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4 對話 


15:59 

  尤天勇獨自一人,似乎是普通的學生,與其他群眾一起擠在走廊,悠閒地喝著熱咖啡。 

  這次是加了香草口味的拿鐵,味道溫和而醇厚,這樣喝下去,今晚還會睡得著嗎?但說來也奇怪,尤天勇認識Mimi之前,喝了咖啡多少會有點失眠,那些無眠的晚上,他做獨自溫習,或是思考社團的各種事情,這使他很順利的成為優等生,然後是風紀,然後是學生會幹事,然後是學生會會長。 

  但自從Mimi學會了沖泡咖啡,他喝過以後,反而睡得很好,似乎Mimi的咖啡裡,能有某種神秘的成份,能夠驅除他的夢魘。 





  這是他選擇她作為女朋友的原因嗎? 

  如果一杯咖啡是他對Mimi的感情,那麼這一點可能佔了約為奶泡左右的份量。 

  而最重要的咖啡豆本身,是Mimi對他的愛意。 

  男人去思考這個問題可能有點無謂,但尤天勇也會思考,到底Mimi喜歡他的那一點呢?也許是那個時侯,她以為他跟許愛悠有曖昧的氣息吧?女人的妒嫉與爭奪慾能輕易發酵成愛意,這是為什麼有女友的男生,總是比較容易交到新的女友。 

  但這一點其實很重要,要非如此,Mimi也不會在抵抗許愛悠這件事,如此投入。 





  萬聖誕的時侯也好,鄭雪蕾的提議也好,只要能夠擊敗許愛悠,她什麼也願意吧。 

  學校從三樓開始,處降下了綠色的安全網,將三樓以下的校舍包裹起來。 

  40分鐘的籃球賽,加上歷史性的賽果,只是校園祭下午時段的前菜,接下來的主餐是足球賽,學生的體育興致完全沒有減退。 

  由甲隊原校隊對決乙隊,足球比籃球更講求陣型與球員狀態。乙隊壓倒性的擊潰甲隊,甲隊雖然努力防守,但剩下20分鐘,似乎很難逆轉3:1的賽果。這是三年來首次,由乙隊戰勝甲隊的賽果。 

  這樣下去,下學期的籃球隊與足球隊的社團代表,就會換人了。





  今天社團選票,也會由籃球隊﹑足球隊整體決定,尤天勇不會有置喙的餘地了。 

  歷史性的操場校園祭,歷史性的籃球賽,歷史性的足球賽,校刊報導校園祭的時侯,單是用「歷史性」三個字,就會用光墨水了吧──妳簡直不只是為了更改修規,是直接想創造新時代呀? 

  妳畢業之後,鄭雪蕾會繼承妳的「遺產」,新的校規,由小型社團主導的新時代。 

  但前提是,鄭雪蕾能夠得到提名,然後當選。 

  他望向手機,三分鐘前,Mimi向他傳了一個簡訊,說阿北與程芳靈從歐研的社團室裡步出,手裡拿著一疊紙張。 
   
  許愛悠,妳以為我會造票吧--尤其是成功拉攏了鄭雪蕾以後。 

  妳以為,在社團一面倒倒向鄭雪蕾的時侯,我會造票令鄭雪蕾落敗吧。 





  很可惜呢,我不是林之年。 

  不是令妳感到愧疚的林之年。 




   
16:03 

  在阿北沒有察覺的過程裡,那種抑壓的感覺已經在他心裡札根,隨著時間而愈見濃烈。 
   
  懷疑﹑還有對懷疑的懷疑。 

  學期初,他第一次在天台與許愛悠交談的時侯,她說過這樣的一番話: 





  ──我只係,唔想個天秤,變得更加沉重,更加制度化,更加死版,更加嚴厲。而係想佢變得更自由,更人性── 

  「鎖好左門啦嘛?」 

  離開歐研社團室的時侯,阿北問程芳靈。 

  程芳靈點頭。 

  許愛悠吩咐他們將偽造的支持票取出,然後,兩人離開社團室。 

  持有社團室鑰匙的人,就只有程芳靈,范震升與Mimi。 

  Mimi的鑰匙早就交給了鄭雪蕾,及後鄭雪蕾因為與尤天勇利益掛勾,所以並沒有將鑰匙交還給Mimi,尤天勇大概也沒想到,這次校園祭的選戰,最重要的假選票,就收在歐研的社團室裡吧。 





