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做訪問,絕不能只談風花雪月,幸好嚴進早有準備。

嚴進自信而又不囂張地說:「哈,在開始訪問時立即被反問,還是第一次。也好,要是妳有戒心,訪問也不會做得好,所以我也不轉彎抹角了。打官司是妳強項,打造故事是我專長。所以當我知道要介紹這品牌時,我便開始研究,找那些人做訪問好呢?妳知啦,潮人都是那樣流行穿那樣,不實際,不長久,但我認為眼鏡是主流品物,是一種時時刻刻都在代表自己的工具……那該怎樣把這木製眼鏡由潮物變成具代表性的生活品呢?偶然閱報時,看見妳戴這品牌的眼鏡,再研究一下,發覺妳在這眼鏡品牌還未出名時,已經一直使用…很有故事性嘛,只要再加幾張舊相,便有陪妳成長伴妳成功的味道,況且,眼鏡這東西,潮人與明星不常戴,反而漂亮的專業人仕,是龐大的市場,所以,這全手製的限量復刻版,除了妳,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

嚴進暗叫好彩,雖然不知道天楓的房間內為何有孫玲的舊照,但這幾張舊照確幫了大忙,既讓他想到了找專業人仕做專訪宣傳的點子,也找到吸引孫玲到來做訪問的辦法。

「那我老實不客氣了。」說罷,孫玲已經把檯面上的眼鏡框拿來把玩。



拿起眼鏡框,孫玲閃出剎那哀愁,這一刻美得連嚴進也不禁呆了一呆。回神過來,嚴進開始訪問:「妳繼續這樣自然便可,首先想問,妳何時開始接觸這個品牌?」

孫玲一下愕然,好像完全未準備過這問題,細想了一會,便答:「第一副是朋友送我的,那時我驚喜,因為我第一次看見木製的眼鏡,他說,木製,比金屬溫暖,而比膠堅韌,跟我那溫暖又堅定的眼神很相襯……這是他說的,沒有虛構。」

嚴進笑說:「你朋友形容得很好啊!他是妳的誰啊?」

孫玲想了一會,說:「他只是跟這眼鏡的出現有關,至於他是我的誰,跟品牌本身,沒大關係吧?」

嚴進再次抽一口涼氣,這個孫玲,實不簡單:「好,那便談談品牌本身啦,為何妳一試便愛上?」



二人開始傾談有關於品牌本身。孫玲確是這品牌的愛好者,由製作如何精細,如何配合臉型,配戴時如何舒適,那幾點使人覺得最吸引,及種種歷史,如數家珍,她都甚有研究。

談得甚是暢快,差不多尾聲了。嚴進心裡盤算著,資料足夠有餘,但話題性未夠豐富。嚴進暗吸一口氣,問:「那妳會配戴這品牌的眼鏡上庭嗎?有關於收地的一單官司。老實,這官司跟妳的一路以來的形象,及跟妳朋友對妳的形容,格格不入,所以,妳還會保持自己的形象上庭嗎?」嚴進知這問題踩界了,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孫玲也知道這問題踩了界,但她覺得正好趁此機會為自己平反,她托一托眼鏡,說:「其實我認為,官司本身沒有好與壞,官司只是一種方法,去找尋答案;如果律師執著官司的成敗,那只是執著於自身的成敗;我執著的,是背後的答案,而我有幸能出現於這案件內,去尋找答案。」

「好!」嚴進不禁叫出來,孫玲滲透出來的正義感,絕對令嚴進動容。在這年代能有這些人物,確實難得。嚴進的激昂似乎令孫玲有點尷尬,嚴進立刻說:「不好意思,激動了,但妳話確是很感動。」

孫玲禮貌地回應:「多謝,得到你的認同與欣賞,已經不枉此行。」她雖然顯得大方冷靜,但心裡同樣激動。確實,在徬徨時,得到別人對自己的肯定,是絕大的鼓舞。



嚴進立時把握住孫玲一刻的空隙,問:「送妳第一副眼鏡的人,是否一位能支持妳的信念,使妳一直有動力闖下去的人?」

孫玲對這問題笑而不語,卻說:「我會戴這復刻版眼鏡去面對今次的官司。」

復刻的眼鏡,只是一種憑弔,可以的話,能復刻那美好的時光,最好不過。

***

孫玲本來計劃逛逛街,放鬆一下心情,但完成訪問後,她充滿幹勁,只想立刻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電梯內,孫玲心急如焚,很想立刻回到辦公室,打開文件,將疑點逐個逐個清理。

