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背負
 
「獨臂。」
 
我下山走到一半的時候,身後的雨衣男叫住我。
 
我停下來,但沒有轉身。
 
「如果你可以解決你嗰區所有嘅「獵豹」,我會再嚟搵你。」他說。
 




他有這樣的實力,根本不需要我出手。
 
「記住,萬般過去亦無味,但有領會留下,能得著記憶,便不覺得遺憾。」
 
當我停下腳步,再次回頭的時候,雨衣男已經消失不見……就只餘下隨風飄揚的樹葉。
 
我定一定心緒,繼續下山往狼族地盤方向走去。走到落去市區的時候,我經過一間時裝店,我在玻璃窗外看見內裡放著一件黑色的時尚雨袍,於是走了進去把它穿起。
 
隱藏自己身份總好過暴露自己身份吧。
 




接著我順便走了去以前鹿其所說見到喪屍的下水道查看過一次,卻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回去狼族一路上我在遠處已經能聽得見吵鬧的聲音,走到狼族地盤門外才發現上次上環區那一大群死者家屬的倖存者在地盤外叫嚷著。
 
「交狼王出嚟啊!!!」、「懦夫!敢做唔敢承擔!!!!!」、「再唔叫狼王出嚟我哋就衝入嚟喇!!!!」
 
「一群賤豬。」一直坐在狼族大門高處上的右狼面露殺機,取出小刀準備跳下去刺殺帶頭的倖存者。
 
我一個箭步跑上前衝入人群之中,把右狼正準備刺殺的倖存者推開,合好右狼已經跳到來半空中,我一腳仰踢他到大門那裡。
 




「砰──!」
 
大門被踢破後塵埃四起,在迷濛的塵霧之中飛出數把飛刀出來向倖存者們。我立即滾地從雨袍中取出數把飛刀應對!
 
