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Epic one
2036年7月1日
下午1時45分
香港   中環
源豐號總樓
頂層辦公室 

徐鬼和司徒南佑跟隨劉也可快有二十年了,一文一武一直是劉也可的左右手。

三人是中學同學,早在那時,徐鬼和司徒南佑早就知道,這個少年,是香港黑道第一人的兒子。





事實上在學校裡,沒有誰不知道劉也可的身份。

不但從不掩飾,劉也可對於自己的血統,是出名的高調。

彷彿他要告訴所有人:好好看清我的臉。

雖然如此,劉也可並沒有在學校裡恃強凌弱,反而,他對人一般很客氣。

就是這種器度,令徐鬼和司徒南佑多年來死心塌地的伴隨左右。





「老大,消息回來了。」司徒南佑把房門關上,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照進辦工室,把劉也可照得面上發光。

「據我們在日本東京的線人說,「白髮三千」現任首領近幾年根本沒見過東條。」司徒南佑報告。

「哼,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劉也可一拍桌面。

 雖然答應了幫助東條史郎,但在東條史郎身上實則能換來甚麼,劉也可著實摸不透。 

「老大,這說不定是個局。」徐鬼一向謹慎。  





「說不定東條在日本已沒甚麼實際權力?」司徒南佑也幫忙設想。

「管他有甚麼陰謀,他兒子在我手上,他奈我甚麼何。」劉也可不屑道。「一個不高興,隨時殺掉他!」 

「要殺東條史郎,恐怕並非想像中那麼簡單,」 司徒南佑輕聲道「今次線人的回報中,有一個很特別的發現。」

 劉也可好奇,瞪著司徒南佑,等他解釋。

「光說很難解釋,」司徒南佑說「老大請看這片段。」司徒南佑舉手一揮,三人眼前出現半透明屏幕。

只見畫質參差,是保安攝錄的剪輯片段。

畫面裡,隱約可見一名長髮男人正在吃飯。





劉也可認出,是東條史郎。

「這是一個月前,東條史郎於東京某餐廳晚餐時拍到的片段。」司徒南佑補充說明「也就是他來找我們之前兩天。」 

忽地一名黑衣幪面男人走到東條史郎面前,舉起一件物事。

手槍。

「嘭!」的一聲,餐廳內群眾驚呼避走。

「有人要刺殺東條。」司徒南佑說。

然而,畫面裡面,原本坐著正在用膳的東條史郎消失不見,只餘下一張空凳。 

「發生甚麼事了?」徐鬼奇道。不知道在甚麼時候,一個黑影出現在刺客的背後。 





刺客正慌亂間,東張西望尋找東條史郎,冷不防背後黑影伸手攻向自己。

只見黑影輕輕伸出手指,點在刺客額頭。

在沒有人為意的瞬間,刺客頹然倒下。

劉也可看清楚了,黑影正是東條史郎。

畫面裡面,東條史郎垂下的手機指隱隱泛起光芒。

「這算是甚麼?一陽指?」劉也可不能相信自己雙眼。

「如果說這是武術,那東條史郎一定是頂級高手。」司徒南佑不想直接反駁劉也可 。





「那你說這是甚麼一回事?難道說是日本鬼子的忍術嗎?」 

「我不能肯定,」司徒南佑保持冷靜「我只能說消息來源絕對可靠,片段也經過多番驗證,並非做假。」 

「他媽的妖怪!」劉也可怒道。

他把片段重又看了數遍,臉上不其然滲出冷汗。

現在他確切知道,自己面對著是一個如何超越常理的局面。





第二幕 Epic two




2036年7月1日
下午2時15分
香港   西環
東記車房 

經過幾天的練習與測試,朝野裕初步掌握了飛行的要訣。

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能力,他感覺既迷惑,又興奮。

他不能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為甚麼會突然擁有這種能力,他也不在乎。

他本來就很喜歡飛行——這是為甚麼最初他會愛上LEVI。

他喜歡自由自在的質感。 替路希遙的LEVI換上新的起導器,蓋上外殼,朝野裕伸手抹一下額頭的汗。

他環視四周。

——奇怪,非夫不是說今天兩點過來找我嗎?都兩點十五分了。

他們約好今天再試一下「學飛」。

他拿出手機,正要撥電話給紀非夫時,電話響起。

他一看來電顯示,感覺奇怪,那是一個從不會撥電話給他的人——紀彤。

「彤?」朝野裕接聽。

「裕哥哥?」 紀彤的聲音聽起來輕微抖顫。

「是我。」朝野裕甚少和紀彤聊天。 

「哥哥他⋯⋯」 紀彤哭叫著「出事了⋯⋯」

第三幕 Epic three
2036年7月1日
下午2時45分
日本海  半空  

這三十年來,栗原大介每每料事如神,往往在關鍵時刻做出影響生死的決定,而無一不成功,東條史郎早就懷疑,栗原大介是不是有甚麼外來助力。

一直到一年前,原泰助終於成功駭進了在栗原大介的電腦系統——「鬼」的裡面才知道,存在著一份神秘檔案: 「東極備份」。 

——這些年來的計劃,都按著資料的內容來執行⋯⋯ 

