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阿藍家的門前,天已經亮了。昨晚我到底有沒有進過去幫阿藍補習?我不知道,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一看手機,只剩下一點點電力,時間是六月五日清晨六時,星期四了。我站了一整個晚上嗎?可是我又不覺得疲倦。

回到家中,梳洗過後,躺在床上,明明通宵了一晚,可是絲毫不覺得睏倦。本想撥打阿藍的電話,卻發現通訊錄中已經沒有那個電話存在了,連通話紀錄中也消失了。

算了,要是阿藍真的去投胎了也很不錯呀,這段故事就此完了吧,不過這段情算是初戀嗎?初戀對象是鬼,感覺真奧妙,好像看了一套電影一般。

可是看電影卻不會有這種親歷其境的感覺,我腦海中總是縈繞著阿藍最後的那一句。

「就算我係人係鬼,就算要我去害人。」「我都一定唔會害你......」



阿藍數個月以來也沒有對我怎樣,沒有故意要壓抑我陽氣,我為什麼要懷疑她呢......嗚......是我錯怪她了嗎?

我打了個電話給中介公司的陳先生。

「陳生,之前你推介比我果份補習呢,我想拎返個學生電話。」

「下?馮同學......你講真架?」陳先生的回應有些奇怪。

「做咩?」



「個單位真係有人住咩?」陳先生問。

「唔......做咩咁問。」

「我之前介紹過兩個導師去,佢地次次都話摸門釘,仲話D 街坊話個單位空置左好多年,我地以為係惡作劇啦,打返個電話過去,又話個號碼停止左服務。咁......馮同學你之前走左我地佣金數......咪......諗住整蠱下你囉......對唔住呀馮同學!」

「哦,咁你比得佢電話我未?」我平淡地說。

「馮同學你唔好嚇我啦......」



「你比我啦。」

「好好好......你聽住啦......」

我抄好電話之後,就掛上陳先生線。這次我把阿藍的電話背熟了。

每天也打十多次電話給她,可是除了星期三晚上十時到十二時這刻能夠接通之外,其餘時間撥打那個號碼,只會聽到「您所打既電話號碼,已經停止服務......」當然就算打通了,阿藍也沒有接聽。我開始覺得我變得大膽了,連鬼的電話也夠膽去打。

這兩個月來每個星期三晚上,我也會到阿藍的家去按門鈴,一邊在她家門前打電話,一邊按她的門鈴。我知道這個時間她是在屋內的,整層人也以恐懼的眼神偷望我,我卻像個傻人一樣每星期也重覆這舉動。這層的住客應該不用害怕我吧,我是活人阿。本來有警衛想要來叫我離開,可是當警衛看到我按的門鈴是阿藍家的門鈴時,他們就叫我不要吵到別人就好。

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棟大廈的陰森恐怖,或者說,是我已經與這一種陰森融為一體,我就是陰森恐怖,我就是被鬼迷了。不過,那又如何?我要見阿藍,我要親口對她說我其實不想她走,我要親口對她說一聲我愛你。

可能她已經真的投胎了,成為了產房中其中一個小嬰兒,不過,只要這棟大廈一日還沒有清拆,這個單位一日還在空置,我一有空便會來這裡按門鈴。

有時我按門鈴時心中一直在想,會不會以前那幾個月,我根本沒有進過去替阿藍補習,而是像這樣一直站著按門鈴呢?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阿藍,對她的記憶消減得比Final 的考試範圍更快。印象中就只剩下她的虎牙,她的雙眼,她的笑容。我到底有沒有與她玩過PS1呢?有沒有教過她什麼中文知識呢?還是,阿藍這個人根本就是我憑空想像出來的人物,是因為我太毒,所以幻想有一個美女作我的補習學生。



不,阿藍是存在的。

我確信她是真的存在過,因為我是這麼的深愛她,這份感覺絕不是憑空幻想出來的。

最近獲得了一種能力,就是看什麼鬼片也不覺得可怕。或者見過真正的鬼之後,就會覺得其實電影中的鬼根本就不可怕,是電影製作者故意渲染「鬼很可怕」這個特點出來。像阿藍這種少女女鬼,又美麗又善良,一點兒也不可怕。

農曆鬼節月份,我本以為自己會遇到好多的「朋友」,可是沒想到還是與以往一樣,路上的全都是「行人」。可能夜晚會多一點「朋友」吧,要是看到了「朋友」,我一定要上前問一問有關阿藍的事。這天道士叔叔請我喝茶,說是要跟我講解鬼節。

「鳳爪同蝦餃都係每籠廿三蚊,賣菊花茶個呀姐要下晝先返工......」酒樓部長跟道士叔叔好像很相熟。

「咁兩籠燒賣,加多碟蝦腸。」道士叔叔說。

「唔洗叫咁多喎,我食唔得幾多。」我說。



「唔洗同我客氣。拿,農曆七月十四呢......」道士叔叔不停的自說自話,其實我也沒多大興趣,只是好像跟阿藍沾上一點點關係,所以我就聽了。

「你氣色好左好多喎,係咪無再比鬼迷到啦?」道士叔叔喝了口熱茶說。

「可以咁講啦,應該話隻鬼無再迷我啦。」我夾起一件燒賣。

「哦,咁奇怪?」

「係呀,佢話要去投胎喎。」

「咁好?係咪你幫佢解左心結,所以佢可以去投胎呀?」道士叔叔問我。

「解心結?無喎,佢話走就走左,唔似有解咩心結喎。」

「咁即係仲未投胎囉,如果有得話走就走既話,位先人仲點會留係到成十年咁耐?」



我想一想,覺得有道理。意即阿藍其實尚在人間,還沒去投胎,只是一直避開我而已。

「咁未解心結既鬼可以留幾耐?」我問。

「通常會報夢比屋企人既,屋企人可以能滿足先人簡單D 既心願,例如話燒D 金銀珠寶呀,燒層樓咁,就好快可以去輪迴。但係有D 報唔到夢果D ,就自然會搵到有心人幫佢地解心結架啦。一般要係過左身十二年之內搞掂,如果唔係魂魄就會越黎越弱,最後......」

「最後點?」

「無得投胎,成世做孤魂野鬼等比道士收囉。」

我半信半疑,因為這些情節太像鬼怪電影中的對話了。可是我又不能不信,阿藍是鬼這件事的確是事實,合指一算,她好像也留在這裡十年有多了,不知道她找到有心人為她解心結了沒有。

「你有心既話,咪幫下個位先人囉。」



「咁我應該點做?」

「直接問位先人啦,或者搵下位先人死果刻既時候,有無D 咩大遺憾。」

阿藍留有遺憾嗎......?她的遺憾會是什麼呢?

「唔該哂你,我要去幫佢解決左個遺憾佢啦。」我起身向道士叔叔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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