「叨叨叨叨叨──!」本來正飛過來的小刀給我全都打掉到地上。
 
「呃…唔……」我身後的倖存者呆道:「唔該哂……」
 
因為我穿著身長的雨袍及戴上了雨袍連著的帽子,而且因為雨袍的衣袖較為寬鬆和長,因此他們沒能看出我右臂而斷,沒能認出我的真正身份。
 
塵埃起落後,倒在地上的右狼看望剛才踢飛他的人是誰,我依舊低下頭不讓他認出,如果現在右狼把我身份暴露了會很危險。
 
至少,讓我把整個港島區的「獵豹」也清除了,才讓我把自己交給那群受害者家屬吧。
 
這樣的話,我這條性命也不會白白浪費。




 
「擲刀速度同反應咁快只有一個人。」但右狼似乎已經知道我是誰。
 
但他沒有刻意拆穿,他也知道我偽裝有自己的理由吧。
 
「大…大俠……你尊姓大名?點…點都好,你一定要幫我哋搞掂喱班惡魔!」站在我身後,給我保護著的那名倖存者對我說。
 
「冇錯啊!!!佢哋嘅佬大殺人唔填命!!!!」身後的倖存者們和應。
 
「你就係沙田區聲名遠播,專殺除壞人嘅「清除者」?」思維敏銳的右狼陪合我說道。
 
「……」頓時間,我身後的倖存者們議論紛紛。
 
「我…我聽過「清除者」喱個名……」一名上環區倖存者說道:「佢的確活潑於沙田區,刀法仲係一流……」
 




原來真的有「清除者」這麼一個人?也是,右狼以前是在地下黑市當交易的中間人,他認識這些人也沒什麼好出奇。
 
「我…我哋有「清除者」幫忙!狼族你哋仆街啦!」上環倖存者大喊。
 
「我哋返去從長計議。」我特地把聲線調高了一點。
 
「吓…但係……」
 
「狼王唔喺到總有一啲陰謀,可能佢埋咗伏兵。」我說。
 
「咁……」
 
「暫時返去先。」我繼續保持低頭,轉身離開往上環倖存區前進。
 
雖然上環倖存區的倖存者面露不甘,但自問戰鬥能力比不上狼族的他們只好轉身而回,跟隨著我這麼一個突然出現的人離開。




 
「係啦,請問你係唔係叫「清除者」…?」剛才給我保護的那人恭恭敬敬的問。
 
我點頭。
 
「好多謝你及時出手相救,其實我哋剛才包圍佢哋地盤係有原因……你喺沙田區嚟應該唔知發生咩事。」
 
「願聞其祥。」我說。
 
接著,他們回上環倖存區的一路上就把我所做的事重新說了一次。
 
「你話啦?狼族班人係唔係無法無天啊!?雖然佢哋殺咗唔少倖存區嘅危險份子,但係都唔可以隨便亂殺人嫁!!!」那倖存者越說越激動。
 
「可能佢只係為救愛人,一時迷糊咗……先著咗魔唔受控。」我說。
 




「但係喱個唔係籍口!」那倖存者無奈地搖頭,然後搭住我肩膊:「「清除者」大人!你出面保護我哋,不惜同狼族敵對,我哋成班人一定要好好請你飲番杯酒!」
 
「兄弟們說對不對!?」他用普通話大喊著問。
 
「對!」所有人用普通話答。
 
「我要走先。」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要追尋張澄的下落。
 
「唔好咁掃興啦!我哋好隨和架!嚟啦,一齊飲酒。」他正打算拉著我的右手去喝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抓了個空。
 
他有點愕然,然後慢慢抬起頭看著我漸漸露出驚畏的神色。我從雨袍取出一把小刀用左手旋轉著,然後凝視住他。
 
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他整身顫抖地呆視著我,雙腳完全動彈不得。
 
「喂,皮哥……做咩唔行啊?」另一位經過的倖存者問。
 
「又話請我去飲酒?」我凝視住他。
 
那個叫皮哥的倖存者終於踏出一步,顫抖地道:「…係……去…去去……去飲…飲酒……喇。」
 
他們一大群人走到去上環倖存區的一間大酒吧,裡面擺設陳舊,只有柔和低暗的火光作照明,但這反而增加了一點氣氛。
 
酒吧設了兩層,第二層只佔一半空間,擺放著一部古老的鋼琴。
 
在酒吧裡我一直待在皮哥身旁,因為萬一他離開便管不住他的嘴巴。
 
「嚟嚟嚟!陳舊葡萄酒!!!」老闆把一杯杯用鐵杯裝著的酒拿了我們一大伙人。
 
「喂,皮哥,乜你今日咁少嘢講嘅?」一位倖存者問道。
 
「係…係咩……」皮哥快要流出一滴汗。
 
我把葡萄酒一飲而盡,甜甘之味後盡是苦澀……也不知道能不能稱上好酒。
 
喝了數後我已經感覺有點暈和視線模糊的感覺,所以我也不敢再喝太多,免得等等管不住我身旁這個皮哥的嘴巴。
 
「係啦,「清除者」大人!你生平殺過咩壞人,有冇咩威水史分享吓!」一名醉醺醺的倖存者問。
 
「咳…等!等陣……」老闆走過來制止我們說話,並低聲說:「唔好意思啊「清除者」大人同各位,「嗜酒家」嚟咗……所以盡來唔好俾佢聽到啲關於「殺壞人」之類嘅事情俾佢聽到……如果唔係就好麻煩。」
 