看著逐漸變小的日本國土,東條史郎在半空中沉思接下來的計劃。

完成了在日本的安排,他怱怱又要趕往參與劉也可的登基大典。

事實上他並沒有很重視劉也可,在他即將面臨的爭鬥中,劉也可根本不佔一個角色。

即使其中一顆重要的棋子——東條圭太郎現在交到了他的手上。

只是,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香港有甚麼在等著他。 

憑他接觸超感知覺多年的經驗,這不是一個巧合,當這些感覺毫沒來由地頻繁出現時,那可能是一種訊息。

事實上這時候他不太應該把心神放在不相干的事情上,為著即將要來臨的變化。

然而他還是決定到香港再走一趟。 ——或許我會遇上甚麼也說不定。 

東條史郎拍一拍收藏在衣服間的硬碟,這是他們從「鬼」的系統裡偷出來的「東極備份」副本,他還未有時間一 一細看。

知己知彼,要知道栗原大介—— 這個和他糾纏半生的男人的下一步行動,參透這份「東極備份」將是成敗關鍵。



第四幕 Epic four
2036年7月1日
下午3時55分
香港    半山 

劉也可急欲擴張自己的權力,背後有一個莫大的原因。

第三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五年,中國完成統一。

台灣回歸中國,結束長達六十年的分裂局面。

當時情況有點吊詭,戰爭開始不久,中國大軍已經壓境,勢要以武力收復台灣,並揚言五小時內必然攻陷台北。

但狀態卻一直膠著,雙方遲遲未有動兵。各國烽煙四起的同時,兩岸政府展開談判,最後經過多番會談之下,雙方達成共識,台灣願意於「一國兩制」的框架下,回歸中國。

然而台灣亦提出條件:要台灣回歸中國,中國必須進行政治改革,實行多黨共治,結束一黨專政,並允許台灣政黨,以至香港及澳門政黨,加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

對於正在戰爭中的中國,不可能馬上進行政改,然而中國政府最後亦答應該條件。

源豐號的勢力於戰後得以迅速擴張,與這個局勢不無關係。

2013年7月,兩岸會談結束,中國政府承諾於四年內完成修改憲法,允許香港,台灣,澳門三個特別行政區的政黨加入。

於是,三地人民紛紛成立大大小小的政黨,務求換取一次性的入場卷,加入中國政壇。

在中央的指派下,劉一葉協助統戰香港各政黨,事先篩選出親中央的勢力,並對反對派進行滲透。

及至2017年,香港能夠進入中央的政黨,事實上都在中央的控制之下。

同年,劉一葉成功併合三大幫會,一統香港地下王國。

此後,源豐劉氏儼然成為了中央政府在港的代言人,較之於特首與他的管治班子,劉一葉似乎更有資格被稱為香港的統治者。

雖然源豐劉氏在香港的地位因為中央得以穩如泰山,但反過來說,就是完全受中央的控制。

而今次劉一葉之死,有傳言說,中央不希望再看見劉氏在香港,以至中國南部的勢力繼續擴張下去。

劉也可繼位後的首要任務,便是重新鞏固劉家在香港的統治地位。

然而,東條史郎的出現,令他產生了一個全新的想法。

如果可以借助日本黑道的力量,那怕只有一段短時間,那我們就不用再受中央的操控⋯⋯ 想到這裡,劉也可對鏡出神。

忽地,咯咯的敲門聲把劉也可從想像中拉回來。

是徐鬼。

「老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早些過去打點一切。」劉也可撥弄一下打理得油亮的頭髮,整理一身畢挺的唐裝。

鏡中的劉也可份外明目亮麗。 

 「好,來讓派對開始吧!」

第五幕 Epic five
2006年12月23日
下午2時35分
日本   沖繩
久米島 

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看著眼前怡人的景色,東條史郎心想。

極目遠望,久米島上的他們能看見海天一色的地平線。

 —— 多接觸大自然,特別是活的水,對開發超能力有幫助。

栗原大介如是說。 

他們一行十五人分成三個小組,正圍坐在沙灘上,打坐冥想。

這一個月來,出乎東條史郎的意料,並沒有甚麼「實驗」進行。

他們只是被要求嚴格執行一個時間表,生活作息一定要按這個規律進行。

而這裡面包括了打坐冥想,瑜珈和太極的練習,指定的睡眠時間,聆聽雙腦同步(hemi-sync)(註1)的音樂⋯⋯ 

這完全不像在服兵役,反而有點像參加了某種宿營,甚至像在渡假。

雖說這是冥想練習,東條史郎的心卻停不了胡思亂想著。 

—— 這個所謂超能力,真的存在嗎?

—— 但國家正值危難,總不會花錢在沒有功效的計劃上吧? 

他睜開眼睛一瞄鬼塚蟄,鬼塚蟄正在呼呼大睡。

東條史郎想叫醒他,可是他們距離甚遠,他要是叫起來,所有人都會聽到。  

倏忽間,東條史郎收起想法之際。鬼塚蟄卻忽地醒來,抬頭望向東條史郎。 

就好像他聽見了東條史郎的呼喚。

東條史郎一愕。 

—— 難道說,這就是超能力? 


