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十七)
 
眼前兩人已吸入不少濃煙,他們是縱火者的機會亦有九成,於此你死我亡的時刻,我無閒細想,大喝一聲就疾衝過去。
 
兩人似乎發現我的動作,但其中一人未及反應已被我雙手捉住。我沒頭沒腦地用盡全身氣力將他推向燒得火燙的鐵門上。
 
他的慘叫聲並未令我的雙手動作有所歇止,乘他全身乏力,我再用右手抓住他的頭顱,猛力將其壓向鐵門上,要他留下永遠的烙印。淒厲的哭喊轉至寂靜無聲,歷時也只是十數秒間。
 
他的同伴見狀也對我揮出老拳。「砰」一聲,結結實實地擊中我的臉頰,我頓時眼冒金星,腳步不穩,精神也變得恍惚。
 




主因是在搏鬥期間,運動量上升引發的急促呼吸,不知不覺吸入大量濃煙。
 
「睇住呀!」分不清是阿空還是梁一懿的聲音,但這句「提場」卻令人有迴光反照的效果,難怪在拳擊之類的競技運動上,往往禁止旁觀者「依牙鬆鋼」,因為生死時速中的一兩句足以影響成敗。
 
我連忙退後數步,避開他的「天殘腿」!同時左眼掃到地上的摺櫈,不加思索下雙手舉起繼而撲向這男人。
大家的狀態均游離於崩塌的階段,誰有武器在手,儼如宣佈勝利一樣。而我亦像瘋了一般拿著摺櫈襲向這一男子!
 
從他站著到跪下至倒下,我的雙手亦沒有停下的想法。
濺到臉上的是血液、木灰還是腦髓?這不屬於考慮範圍中。
 




「停手啦!佢無哂知覺啦!係時候走啦!」阿空拉著我離開,與梁一懿跨過門口。
我最後回身一看這所辦公室,周遭的紙張早就被猛火吞噬,而大量木櫃亦已半倒在地,加速火勢的蔓延。
然而室內情勢危急,室外亦不見得安全。
 
走廊之上,一條條火龍交錯穿梭。看來之前所見的積水,都是火水,阿偉置下天羅地網,不留一個活口。
 
外間的濃煙密度比室內嚴重,加上防煙門已毀,逃生之路亦存在風險,當下唯有看看大家的命有多硬。
 
「跑落去!走呀!」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下面塞滿哂雜物走唔到呀!跑上去啦!咳咳!」梁一懿叫喊著。




 
「唔得!一係唔走!一走就向下走!」我記得在火災中有一種煙囪效應,簡單說明就是此工廈就如一所煙囪一樣,產生的熱空氣隨著煙囪向上升。我們位於8樓,屬於中層至低層,火災引發的熱空氣因為密度較低,同時防煙門失效,會經電梯槽或走火通道往上流動,不斷往通道的頂部積聚,火勢亦因此種空氣對流,容易在大廈頂層製造另一個火場。此刻我們逃上去等於被火龍窮追猛打,死亡率極高。
 
我無暇說明,唯有拼命的呼叫:「一定要向下!一係就入返去等人救!」
阿空意識到熱空氣的流動,一邊拉著梁一懿,一邊扶著我,走到往下樓梯前,凝望這堆漸漸燃燒起來的雜物。
 
再這樣下去,只會剩下三具死屍。在意識迴路快將斷線時,我回憶起不久之前的這個晚上,打算自殺的晚上。
 
當時的晚風很涼,心境亦平靜。人生路上永遠剋死身邊的至親,像我這種沒有將來的人,在那段夜曲停播之前,就應該下地獄。不是這個Wtsapp群組的話,我早就赴了黃泉。
如果今天,我可以利用自己最後一分力,拯救身邊的伙伴,也是一個好結局吧。看見閻王時也能自豪的說我害了不少人,卻為了他人而死。對,讓我抵銷一部份的債。
 
雜物之中有不少是紙皮,它們經火陷洗禮後,結構亦會變得鬆散,只是我全力衝上去,也許能夠將雜物撞散,做成一條生路吧?
 
「你哋讓開….等我嚟…你哋…一陣搵空位..走出去…唔使理我..」我甩開阿空的手,踏前了一步。
 




正當主意已決的時候,後面卻有人把我拉住。
「你或者覺得生存落去都無意思,但係…就試下稍微..努力地活著吧..反正想死嘅人,唔只你一個。」
是阿空的聲音。
 
攙扶著我的是誰?是梁一懿?我伸出手,想抓緊一些事、想阻止一些事,卻徒勞無功,眼皮下只有火花在閃爍。
 
「有好多嘢,其實唔使太執著。因為劇本早就寫好,我哋只要忠誠地完成佢就可以。」又是老爸那些莫名其妙的金句。為何此刻還縈繞在我的耳渦內?
 
「跑呀!!快啲跑下!!」已分不到是誰的聲音。
在我意識漸失期間,雙腳卻自己動了起來。
這是我的本能,還是劇本的情節?
 
阿空,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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