「嗜酒家」……這個名字我略有聽聞,聽說他只是一個嗜酒成癮的瘋子,因此我們狼族過往沒有對他作出針對的行為。
 
「車!我哋有「清除者」大人喺到,佢啱啱先對付完「狂狼‧獨臂王」嘅手下右狼,怕乜撚嘢「嗜酒家」!」一名倖存者拍桌大喊,看來他喝醉了。
 
「有人搵我!?」酒櫃前一個穿著棕色大破衣,樣子醜陋的男人轉頭看著我們一檯人。
 
「嗜酒家……」老闆有點不安:「我去拎多啲酒俾你,你唔好喺我酒吧生事。」
 
「唔得唔得……」嗜酒家離開高椅,走到我們面前:「我剛才聽到有人好似睇唔起我……邊個?」
 
這個嗜酒家有九呎高,十足十一個大巨人一樣。
 
「砰──!」他大力拍一下桌子。
 
「邊個啱啱講我?」他再問。
 
「清除者大人……」一名倖存者示意要我出臉。
 
「我要殺咗佢,邊個講我!」嗜酒家把整張桌子翻起。
 
「砰──」
 
「哇啊呀呀呀呀!!!!!」大家都立即爭相逃避,只餘下我跟完全走不動的皮哥。
 
正當嗜酒家要發怒及我準備出手之際,酒吧樓上第二層的鋼琴有人彈奏著一首優美神秘的歌曲。
 
「《Secert》…」老闆呆了一呆:「唔通……」
 
「邊個廢物彈埋啲垃圾歌……等我殺咗佢先。」嗜酒者轉身正打算走往樓上。
 
「「魔偶師」……」老闆鬆了一口氣,似乎放下什麼心頭大石。
 
「你……」嗜酒家上到二樓還未說完話便整個人被打飛落回一樓。
 
「砰──!」
 
「啊…」嗜酒家抬頭望上二樓。
 
一個穿著紅色連袍斗篷的小女孩從二樓跳到下去一樓,一步一步走向「嗜酒家」。一個八呎高的巨人面對著一個矮小的小女孩,有種反襯的感覺。
 
在那小女孩身上可以隱約看得到有數條幼線連繫著她的身體,而那些幼線連接到一個少年手上所握住的兩個純色十字架上。
 
那少年身穿哥德式風格的服裝,外貌瀟灑不羈,卻擺著一副無精打采而且看不起人的樣子,從二樓的樓梯上徐徐地走下來。
 
他這麼控制著一個小女孩人偶活動,他就是傳聞中的「魔偶師」?
 
魔偶師走下來後,姆指身微微在十字架上拉動幼線,小女孩喉嚨位置隨即發放著一首美妙絕倫的曲子──《安魂曲》。
 
「你,買咗我包五歲蘿莉血?」魔偶師走上前問嗜酒家。
 
「我…我……」嗜酒家不知如何答話:「我見……見到啲血嘅顏色純滑到好似美酒咁……我先…我先忍唔住……偷咗……你到底係邊個……」
 
魔偶師沒聽他說下去,便動起手上的十字架控制小女孩人偶走上前踩著嗜酒家的頭。
 
「你,罪該萬死。」魔偶師拉動右邊十字架的幼線一下後,小女孩人偶右手掌心隨即伸出了一把利刃。
 
「啊呀!」嗜酒家給刀刃刺頸致死。
 
諷刺的是,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死在一個小女孩手上……雖然原則上她並不是活生生的人。
 
魔偶師嘆了一口氣,走上前輕撫小紅帽女孩人偶的頭部:「冇哂五歲血……睇嚟只可以去黑市幫你買包六、七歲血……」
 
跟一個死物人偶談得入了神……
 
這個魔偶師也是個瘋子吧。
 
「Deer。」魔偶師望向二樓後,隨即一位女生從二樓輕步走下來。
 
她身穿有紋樣的烏黑柔紗連身裙、柔秀的短髮、清瘦的背影還有清純秀氣的輪廓幾乎跟鹿彤一模一樣的外表及氣質。
 
……
 
她跟我四目交接了一陣子,直到她跟在魔偶師身後離開。
 
「清除者大人……你冇事啊嘛?」一位上環倖存者搖搖我肩膊。
 
她…
 
是鹿彤?
 