  (註1) :雙腦同步(hemi-sync),人類的左右大腦分別掌控不同的功能,其運作時所發出的腦波不盡相同,透過特定設計的音頻與呼吸/放鬆練習,能另兩邊大腦達到同步效果,發出一致的波段,研究者認為有助改變意識狀態。


第六幕 Epic six
2036年7月1日
下午4時05分
香港  干德道 

軍用LEVI自遠而近的聲音劃過天空,紀彤急忙衝出迎接朝野裕。

怱怱向老闆請半天假,朝野裕趕到紀非夫的家。

「彤!」 朝野裕一躍而下。

「裕哥哥!」紀彤眼角仍帶有淚印。 

「這是怎麼一回事?」朝野裕問道。 

「昨天,哥哥一整晚沒回來,」紀彤眼角又開始滴淚 「本來也沒甚麼大不了,可是他連電話也沒覆,也沒發訊息給回來⋯⋯」

朝野裕走進裡面,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也在?」朝野裕冷冷地道。武昂回過頭來,兩人對視。

「我把昂哥哥也叫來了,哥哥出事了,我第一時間想起你們⋯⋯」紀彤哭說著。

「今天早上我檢查電郵,竟然收到了這段影片⋯⋯」紀彤說著走向電腦,打開影片。

朝野裕欺近身來,凝視屏幕。 模糊的影片中,一名鬈髮少年被矇起雙眼,雙手從後反綁,坐在一張鐵做椅子上。 

是紀非夫。 

影片大概只有兩分鐘長短,最後出現一段字幕: 如果想你們紀家大少安然無恙平安歸家,準備三千萬現金,今晚我們會再聯絡你們。如果敢找警察的話,後果自負!

「通知你父母了嗎?」朝野冷靜地問。 

「還沒有,我一收到這電郵便馬上找你們⋯⋯」紀彤道。 

「是不是「少年無用」做的好事?」武昂語帶責難。

他也耳聞近日 「東房市井」與「少年無用」 鬧得甚開。 

「可能,」朝野裕回答 「但他們不似有這種膽量。」

這是他們半年來首次直接對話 —— 為著紀非夫。

「還是告訴你父母,然後報警吧?」武昂正色道。

「你沒看見他們警告我們別找警察嗎?!」朝野裕反對。

「那你說該怎麼辦?光等嗎?」武昂狠盯著朝野裕。

 朝野裕好像很久沒有和武昂目光相接。—— 又是這種眼神!

朝野裕別過臉去。 

看著這兩個大哥哥爭吵,紀彤只得空著急。

她也曾聽紀非夫說過,他的這兩個最好朋友,不知從何時開始互不理睬,讓他疲於奔命。

但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們吵鬧。 

「那我們該怎麼辦?」紀彤哭得眼都紅了。

忽地,朝野裕像想起甚麼似的,再次走近電腦,又重新看了片子一遍。

之後,他拿出手機。

「喂?龐仔?是我,朝野。」


第七幕 Epic seven
2036年7月1日
下午6時40分
香港  干德道 


龐輝是「東房市井」的一員,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電腦奇才。

他曾經因為多宗網路罪案被起訴,最後卻都因沒有足夠証據而無罪釋放。

他加入「東房市井」沒多久,也沒和首領說過幾句話。

所以,當朝野裕要求他駭進某人電腦去查探資料時,他感到無比興奮,加倍落力。 

「這段影片並不是從電腦發放,而是手機。」龐輝用手一托他反光的大眼鏡。

「能追蹤到現在手機的位置嗎?」朝野詢問。

「給我一點時間,應該沒問題。」龐輝嬴弱的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活動. 

「這樣能找到哥哥嗎?」紀彤沒了方寸。

「總得試試。」朝野裕回頭望向紀彤。

多年來,紀彤一直都只在背後偷看,直接面對朝野裕,還是第一次。

她覺得自己很難看,低下頭來。

朝野裕不知道是明白不明白,收起目光,望向武昂。

武昂正在露台望天。 

「朝野大哥,追蹤到了。」龐輝用手一托他反光的大眼鏡。

朝野裕迅速回過頭來,他不想武昂看見自己正偷看著他。

——好久了,三個人在一起的感覺⋯⋯ 

「怎樣?在那裡?」朝野裕回過頭來,看著電腦屏幕。 

屏幕上的是一幅幅大大小小的地圖,其中一幅地圖上面,一個小紅點正在緩慢移動。

「就是這個,」龐輝指著紅點 「在銅鑼灣往灣仔方向移動中。」

「這個追蹤程式能放在手機中運作嗎?」朝野裕詢問。

「能!」龐輝肯定地回答。

「那我們走。」朝野裕一揮手「通知所有人,大舞台集合,我們去救非夫。」            

第八幕 Epic eight
2036年7月1日
下午7時35分
香港  某地 

他們沒有說話,可是紀非夫卻聽到了。

眼睛被朦住,雙手被反綁,紀非夫動彈不得。

初時,他還以為自己混亂間聽錯了,他們不但直接呼 叫同伴的名字,連這個是甚麼地方都說了出來。

那不是自暴身份嗎?難道對方已打算撕票?

一夜過去,紀非夫開始辨別清楚了:那不是他們在說話,那是他們的思想!

他,紀非夫,學會了讀心!

那比較起正常的說話雜亂而沒有邏輯,而且經常不是對話,而比較像無目的的自言自語。

要很細心,才能分清楚那些是思想,那些是說話,因為那和實際的聲音一樣,近大遠小,當對方走遠了,思想也漸漸變小。

他整個晚上都睡不了,一是因為被捉了,二是因為整個晚上「聲音」響個不停。

他並不能停止自己接受思想,就像沒有人能關起耳朵。 

所以到現在身邊一個「聲音」都沒有的時候,他才能好好思考目前的處境。

據他「聽」到的,自己正身處觀塘一座廢棄的工廠大廈、對方已通知自己家人,並向他們勒索五千萬⋯⋯ 

並且,自幾天前朝野掌握了飛行能力之後,自己昨晚開始,也忽然學會了讀心!  