  社團室的門鎖並非能夠反鎖的類型,只要有人在裡面,就能夠打開。 

  鄭雪蕾己經降伏了,程芳靈無需一直守在社團室裡,她守在裡頭,反而更危險。 

  只要她出來了,那除了程芳靈,鄭雪蕾,范震升,沒有人能夠進歐研的社團室。

  他突然明白到,如果今天早上,許愛悠無法成功壓制鄭雪蕾的話,那麼談判的場地,一定是歐研的社團室。 

  『雪蕾師妹,我地有大量可以令妳當選既選票,妳真係唔考慮下同我地合作。』 

  阿北捏了捏眉心,他發現,原來許愛悠那掌控一切的身影,早已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妳真的想要幫助程芳靈與鄭雪蕾嗎?還是像籃球隊﹑足球隊一樣,只當她是棋盤上賴以進軍的防線? 

  ──那我呢? 





  這是阿北最不喜歡思考的疑惑,更糟糕的是,他發現這個問題的解答者,無形中變成了許愛悠。 

  足球賽快要完結了,而上午時段的社團選票,也將要交給學生會。 

  阿北與程芳靈走進禮堂的後台,許愛悠拿著一把爵士舞用的手杖,背對著兩人,她始終要表演,這是出場出的練習。阿北默不作聲,看著她的身體像攀附在手杖上的一段紅色絲綢,難以置信那麼柔順地流轉著。 

  「咦……喂,仲咩黎左都唔出聲呀。」 

  許愛悠轉身的時侯看見了兩人,她向阿北展現塗上了唇蜜的微笑。 

  很多次了,阿北置身這位許大小姐的大世界,每總感到各種疑惑,這個身影,便像麻醉劑一樣,令他的神徑有了適度的遲緩,不去想太多的問題,然後隨著她的牽引而曳步。 

  「阿北?阿北?」許愛悠察看著阿北的臉「做乜事呀?做乜唔出聲?」 

  「無野,你要啲假支持票黎做咩?鄭雪蕾唔係已經夠票啦咩?」 

  又再一次,許愛悠臉上是收藏著謎底的招牌笑容。 

  「因為我地要逼尤天勇佢公開點票,唔俾佢有造票既機會。」 

  係咩──哦── 

  學期初的時侯,阿北覺得這些校規,制度,會長選舉,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直到現在,也同樣不重要,差別只是多了許愛悠。 

  而他知道,再多的麻醉劑,也始終會有消退期。 




   
16:27 

  如果你問那一年的學生,校園祭最深刻的什麼。 

  他們會滔滔不絕,因為那一年的校園祭,實在太峰迴路轉了。從早上的破天荒的操場校園祭,到籃球賽甲隊1分之差的敗北,到「赤皇」馬群陽在操場中央落淚的悲壯身影,到足球隊乙隊以4:1的大比賽獲勝,晚上沉靜典雅的聖誕彌撒,到華麗高貴的舞會…… 

  還有,那一年的假選票之爭,與尤天勇在操場中央的公開點票。 

  記得,最一開始,是上午的點票結果。 

  校園祭分成上午﹑下午﹑晚上三個部分。社團在主辦活動結束後,便會投票,然後由學生會負責點票,點票慣例不公開,由大家公投選出的學生會會長尤天勇負責點票。 

  學生會會透過facebook,公佈社團對校園祭總籌委的支持票數。 

  上午的小型社團攤位遊戲,共有13個社團參與。 

  那天下午,足球隊校隊決賽結束後,學生會便公佈了票數: 

  鄭雪蕾/支持:12票。

  早上鄭雪蕾的演說大方流暢,充滿責任感與承擔,有這種結果也算十分公允。 

  但票數公佈的十分鐘後,卻有兩個社團,跑到學生會投訴。 

  電腦技術研究社,以及舞蹈社。 

  「操場校園祭咁又點姐,鄭雪蕾佢根本無解決到電腦研究社既問題,我地無任何得益喎」──電腦技術研究社的社長表示。 

  「我地晏奏有公演,係鄭雪蕾佢逼我地同話劇社一齊表演,如果我地唔表演,佢唔會批淮我地下午係禮堂既表演。」──舞蹈社的社長表示。 

  兩位社長甚至將反對選票的照片,上傳到facebook,選票上兩人的簽名,證明兩人並非要生事,只想證明,為何13個社團參與,當中有兩個社團投下反對票,卻有12票支持。 

  13-2=11,支持票,應該只有11票才對。

  當中必然有人偽造了支持票。 

  是誰?是尤天勇嗎?他那麼想提名鄭雪蕾嗎,大家望向新翼校舍的學生會,那可是大家一人一票選出的會長呀,雖然他得票不足400票……但終於究是大家信任的學生會會長,他會因為各種原因而造票嗎? 

