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星星之火

  洋紫荊暴亂,由廖孤容為首的一場叛亂事件,史稱「香港的最後一次革命」,所謂的最後並不是以後都不再發生任何革命,而是在洋紫荊暴亂後,香港已經不復存在,香港將會完完全全變成「香圳」。

  二零二八年一月一日。

  距離洋紫荊共和國立國成立並滅國將近兩年,香港政府宣佈為了能夠提高香港的競爭能力,讓香港能夠跟中國有更緊密的合作和方便香港居民往返中港兩地,決定廢除香港島上的所有邊境關口,直接把香港島歸納到香圳的範圍之內,此舉惹來香港市民的強烈反對,市民認為此舉等同消滅了香港,又認為兩地法例不同,當中的壞處早已在「香圳先導計劃」中顯現,不過特首及一眾建制派議員仍然力撐廢關政策,認為長遠對香港來說甚有好處。

  二零二八年四月二十七日。





  立法會已通過特首提出的《香圳關口取消的安排》,決定在二零二八年十二月前,把香港島的所有中國大陸關口取消,市民強烈反對。

  二零二八年五月一日。

  「民主戰線決定於五月六日,今個星期五舉行『護港大遊行』,警方已發出不反對通知……」

  我關掉電話,坐在梳化上,一動不動。

  「大遊行,有用咩?」





  我不禁想起洋紫荊共和國成立前的兩年,我也有參加過由民間組織舉行的遊行,當年每七個人就有一個人願意走出來對抗暴政,認為只要有足夠人數就可以影響政府的決定,結果政府仍舊通過了逃犯移交條例修訂,自那天起,被移交到大陸的人不計其數,當中大部份都是曾經公開發表過反對政府或中央政府言論的異見人士,自此再沒有人夠膽公開批評政府。

  沉重的無力感在社會上漫延,所有人都放棄了一切,直至到那十一位勇者。

  以廖孤容為首的十一人,成功在石鼓洲立國,建立了屬於香港人的洋紫荊共和國,只可惜最終都是受不住中國軍隊的攻擊,功敗垂成,創始成員死的死、失蹤的失蹤,自此,再沒有人有勇氣站出來,而中國政府更加強了對香港人的箝制。

  有人說廖孤容等人是暴民,不應該把香港變成戰場,應該要採用和平的方式去爭取。

  和平?





  和平為我們爭取了甚麼?

  或許甚麼都沒有。

  想著想著,我竟然流出一滴眼淚,假若我有廖孤容的能力,假若我有對抗政府的力量,假若……唉,那麼我就不用坐在這裡。無能的我只能夠不斷思考,越是思考,越是無力。

  我拿起電話。

  「……警方呼籲遊行人士要保持克制,為免出現意外,於遊行當日警方將會出動『國防系統』,必要時將會用國防系統來控制人群……」

  我再一次關上電話。

  「遊行係我唯一可以做嘅事。」

  我知道和平的遊行不會帶來甚麼改變,我亦知道香港最終都會變成香圳,我更知道我是如此無力、無能的普通人,不過我不想放棄,哪怕是一絲機會我都要用盡力氣抓住,因為只要抓住那一絲希望,我才有能力在昏暗的未來中走下去……





  走得下去吧?

  二零二八年五月六日。

  護港大遊行,剛巧是洋紫荊共和國立國兩周年,是刻意的安排還是命運的玩笑?

  民主戰線宣布大會服裝是黑色衫,多個地鐵車站已實施人流管制,人數眾多,黑壓壓一片的人群皆身穿黑衣,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輕鬆的表情,彷彿正準備參加一場盛宴,箇中反差讓人感到壓抑。

  很多人結伴成群,看來只有我是孑然一人。

  朋友們要不已成家立室,要不已移民或將會移民,隨著年紀漸長,大家之間的分別越來越大,不再是以往懷著赤子之心的親密朋友。

  我沒有怪責他們,每個人所背負的都不同,我這類沒有背負的人,作出決策的難度比起其他人要低得多。





  在抵達遊行起點——維園前,我已經從網上得知銅鑼灣和天后的車站已塞滿了人,部份列車更不會停在這兩個站,所以我決定先在炮台山下車,從後方加入遊行隊伍。

  炮台山人很多,職員還開了特別的出口讓人出站。

  一整街都是黑衣人。

  我看見對面有一條行車線被遊行人事佔據了,於是跟著人群走過對面,加入隊伍一起往維園推進。

  或許遊行改變不了,不過身處遊行隊伍之中,令我感到我不是孤單一人,在我身旁的人都是同路人,這些同路人來自不同的地方,大家的政治理念或有所不同,所支持的方法亦有差別,不過大家都是因為愛香港才會走出來,我們都不希望香港死亡,不希望香港人變成歷史中的名詞。

  很熱,很累,很辛苦。

  從下午走到晚上,從炮台山走到政府總部,一路上有著不少口號呼喊,階段掌聲,我知道這些東西都不會為我們爭取到想要的結果,不過可以幫遊行人士宣洩情感。

  我們都是卑微的市民,只能享受卑微的安慰。





  大會宣布遊行人數有一百四十多萬,不少人是從新界和九龍島等已屬於香圳的地方過境過來支持遊行,特首隨即透過政府新聞處重申《香圳關口取消的安排》是事在必行,希望市民理解。

  哈,果然是沒有用。

  將近十點,我離開了政總,畢竟明早還要六點起身上班。

  走了一天,果然沒有用。

  我才剛踏入地鐵就聽到出面發生了衝突,急需人手,我想了一想,在剎那間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或者該說想起了很多後果,嚴重的後果。

  要退嗎?

  我沒有負擔,我還要退嗎?





  香港人還有退的本錢嗎?

  在車門關上的前一刻我跳出車外,一枝箭的跑回政總。

  他們需要我。

  回到戰場,人數跟下午有很大差別,只剩下大約一千多人,縱然人數不多,大家的心卻更為靠在一起。

  零星衝突不斷展開。

  我們且戰且退,嘗試佔據馬路、嘗試衝向立法會、嘗試……奈何裝備、人數、戰術都有著天大差距,我們實在無力反抗了。

  逃的逃,被抓的被抓,連同我在內的最後幾百人中了警方的布袋戰術,被他們包圍起來。一張張凶神惡煞的臉,把我們圍堵在狹小的空間。

  有人哭了,更多的人沉默了。

  眼前的人是警察,也是香港人,不過……他們是香港人嗎?他們還是人嗎?

  警察把我們當成死敵,斥命我們通通坐下並脫下口罩,接著不斷進行言語上和肢體上的折磨。

  完了?

  未完。

  我知道這只是個開始,星星之火經已亮起,接下來必會燎原。

* * * 《外傳:星星之火》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