對於這一點,紀非夫反而沒有想太多,反正已經發生了,要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眼下,他擔心家人多於一切。 

—— 朝野他們知道嗎?   

忽地一把「聲音」自遠處響起。

紀非夫知道有人走過來了。 

—— 他們已經上釣了。

——用作發放影片的手機已經連接全球定位系統,並送到源豐號的新任老大接位慶祝酒會上去了。  

——源豐號?那不是黑幫嗎?

紀非夫大惑不解。

 ——以朝野這家伙的衝動性格,定必帶齊手下,硬闖要人。

——到時候惹火了源豐號,管你會飛天!包你吃不了兜著走! 

聲音愈來愈大,並且「語氣」裡面,透著一份熟悉感⋯⋯ 

「?呀——!」鐵門打開。   

——至於這個紀非夫⋯⋯ 

近在身前,紀非夫「聽」清楚了。 

——沒有了朝野,這個紀非夫在不在都沒所謂了。 

——胡作非!   

第九幕 Epic nine
2036年7月1日
晚上7時45分
香港  灣仔
利盛酒店
天台宴會廳 

劉也可的帝皇夢早於兒時便開始。

從小,他就和一般的小朋友不同——他喜歡歷史,中國歷史。

對於歷朝歷代的帝皇將相,他如數家珍。

年紀小小小的他,彷彿能感受他們的成敗興衰,起伏跌宕。

而他很早就知道,他自己,就生在一個帝皇家族之中。 

選擇在回歸紀念日舉行這場宴會,劉也可心裡面有自己的盤算。

按理,這一天香港所有的官商政要、顯達貴人都會出席政府舉辦的特區成立紀念酒會。

劉也可偏偏要選這天舉行他自己「正式就任源盛集團主席慶祝晚宴」。

目的,就是想向世界宣示,他們劉家才是香港的真正主人。

—— 你們當年要給我老爸面子,今天也一樣要給我面子! 

同時,這也是一個測試: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中央隨時會趁機收回劉氏在港的權力,究竟誰人會看風駛陀,誰人會始終如一,也好早做打算。 

結果卻大出劉也可所料 —— 大部份他邀請的政商要達都到齊了。  

宴會晚上八時才正式開始,賓客們卻早早到了,許多正拿著酒杯,寒暄一番。

劉也可在高台上俯瞰一眾為他遠道而來的大人物。

他們每一個都舉足輕重,在各自的界別,都是獨當一面的人物。 

—— 而他們都要來向我俯首稱臣。

劉也可臉上綻放笑容。 

忽地,遠處大門口一行人走進,引起在場人士一陣哄動。

只見灰白長髮飄揚,帶著四名手下昂首闊步,正是「白髮三千一代目」——東條史郎。 

他當然早已經退下火線,不再是一幫之主,「白髮三千」也已經傳到三代目。

但他的影響力,只有更大。

全日本都知道,「白髮三千」基本上已經一統了黑道,完成這不世偉業,沒有誰沒聽過東條史郎這名字。

多年來,東條史郎更是與政界、軍方多有接觸,現屆日本首相就曾被傳有黑道背景。

今次出席劉也可的宴會,他也沒帶著甚麼名銜,這樣反而更見他的地位超然。  

 一片喧鬧聲中,劉也可排眾而出,迎上東條史郎。

「東條先生,又見面了。」還是那蹩腳而帶有廣東口音的日語。

「劉先生,恭喜恭喜。」東條史郎伸手要和劉也可相握。

劉也可腦海閃過東條史郎發亮的手指。

兩人兩手用力相握。 

「以後香港就看劉先生你了。」

東條史郎環視四周,都是響噹噹的人物。

「有很多事還得承蒙東條先生的關照呢!」劉也可語帶雙關。

兩人對視。 宴會廳位於利盛酒店的天台,由玻璃做成的幕牆與天花,水晶般的房間。

今天天氣很不錯,盛夏剩餘的最後一抹陽光灑落在雲層間,天空被染成一片深藍。

酒店強烈的燈光照射半空,遠處望來,整個天台部份像一顆晶瑩剔透的鑽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劉也可和東條史郎的會面,忽地,一陣低沉引擎聲,劃破喧囂。