  校園祭原本喜慶的氣氛被打斷了,學生之間充滿各種流言。 

  然後,鄭雪蕾表示,如果尤天勇不先將選票公開,那麼接下來的投票也將無效化。 

  全校800多名學生,目光再一次集中在那小小的學生會辦公室裡。 





   
16:48 

  他將鑰匙插進門柄,匙上的鋸齒完美無瑕地嵌入了匙孔。 

  門開了,他與林之年步入歐研的社團室。 

  林之年走到房間的另一端,推開齒,快要五點了,日照消散,像深海環流那樣沉滯的風湧進房間,幾本放在桌面上書書頁翩動。 

  「風向變左。」林之年說「元芳,你怎麼看。」 

  「私の名前は元芳ではありません。」(我的名字不是元芳。) 

  「震來虩虩,笑言啞啞,震驚百里,不喪匕鬯。柔以時升,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注1)」林之年背誦說「震驚百里,柔以時升,你個名本身就好霸氣,點解唔鐘意?」 

  「太傳統啦,唔岩我。」 

  林之年瀏覽著手機的學生會專頁,偽造選票的問題,果然引起了牽然大波。 

  「小悠同鄭雪蕾做得唔錯,如果上年有人咁樣對付我,我都未必招架得住。」 

  「你對許愛悠會唔會付出得太多?」 

  「咁程芳靈對你,又會唔會付出得太多?」 

  沒有回答,沉默的房間。 

  「人同人之間既關係,好少係對等,我地或多或少都虧欠左人,或者被人虧欠。」林之年繼續說。 

  他依然沒有回答,只是走到書架前,書本被人大規模挪動過,但那絕不可能是程芳靈的讀書量,他隨便打開其中一本被移動的書本,裡面有一張偽造的選票。 

  「鄭雪蕾同許愛悠雙劍合壁,其實唔需要我幫啦。」 

  「尤天勇唔會將鄭雪蕾放係眼裡,佢一開始就唔想提名依位小蘿莉。」林之年說「佢要一口氣擊沉許愛悠同鄭雪蕾,佢唔會唔出手,依家偽造選票既問題已經浮左面,佢一定會係依一點上面反擊。」 

  「唉……」他驀然感慨,走到林之年身邊,看著像浸泡在渾水裡的冬日「我只係想同佢一齊沉醉係書本﹑語言﹑知識既世界入面,入面唔會有紛爭,唔會有規則,唔會有現實,點解你地係要將我拉出黎。」

  「因為……你並唔係一個人。唔止係芳靈,仲有阿北,我,小悠,鄭雪蕾,每個人之間都會互相抵消,互相融和。就算果一日,鄭雪蕾無偷到你部電腦,我信終有一日,你都要面對身邊所有人俾你既命題。就好似小悠佢令我造票俾佢,而我令佢離開學生會,離開學生會令佢立心推動『校規修訂』,之後就影響到所有人,事件永遠發生係結果之前,到我地因為結果而疑惑,就再係對方身上搵答案。」 