我在酒吧裡發呆了一陣子,定定的望著門口。
 
這……只是一個美夢幻想,只在我腦中存在了這麼數秒便消逝而去。
 
因為,鹿彤早就已經死去。
 
任憑多像的人,也只是件虛偽品。
 
或許…
 
只是因為鹿彤的離開對我打擊太打,所以出現的心理作用。
 
又或是,是我喝太多酒出現了幻覺吧。
 
當嗜酒家的屍體被清理好後,大家再次討論回話題。
 
「清除者大人,我哋幾時再去消滅狼族?」一位倖存者問。
 
坐在我身旁的皮哥聽到這問題後身子一震:「不如放過狼族喇……」
 
「無嘢啊!皮哥,你個女先喺廣場俾狼王殺完,你唔嬲嫁咩!」一位倖存者拍桌大喊。
 
「我哋連自己條命仔都未管好……仲管…管咩狼族……」皮哥說。
 
「我哋有清除者大人幫手,點會唔夠打!?」
 
「……」皮哥咬牙切齒,盡是難言之忍。
 
「我只係想問你哋一件事。」我說。
 
「呃……即管問啦清除者大人!」
 
「有冇人認識張澄。」我橫視他們眾人目光。
 
可是他們聽到名字後沒什麼反應,就像只是第一次聽到這名字一樣。
 
此時,酒吧的老闆走了過來為我們添酒。
 
「老闆,你認識佢?」上環倖存者問。
 
「都算係講過一兩句。」老闆沉實地答。
 
「你唔好睇老闆忠忠厚厚咁啊!佢喱間酒吧有唔少大人物嚟架,所以老闆都識唔少人嫁……」一位倖存者笑道。
 
「我要張澄下落。」我直視老闆不問世事的雙眼。
 
「我唔會透露關於任何客人嘅事。」老闆微笑道,有著一副高人的姿態。
 
「屌!」一位都是來喝酒的倖存者說:「老闆!咁你咪話識啦,又喺到吊人癮。」
 
我點點頭,站起身離開,
 
「我會返嚟。」
 
離開之前,我不忘用兩隻手指指著自己雙眼,再指向皮哥,示意我會監視住他,要他約束好自己嘴巴。
 
當然,我不會就這麼離開。
 
我只是在等酒吧關門。
 
晚上十一時。
 
大多倖存區裡的店舖多數在九點以後便會關門,最主要是基於治安的問題。但上環這種比較大型的倖存區店舖則會晚關一點。
 
所以到現在這個倖存區裡還是冒著不少的燈火,吵雜的聲音。
 
「叮叮──」老闆把店門關上,搖晃了掛在門上的鈴鐺。
 
老闆離開後一直走,我一直跟在其身後。直到他走到去一條陰暗的小巷,我從陰暗的地方走出來。
 
「又係你?」老闆停下腳,凝視住前方的我。
 
天空,下雨來。
 
每個人,在這世間……
 
也總背負著一些東西。
 
「我要張澄下落。」
 
「我唔會透露客人秘密。」
 
「如果關係到一整個倖存區嘅安全?」
 
「都唔會透露。」老闆摺起衣袖:「喱個係酒保職業操守。」
 
「想唔想做個交易?互相交換一個秘密。」
 
「交易……」老闆微笑起來:「你有咩值得我同你交易?」
 
我一手把雨衣脫去,把自己身份暴露在他面前,
 
對,
 
我唯一值得交易的地方就是自身…
 
狂狼‧獨臂王。
 
「……」老闆由沉默不語到漸漸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睇嚟……我已經被迫知道咗一個天大嘅秘密。」老闆說。
 
「我知道有好多人出重金想殺我。」我抬頭仰天:「但係,我只係想完成最後一件事,就當係贖罪。」
 
「忤逆天命嘅狂狼‧獨臂王,竟然都有咁嘅一日。」老闆笑道。
 
「當身上嘅血跡越嚟越多,同伴越嚟越少……幾狂妄嘅癲狗…都終有一日會停低,思索自己嘅問題,然後,問題係……佢要諗辦法停止一切,終結一切。」
 
「喱個,就係你要搵張澄嘅原因?」
 
「可能。」
 
「今次……」老闆嘆氣後微笑:「就為你破例一次。」
 
老闆靠在牆邊開始說:「張澄啊……一個野心好大嘅人。雖然倖存區裡面並唔係特別出名、有名氣嘅一個,但係危險性……遠超所有人。
 
以前每逢周四張澄都會嚟我間酒吧飲酒,順便結交有才之士,佢永遠總講一啲陰謀大計同發表一啲過邀言論……例如公開批評你哋狼族。
 
亦都因為咁,我間酒吧聚集咗唔少反狼族嘅人,而佢最近一次嚟已經係幾個月前,我亦都相信佢唔會再嚟,但係我知道倖存區內有一啲人認識張澄。」
 
老闆拍拍我肩膊:「去搵「血廚」,佢住喺炮台山倖存區……佢唔多唔少,都會知道張澄一啲事。」
 
「血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