劉也可和東條史郎抬頭。

在場百多位賓客都看見了: 「東房市井」三十多部LEVI在半空懸浮。 


第十幕 Epic ten
2006年1月7日
晚上7時35分
日本   沖繩
久米島
東亞實驗室  

「能量不滅,這個定律,你們應該知道吧?」雖然高中沒畢業,不過,這個東條史郎也是聽過的。

兩個星期之前開始,除了指定的瑜珈、冥想練習之外,他們開始了理論課。

由栗原大介親自主講。偌大的課室裡,十五人排成三行,東條史郎仔細觀察著眼前這名「長官」。

他覺得,栗原大介的眼神裡有一種慓悍。 

「超能力,也是能量的一種,」栗原大介侃侃而談「事實上,一個最深的真理是:沒有甚麼不是能量。」 

栗原大介並不很高,大概165公分,膚色黝黑,大概三十上下年紀,面上卻已經小有皺紋。

手腿都比較粗壯,屬於五短的身形。 

—— 他怎麼看都不像科學家。 

東條史郎發現了:栗原大介走起路來幾乎都微弓著腰,然後兩眼從下朝上的瞪著前方,好像他甚麼時候都在思考。 

「能不能掌握超能力,」栗原大介瞪著東條史郎 「有人認為,那是腦部開發程度的問題。」

  「而我今天告訴你們,」栗原大介道「那完全無關,我們的腦部,早已開發到足夠的水平。」

「一切,只是注意力的問題。」

  「東條。」栗原大介喊 「你有在聽嗎?」

「我⋯⋯」東條史郎語塞。

 「好好集中你的注意力!」

 「對不起,長官!」  栗原大介一揮手 「你現在到外面給我跑十圈。」

「是的。很對不起!」東條史郎走出課室。 

經過栗原大介面前的時候,東條史郎低著頭,不敢正視栗原大介。

他知道,栗原大介大概能看穿自己的思想。 


第十一幕 Epic eleven

2036年7月1日

晚上8時30分

香港  干德道  


露台外,武昂忽地感覺全身冰冷。

在這炎熱的盛夏,他透體冰涼。 

看著朝野裕與龐輝疾馳而去,紀彤與武昂佇立在露台,仰望天際。

紀彤整個腦裡面都是朝野裕的身影。

當她發現武昂不對勁的時候,武昂經已頹然跌到。 

—— 昂!一股尖刺般的聲音在武昂腦內響起。

—— 救我!昂! 紀彤扶起武昂,把他帶進室內坐下。 

 —— !昂!清澈的聲音伴隨著一下下重擊,擊在武昂的頭顱內。 

「啊——」武昂抱著頭「彤,你沒聽到嗎?!」看著武昂扭曲的臉容,紀彤不知所措。

「聽到甚麼?昂哥哥你別嚇我!」 

—— 昂!我是非夫!武昂強忍著疼痛,勉力坐直身子。

「非夫他⋯⋯」武昂很清楚,紀非夫不在這裡。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聽到了他的呼喚。

 —— 這是甚麼回事?!       

第十二幕 Epic twelve
2036年7月1日
晚上8時30分
香港  灣仔
利盛酒店
天台宴會廳 

回家拿過他今年的生日禮物 ——  日本短刀,朝野裕馬上趕往大舞台和一眾「東房市井」會合。

刀還沒有開鋒,他也不打算開鋒,畢竟他不想胡亂傷人。

這是他生日後,第一次拿出這刀。 

墨綠色軍褸衣角飄揚。 

朝野裕,于七于九,龐輝,約賓,五人輕輕降落會場中間。

走下LEVI,朝野裕走到場中心,高聲叫嚷:「這裡誰是主人?!」一行八名黑色西裝護衛馬上從暗角走出,衝向朝野裕,便要制止。

只見朝野裕輕輕躍起,輕易避過圍捕。

「你們把我的朋友藏到那裡去了?」朝野裕喝道。

「誰是你的朋友?」徐鬼已馬上帶同十人趕到會場中間,「這裡是源盛集團慶祝晚宴,沒有人藏起你的朋友。」

「朝野大哥⋯⋯ 」獨眼的于七走到朝野身後,輕聲道「對方是源豐號⋯⋯」

「東房市井」是自成一角的少年幫團,與黑社會少有交涉,「源豐號」的名字,卻總是聽過的。  

「原來是「源豐號」⋯⋯」 朝野裕略一思考。

「知道就好了,還不快走!」徐鬼怒喝。 

「沒有找著我的朋友,我們不會走。」朝野裕冷靜地道。 

「他媽的!上!」徐鬼一揮手,一共十多名黑色西裝護衛將朝野裕五人團團圍住,伸手捉拿他們手腳,想將他們抓住。

朝野裕拔出短刀,一下一個,擊中七八人。

刀還沒出鞘。這一下把徐鬼嚇了一跳。

他從沒看過這麼快的身手。

被擊中的,或跌坐地上,或抱頭疾呼。

剩下還站立的,呆在當場。

 朝野裕沒有歇息,一個箭步,搶上徐鬼面前,拔離刀鞘,把刀鋒架在徐鬼頸項處。

除了東房市井的人,沒有人知道,刀其實未開鋒。 

「龐仔,訊號還在嗎?」朝野裕亮聲問。

龐輝在口袋中慌忙拿出手機,上面訊號顯示,被追蹤的手機就在附近。

「在!大哥!」「有多遠?」

「不遠,五十米之內。」龐輝一托大眼鏡。

「跟著訊號去搜!」 朝野裕決斷道。

龐輝四人馬上沿訊號去搜索。 

「小朋友,聽著」徐鬼在朝野裕的耳邊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們在玩甚麼把戲。」

「但撒野撒到源豐號的頭上,你是不要命了!」說著不理朝野裕的刀鋒,用力反手抱緊朝野裕。

「滔!開槍!」還站著的黑色西裝護衛中,其中一個滿臉落腮鬍的,二話不說,從西裝內側拔出手槍。

沒有猶疑,徐鬼的話就是命令。 

「啊唷~!」席間有人驚呼,子彈只打中坐在一旁一位賓客,肩膀泛起血花。 

然而,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受傷。

因為,更震撼的一幕在他們面前正匆匆上演:  

朝野裕與緊抱他的徐鬼在半空懸浮! 




第十三幕 Epic thirteen
2006年1月30日
凌晨3時35分
日本   沖繩
久米島
東亞實驗室  

—— 那我們現在就要被派上戰場嗎? 