  「你咁講,原來咁多野既始作俑者係你喎。」 

  「宋紀彤曾經笑我,話溝師妹會五雷誅滅有報應。」 

  「咁你搵到答案未?」 

  「唔會有答案,答案就係你對果個人既牽掛同感情。」 

  林之年走向門前,準備離開。然後說:「好啦,今日我要同你講既野講曬啦,我仲要搵訓導主任敘敘舊,夜晚我會去舞會,希望……會見到你。」 

  林之年沒有告別,便拉開門走了。 

  他再次回到這個社團室。 

  別人眼中,這是一個狹小的陋室,但對他來說,房間中每一本書所構成的無數資訊聯繫,在他的大腦構造了一座無限寬廣的城堡。 

  這座城堡,現在只得他孤身一人,充滿了空洞而鬼魅的冽風。 

  他需要再一次邀請那位女主人,重新蒞臨他的世界。 

  而這一次,會熱鬧多了。 
注1:《易經﹒震卦》/《易經﹒升卦﹒彖傳》


   
17:08 

  原來如此,假支持票的作用是這樣呀。 

  舞蹈社與電腦技術研究社,本來就是許愛悠的部屬,只要裡應外合,一邊假裝投了反對票,同時投下假選票,鄭雪蕾再要求公開選票。


  那麼,尤天勇就一定要公開點票,無法有任何造票的機會。

  阿北看著Facebook上的留言,那彷彿比今早的操場還是要喧囂。 

  鄭雪蕾能否得到提名這一點也引來了不少討論。四年級生﹑問答隊長﹑小巧玲瓏──最後一句的確是facebook上的留言,可不是阿北的個人主觀意見,雖然這樣也付合事實。 

  鄭雪蕾被推進了輿論風暴的中心,又表現並非對學生會完全聽從,這必定也是許愛悠計劃的一部分吧。 

  靠在舞台後台入門外的走廊上,像烘焙面包的落日天色,天空裡出現了微薄的烏雲,吹來略厭厚重的風,雖然還有接下來舞蹈社公演與彌撒,加上等待舞會的高年級生,但經過了一天吵鬧,操場變得異常地安靜,籃球架與校舍幾何狀的陰影,在深綠色無人的平面上劃出像直角坐標系的各種形狀。 

  空氣中有泥土﹑濕氣與青草的味道。不會是快要下雨了吧。 

  學期初的記憶像水份般在阿北身體累積。 

  他想起了接吻事件,英國文學,自13歲開始在期待,冬天留在家中看電視無所事事的夢想。對了,就是這種天氣,太完美了,去年的校園祭我在做什麼呢?一定是很滿足的躲在家中看電視吧。 

  回想起來,那個卑微的夢想,變得像少年時令人迷戀的性幻想對象,異常遙遠而不真實。

  「你咁既樣,果然又到左我出場既時侯啦。」 

  有人打斷了阿北的思緒──如果那稱得上是思考。 

  莊繞盈。她穿著劍道服,拿著兩把竹刀,站在走道的前方。 

  一個月,不,兩個月沒有碰面了,上一次通電話,也已經萬聖節的事情了。 

  「乜你番左黎?今日劍道社……無活動呀。」阿北記得在許愛悠與鄭雪蕾的籌劃裡,並沒有劍道部。 

  「一般學生唔可以參加校園祭咩?」莊繞盈單手將兩把竹刀摃在肩上。「你真係近得許愛悠太多,學校係由學生組成,唔係社團。」 

  青梅竹馬。莊繞盈是除了家人以外,最了解阿北的人。 

  我真的被許愛悠影響太深了嗎?是嗎? 