電梯打開,她立刻衝出去,這時卻看見了老闆。

老闆問:「孫玲,妳不是說下午不回來嗎?」



孫玲充滿幹勁地說:「不用了,我已經充滿力量,我現在只想破解每個疑點,尋找真相。」

老闆眉頭一皺,問:「妳清楚自己今次的角色嗎?」

老闆這樣一問,孫玲已經心知不妙,老闆也不讓孫玲開口,說:「孫玲,我知妳平日是見義勇為的原告,找疑點找真相去贏官司,但今次不同,我們是辯方,辯方就是辯護,即是不用攻擊,亦即是,我們根本不用準備什麼。」

孫玲不忿氣地說:「我不認同,就算不用攻擊也好,不準備好的話,別人攻來怎樣守?」

老闆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說:「似乎妳還未領悟到打官司的最高要訣。打官司,特別是這類型官司,根本不用攻與守,要的根本就是拖!妳只要拖到雙方都有解決方案時,整件事就完滿解決。妳試想想,為強者勝了,只會被人說以大欺小,為弱者勝了,他們也未必得到應得的權利與利益,所以,只要能拖,讓雙方都有時間調解讓步,才會雙贏,而我們才能立於不敗之地,遊走於兩邊之間,左右逢源。」

孫玲正想反駁時,老闆又截住她,說:「來,到我辦公室,我過妳兩三招,教妳如何有效又漂亮地拖延,對經驗還未足夠的妳,這兩三招一定很有用。」

孫玲是聰明人,聽得出老闆的弦外之音,就是說,妳不用多生枝節,跟我做好了。



孫玲在老闆的辦公室談了個多小時後,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從嚴進那裡得的幹勁,傾刻蕩然無存,失落,沮喪,集中在這狹小的空間…


我,究竟在做什麼?

我,當初為何要拼命來到這裡?

為何現在,種種事都跟我的心背道而馳?


孫玲雙眼通紅,感性的左手拿著電話,理性的右手按著左手…掙扎著。

終於,右手一鬆,左手在電話螢幕上一掃,短訊已發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掩著臉,孫玲的淚已經如缺堤般掉下來。

***

下班了,唐瑤卻沒精打采,原因是她的男朋友,還要加班,那即是說,今晚又要自己一個人過。

遊盪著,她走到了一間小形時裝店,坐下來。店主沒有理會她,自顧自把貨品繼續整理。

唐瑤一直呆坐,店主終於忍不住說:「喂,醒未呀?」

「Winnie…」店主原來是唐瑤的朋友。

唐瑤想說下去,Winnie已經截住她,說:「不用跟我說發生什麼事,九成九都是他加班吧?都不知他是否妳的男朋友,只懂忙忙忙,錢是多了,但不見得妳更快樂。」



聽到這話,唐瑤便眼泛淚光…自從談及過結婚的問題後,他好像發了瘋的工作…聽過大佬進的話後,更見感慨。

Winnie也知道唐瑤的心情壞透了,說:「唉,妳在這裡都是趕客,本小姐今天賺夠了,落閘啦落閘啦,出去吃餐好的。」

Winnie雖然出言挖苦,但她的關懷是騙不了人,只可惜,她的溫暖,填補不了那無盡的失落…

天然,這刻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

辛天然下班後,急步離開公司。

才出門口,已經跳上了的士,到了目的地。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辛天然焦急地按門鈴。

門慢慢打開,孫玲一臉倦容,喃喃自語地說:「天然……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辛天然:「嗯…」每次看見孫玲,總是千言萬語,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從何說起。



"在不同的城市努力 偶爾也會想想你
這樣的我 那樣的你 要很久才相聚

我們都沒說那遙遠的曾經
我們也沒提那故事的原因
青春的復刻回憶像一片雲
沒法子抓在手裡?
我們的眼淚在複習著過去
我們的微笑是彼此的氧氣
復刻的回憶是封掛號信
多遠都可以找到你"

待續

本故事全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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