經過兩個多月的訓練,東條史郎總算掌握了某種超能力的使用方法。

現在當他集中注意力時,能做到某程度上的讀心。 

只是,很多時候,他都攪不清那些是別人的思想,還是自己的想像。 

—— 這種程度的「超能力」,能起到甚麼效用?刺探敵情嗎? 

躺在硬硬的鐵床上,東條史郎亂想著。 

——東條啊。

忽地一股聲音在東條史郎的腦內響起。

他肯定自己身邊沒有人。 

——難道你沒想過⋯⋯

聲音很熟悉。

——如果你都掌握這種能力了⋯⋯ 

他霎時想起聲音的主人誰屬。

——那,我們還何必為其他人服務呢? 

然後,睡在鄰床的隊友靜俏俏的坐起來。

動作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東條史郎看見了,他的兩眼裡面根本沒有意識。 

經過兩個多月的相處,他知道對方叫做田中。

田中像遊魂野鬼一樣頂著身子,拿著枕頭一晃一晃地走向另外一個隊員的床邊。

然後他用力地將枕頭按住還在酣睡的隊員臉上。

那隊員被嚇醒,卻只能苦苦掙扎,不一會兒,手腳一陣抖動,便不再動彈,窒息而死。 

東條史郎嘗試使用讀心術,集中精神,擴大自己意識的感知範圍。

他想知道, 田中現在在想甚麼。 

——現在你知道這能力有甚麼用了。 

他卻聽到另外一把聲音。 

—— 怎麼會這樣? 

二話不說,他打開房門,走出房間。 

果然,走廊上或坐或站,好幾個隊員像行屍走肉般,眼神恍惚,身上還帶著血跡,正不由自主地,重複一些固定的動作——用頭撞向牆璧,把身上衣服脫了又穿上,穿上又脫下⋯⋯不遠處,東條史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角,抱著頭。 

—— 是鬼塚。 

東條史郎走近。

鬼塚蟄像看見甚麼可怕的事物般,作勢欲逃。 

東條史郎馬上向前一抓,捉住鬼塚蟄的兩肩,用力一搖。

他看見鬼塚蟄的瞳孔漸漸收縮,回復正常,彷似意識回到身軀。 

「東條大哥⋯⋯」鬼塚蟄認出了東條史郎。

「他們⋯⋯」鬼塚蟄環顧四周,「都瘋了!」

「剛才我被響聲吵醒,看見他們在互相攻擊,眼神裡根本沒有了自己⋯⋯」 

東條史郎抬頭望向天花,純白色的走廊裡,多部保安監視鏡頭正閃動著紅燈。

看著身邊眾人失卻意識,東條史郎想起一個前幾天在課堂上學到的名詞:奪舍(註1)。 

「走。」東條史郎一拉鬼塚蟄「我知道我們應該去那裡。」 




(註1)道教,佛都有的制語,泛指以意識/靈魂侵入別人肉身的法術,舍者,身體也。     


第十四幕 Epic fourteen
2036年7月1日
晚上9時
香港  灣仔
利盛酒店
天台宴會廳 

劉也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神奇的事情。

一個人就這樣輕盈地浮在半空。站在高台上,劉也可與東條史郎一同目擊這一幕。 

劉也可側眼一看東條史郎,想觀察他的反應。 

—— 擁有這種能力,是他派來的人嗎?

只見東條史郎也是目瞪口呆。 

半空中,徐鬼雙腳用力地踢,彷彿溺水的小孩,手中死命拉著朝野裕衣襟。

「現在還要和我硬來嗎?」朝野裕兩眼瞪著徐鬼「快放我的朋友!」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你們源豐號綁架了我的朋友紀非夫,並來電郵勒索三千萬,已經給我們查出來了。」

