朧，愈去追憶，愈是失去細節，愈想忘記，偏偏記起。

英國的下雨天，難免令我想起，我和阿龍未熟稔之前，他曾經為我撐傘。

我從來不喜歡帶傘，嫌麻煩。那一天下班後，他剛好在電梯大堂遇見我，見我望著雨天一臉苦惱，主動送我到地鐵站。

那是我們第一次肩並肩，單獨相處。

那時候，我只覺得他人很好。

然後，我和他約會的時候，他總是帶著背包。我問他到底有什麼要帶，他笑說，就只有雨傘和水瓶啊！

為什麼，那時候我就不懂得，這是他的溫柔呢？

他總會留意我的尾班車，留意我的交通路線，為著我星期日要早回家休息而在星期六約會，無非只是想相處久一點而已。

我和他，明明天各一方。

為什麼那時候，我只留意到我和他住在香港的最東和最西？

在還能珍惜對方的時候，好好珍惜眼前人。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居然不明白。

但此刻，這些都過去了。

因為，我選擇了快樂，選擇了追隨自己的夢想，選擇了一個人自由自在地出走。

我想，這是幸福。

周末，有陽光的話，我會到附近的草地坐坐，看書，寫小說，拍照，最近更迷上了畫水彩畫。

下雨天，我會在咖啡店坐很久，偶爾這樣發呆也不錯嘛！聽聽音樂，讓自己輕鬆一點。

平時，我白天會上課，下午會去學畫畫，或是在咖啡店做兼職，幫忙做三文治或是沖咖啡。

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心靈和肉體都得以自由，就很足夠了。

我知道，無論是新朋友，還是遠在他方的親人和老朋友，他們都是關心我的，無論我有什麼決定，他們都會支持我的。

能夠這樣，我就已經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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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班航機將於十五分鐘內抵達香港國際機場。為免發生危險，乘客請勿離開座位……」

幸福的下一頁，即將開始。

我完成了學業，並已經找到了理想的工作。

未來會怎樣，沒有人知道。可能有風雨，但總會有晴天的時候。

但我確信－－

Happiness is a choice.

我選擇了幸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