「三千萬?別說笑了,我們會為了區區三千萬綁架一個人?」徐鬼失笑。

朝野裕皺眉。

「你知道源盛集團市值多少億嗎?」徐鬼解釋「再說,今天甚麼日子!?是我們新任老大正式登位的日子,我們要做也不在這天吧!」 

這種生死關頭,朝野裕覺得徐鬼不似說謊。

「年輕人 」劉也可股起洪亮的聲線。

「先把人放了,萬事可談!」 半空中的朝野裕猶疑。 

「我劉也可一字千金,這裡我說了算!」

 徐鬼的雙手抓住朝野裕的墨綠色軍褸邊沿,搖搖欲墜。

劉也可一揮手,在場所有黑衣護衛全數撤退。 

這時,龐輝等人從房間走出,他們已找出訊號來源。

「大哥!」龐輝失望「我們被擺了一道!」

 朝野裕慢慢落下,雙腿踏在地毯上。

徐鬼雙足接地,感覺重獲新生。 

「大哥你看,」龐輝拿出一個布包「這個就是發出訊號的手機。」

手機閃動著,衛星定位系統正運作著。

「這根本是個局。」于七說

「就是要我們來攪亂源豐號⋯⋯」此時徐鬼已經回到劉也可身邊。 

朝野裕回過頭來,和高台上的劉也可目光對接。

劉也可面上綻放燦爛笑容。      

第十五幕 Epic fifteen
2006年1月30日
凌晨3時45分
日本   沖繩
久米島
東亞實驗室 

「你終於來到了。」站在栗原大介身後的原泰助,正交叉雙手,靠在牆邊。

東條史郎帶著驚魂甫定的鬼塚蟄,來到了總控制室。

栗原大介半躺在一張長椅上,頭上連接著一個裝置,十數條半透明的膠管接駁著主電腦。

他閉起兩眼,眉頭緊皺,隱約可見眼皮底下,兩眼正急速轉動。

「我就說只有你一個能走到這裡。」原泰助看著東條史郎「由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 

東條史郎仔細端詳眼前的栗原大介。「是增強腦波的裝置嗎?」 

啪啪啪啪 —— 原泰助鼓掌。

「你們究竟有甚麼目的?」東條史郎質問。 

「這是對長官應有的態度嗎?」原泰助一笑

「我們正需要你這種人。」東條史郎等待原泰助解釋。 

「我們的的確確是編制裡面的一個特殊部隊。」

原泰助說「但沒有多少個人知道我們的存在。」

「連同你們,我們已經對十五個班進行過實驗。」

「我們果然真的是實驗品嗎?」

「在某種意義上,你們也是國家的新武器」原泰助沒有絲毫歉疚

「只是開發新武器,也得試驗,也需要成本。」

「拿人命當成本?」東條史郎質問。

「嘿,你不會那麼天真吧?人命值幾錢?」 

忽地「啊呀」的一聲,栗原大介張開了眼睛。

空洞的眼瞳裡意識慢慢回歸。

「啊?到了?」發現東條史郎和鬼塚蟄,栗原大介沒半點驚訝。 

「所以你們現在要怎樣?殺了我們嗎?」東條史郎不解。

「殺了你們?太浪費了吧,我們用了十五個班,才得著幾個有用的標本,怎會輕易棄置你們?」原泰助笑道。  

「我們,」栗原大介清一清喉嚨

「想你加入。」一抹臉龐,栗原大介緊盯著東條史郎。

「你很有潛力。」 

「你們?」東條史郎不明白「你們不是隸屬軍部嗎?」

「天呀!說了半天你還不明白!」原泰助大叫「如果我們都掌有這種能力了,還有人能壓住我們嗎?」 

「⋯⋯」東條史郎沒這樣想過。

「你都看見了外面那些人了吧?你覺得他們還有自我意志嗎?」

—— 的確,他們都失去了意識,任人擺佈。 

「如果我們好好運用這種力量,別說軍部,到時候整個日本都是我們的!」 

—— 我是遇到了魔鬼嗎? 

「如果我不答應?」

 —— 你會答應的。

栗原大介的聲音在東條史郎腦內迴盪。

 東條史郎忽然發現,一直瑟縮一旁沒有發話的鬼塚蟄正緩緩站起來。

他雙眼通紅,眼瞳裡,東條史郎再看不見靈魂。 



第十六幕 Epic sixteen
2036年7月1日
晚上11時30分
香港  觀塘
開聯工廠大廈 

當警察破開佈滿銹漬的鋼鐵大門時,被綁超過三十小時的紀非夫早已不省人事。

陪同著紀非夫的父母以及紀彤,武昂準確地指出了紀非夫被收藏的位置。 

分毫不差。 警察對此表示懷疑,武昂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究竟他怎麼知道,紀非夫被藏在這裡。

安全找回兒子,無需繳交贖款,紀非夫父母也不再追究,只想息事寧人。

何況他們都認識武昂,從小看著他長大,知道事情與他無關。

綁匪已經逃去,現場沒有留下甚麼可供調查的線索,看來這不過是他們的臨時據點,並非大本營。 

「紀先生放心,我們會繼續調查。」主理案件的警員向驚魂未定的紀非夫父母說。

救護員解開紀非夫身上的繩索,把他抬到擔架上,用毛巾蓋好,他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現在會把紀先生送往醫院作檢查,你們要一同去嗎?」靠在丈夫懷中的紀媽媽點點頭,紀爸爸向紀彤吩咐道「你就先回家吧,我和媽媽去好了。」 

說罷望向武昂,「昂,麻煩你了。」兩人便走上救護用LEVI。 

警員轉身面向武昂及紀彤,眼中仍帶有疑惑的神色。

武昂只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他又怎能向警察解釋,剛才在劇烈頭痛之際,他在意識裡清楚的聽到了紀非夫的呼喚呢? 



第十七幕 Epic seventeen
2036年7月1日
晚上11時30分
香港  灣仔
利盛酒店
天台宴會廳 

目送著三十多道紅光劃過深沉的天空絕塵而去,劉也可並沒有感到不悅。

「真的就此放他們走嗎?」徐鬼心有不甘。

「有甚麼問題嗎?」劉也可豪邁道。

「他們可把老大你的宴會搞砸了!」  

環視會場,眾人驚魂甫定,或坐或站,低聲私語,受傷的賓客己經送到醫院。

「或者吧⋯⋯」劉也可輕聲道「可是,我們一樣有得著。」

遊目四顧,劉也可的目光停留在東條史郎一行人的身上。

東條史郎正端坐其中一桌,正慢慢地喝茶。 

「看來「忍術」並不是東洋鬼子的專利呢⋯⋯」  
 
第十八幕 Epic eighteen
2006年1月30日
凌晨4時15分
日本   沖繩
久米島
東亞實驗室  

手指甲劃破東條史郎的面部皮膚,賁張的血管若隱若現。

鬼塚蟄已經失去了常性。

東條史郎好不容易才恰恰避過。

—— 不要躲避了!面對吧!

栗原大介的聲音在東條史郎腦內激盪,揮之不去。 

—— 來運用你的能力吧! 

東條史郎左閃右避,衣服被鬼塚蟄抓破幾片。 

「放過他!」東條史郎非常狼狽「我答應你們好了。」 

他本可用武力把鬼塚蟄擊倒,可是他知道眼前的鬼塚蟄只是受人操控,下不了手。

相反,鬼塚蟄卻下下都是殺著。 

「想加入我們?那就讓我們看看你的本事!」原泰助興奮道。

東條史郎與鬼塚蟄二人一進一退,不一會兒,已經接近栗原大介及原泰助。  

東條史郎一直集中注意力想進入鬼塚蟄的意識,解放鬼塚蟄。

可是栗原大介的操控密不透風,東條史郎如遇上銅牆鐵壁。  

「一切,只是注意力的問題。」忽地,東條史郎想起栗原大介在課堂上的話。

他突然轉過身,甩開鬼塚蟄,走向栗原大介。 

栗原大介注意力集中在操控鬼塚蟄,沒想到東條史郎會轉而攻擊自己真身。

東條史郎伸出手指,點在栗原大介額上。 

栗原大介閉目。
東條史郎閉目。
鬼塚蟄閉目。 

在一旁的原泰助沒有阻止,他對栗原大介有絕對的信心。

他看見了,東條史郎的手指頭似乎隱隱發出亮光。 

良久,東條史郎才張開兩眼,他不肯定剛才自己做了甚麼。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他看見了自己。

正確來說,他看見了眼前自己的肉身,正用手指點著自己的額頭。 

他走進了栗原大介的肉身! 

——不會吧。

他一時未能相信。 

—— 現在該怎麼辦?

他嘗試轉身,想望向原泰助,但不知道是因為身體與靈魂未能配合還是甚麼原因,身體不聽使喚。

——那栗原到那裡去了?消失了嗎?

東條史郎開始覺得眼前一切都不能以常理猜度。 

「幹得不錯嘛!」不遠處,鬼塚蟄開口說話。

東條史郎未能郁動,但他可看見鬼塚蟄。

只見鬼塚蟄抬頭,眼裡回復了意識。

—— 鬼塚,你沒事了?

「鬼塚現在沉睡了⋯⋯」鬼塚蟄伸手一指自己的太陽穴「在這裡。」 

—— 是栗原大介!

「我不得不讚賞你一下,」鬼塚蟄臉上泛起一個詭異的笑容「短短三個月就做到奪舍,你比我還利害。」 

「不過,你還是未夠道行。」鬼塚蟄續道「現在動不了是吧?」他伸一伸懶腰,彷彿想表示,眼下形勢,還是主宰在他手上。 

「就這樣吧,」鬼塚蟄走近栗原大介「你剛才已答應了加入我們。」他移開東條史郎僵凝在栗原大介面前的手指。

東條史郎整個身體倒在地上。

鬼塚蟄面向栗原大介,眼裡發出奇異的光采。

「現在,睡吧。」


第十九幕 Epic nineteen
2036年7月2日
凌晨3時15分
日本  地下城 

意識張開。 

栗原大介再次回到自己的肉體。

他凝視熟悉的天花板,久久沒有動作。 

—— 還要等多久? 

終於,他以手支撐,弓腰起身,低頭俯視自己赤裸的身軀。

身體蒼白而瘦弱,佈滿摺疊的皺紋。 

—— 多蒼老啊⋯⋯ 

好不容易站立起來,栗原大介的老軀在輕微抖顫。

他對著空氣呼叫,他好想喝一杯水,張開喉嚨,卻叫不出聲音。 

—— 是太久沒回來嗎? 

他轉而手動輸入,伸手在身旁一塊半透明平面上按鍵。

不一會兒,機械手臂送來一杯清水。 

栗原大介再次感到清水流過喉嚨的質感。

—— 這身體捱不了多久了⋯⋯ 

栗原大介復又坐下,他按動半透明平面,機械手臂馬上送來一套簇新的衣物。

點看屏幕上的日期與時間,栗原大介若有所思。 

自從五年前這地下城市竣工之後,栗原大介幾乎再沒有離開過這裡半步。

地下城市規模甚大,接通日本各地,除「御能寺」及相關人員之外,沒有人能進入。

然而,栗原大介身處這部份,就連「御能寺」七人都無法進入。

栗原大介從不相信任何人。

特別當他知道,連人的思想都可以輕易被操控,他就更加不能不防備。

保持身體活力是一個原因,但沒有很多人知道,五年前他決定遁入這個地底城市生活,是因為怕被人探知到自己的思想。        

——真正的敵人尚未出現。 

十多年前,「御能寺」真正掌握了日本控制權,成為了地下帝皇之後,他驀然驚覺。

大地上再沒有對手,可是他知道,一股不可測的力量,始終躲在一切背後。 

「顯示東條史郎現在的位置。」喝過水,栗原大介終於能說話。

栗原大介面前出現一個立體地球儀,地球儀迅速轉動,一點紅光顯示出目標人物的位置。

「顯示原泰助現在的位置。」紅光遊走,停定在日本東京。

「翻查最近三天衛星紀錄。」 地球儀瞬間變成屏幕,三、四十個不同角度的監察鏡頭畫面播放。

栗原大介仔細端詳著。 他看到了異光照遍世界的一幕。  

——時間差不多了。 栗原大介將畫面定格。

在這個五百呎球體空間裡面,栗原大介凝視虛空。 

——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穿起衣服,栗原大介站起來,眼神裡面再度發出奇異的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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