  「既然係咁,點解唔著校服,你係咪已經唔會再著便服?」 

  一如既往,阿北對莊繞盈毫不客氣的玩笑。 

  「我諗住今晚去舞會呀~」莊繞盈笑說,然後拉起了劍道服的長袴「盛裝赴會。」 

  阿北想象穿著劍道服穿梭在衣香鬢影的人群裡,那會被當成是cosplay或是表演人員吧。 

  「所以,你就做我舞伴啦。」莊繞盈說。 

  「吓,我,我做你舞伴?」 

  阿北四年級的時侯抱著嘗新的心態出席過舞會,但當然沒有舞伴,跟林強像《浮跨》裡的嘍囉單純站著,更沒有跟別的女生跳舞的經驗。 

  這時侯,一把竹刀丟到阿北的腳前。

  「嗯?」 

  「めん(面=頭部)。」 

  莊繞盈雙手執起竹刀,以肉眼難以觀察的速度揮刀,從上而下,砍向阿北。 

  「喂!喂!喂-!喂──!」 

  阿北搶起竹刀,在千鈞一髮之間後退了,避開了莊繞盈的攻擊。 

  「發生咩事?做乜事?依個故事係走真實系路線,唔好突然打鬥呀大姐。」 

  「我唔理。」莊繞盈執緊雙手「其實我想講好耐,次次見親你死狗咁既樣,我就想斬死你條仆街。」 

  「爆咩粗呢……」阿北雙手執著竹刀,那圓粗的刀柄在手心的觸感十分陌生。 

  想來也的確如此。莊繞盈練習劍道是小學三年級的事,而阿北的父母因為他實在像太懶散了,便也推他去學。 

  但阿北那種缺乏運動神經的大腦,其實只是莊繞盈用來練習的人樁而已。 

  「こて(小手)。」 

  毫無先兆之下,莊繞盈腳步前突,手脆一轉,竹刀從下而上砍出。 

  「犯規呀喂!」 

  阿北知道在正式的劍道比賽中,根本沒有這種由下砍向上的招式。他揮刀架住了莊繞盈的攻擊,竹刀刀身傳來恍如是地震般的震動,阿北本能性地執緊了竹刀,不令它飛脫出去。 

  「我地劍道社,下個月頭會有決賽。我地會贏到冠軍。」莊繞盈一擊以後說。 

  「呀﹑係……?」 

  這是勝利鼓舞嗎?阿北看著莊繞盈的表情,那不是勝利的期待,而是確定了會勝利,然後通知阿北,那為什麼要通知我呢,這個認識了十數年,一直欺凌自己的女人。 

  劍道部會取得冠軍,也就是說…… 

  阿北執緊竹刀,注視著莊繞盈的雙眼。 

  「如果可以好似頭先足球隊﹑籃球隊咁樣,用運動比賽既勝負解決問題,你話幾好呢。」 

  不,問題沒有解決,足籃球隊的勝負,反而使問題更複雜了。

  如果有一日,我因為要保住劍道部,而要企係尤天勇個邊,你會點做?」 

  「我?我會點做?」挺直的竹刀,將莊繞盈的身影一分為二「你唔應該問我,應該問許愛悠,我一直都跟佢指示做。」 

  「我係問,你會點做,唔係問許愛悠。」莊繞盈說「めん(面)!」 

  這傢伙一定會是冠軍──阿北這樣想的同時,莊繞盈揮刀攻擊,劍道的攻擊是日本刀刀法的約化,沒有太多花巧,只講求切入的角度與時間點,阿北想起了小時侯十歲時從老師處學來的知識,他左肩一沉,側身退後,架向了莊繞盈的攻擊,然後乘勢右手突推,竹刀刀尖刺向莊繞盈的手腕。 

  「こて(小手)。」阿北叫道。 

  「哼。」 

  莊繞盈在刀尖碰到自己的手腕之前,抬起手,身體連竹刀向左轉,手腕提高,連帶竹刀以水平方式掃向阿北的面門,阿北的神經像被拉緊電線,慌忙低頭,俯衝向前。 

  阿北與莊繞盈交換了位置,阿北喘著氣,看著她。 

  「諗到未呀?係你既話,你會點做?」 

  「我﹑我會……」 

  這會怎麼樣呢?許愛悠爭取的,是十二大社團全票通過的校規修正案,莊繞盈想要的,是保住劍道部而進入十二大社團,而被尤天勇操縱。 

  許愛悠會對付劍道部嗎……?還是莊繞盈會被尤天勇用來反擊……? 

  「めん(面)。」 

  就在阿北思考各種未來的瞬間,莊繞盈再一次揮刀,阿北驚覺,這一次速度又再加快了,來不及呀,來不及架開。 
   
  算了,這只是竹刀,又不是真的兇器,至少不會置死。剛才一下的反擊已經是極限了,反正她是莊繞盈嘛,青梅竹馬嘛,這輩子都被她敲過無數那麼多次,無數次瘀青,無數次頭破血流── 

  咔。 

  竹刀停住了。 

  像熱血王道漫畫,每周連載的第十八頁的最後一格,下回休刊之前,有人擋住了莊繞盈的竹刀。

  「有無搞錯呀,你做下樣都擋下丫,下次佢斬既係我點算呀?哎~都話左依間學校既男人唔知做咩架啦,少少野都唔識避。」 

  許愛悠。 

  她雙手握住了爵士舞的手杖,檔住了莊繞盈的竹刀。 

  不可能吧,阿北心想,那只是一根小小的手杖,看起來也不是鐵杖只是塑膠制品,怎麼可能擋得住莊繞盈的一擊。 

  除非……莊繞盈根本沒有認真使力。 

  「公佈左啦。」許愛悠說。 

  「咩話?」阿北看著許愛悠的背影。 

  「尤天勇公開左上午部分既選票,證明左係有偽造選票--當然張選票係我地投落去,咁樣既話,今晚點票既時侯,尤天勇都一樣要公開,雪蕾就如無意外會拎到提名,尤天勇亦無造票既機會。」 

  所以這一次尤天勇完全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嗎?是許愛悠加上鄭雪蕾令他束手無策嗎?是之前多慮了嗎…… 

  還是……? 

  「許愛悠同學……幸會。」莊繞盈收起了竹刀,望向許愛悠。 

  「呵……我身後面個條友先之前同我講,話我地學校入面啲女仔都好得人驚,我終於知道一開始令佢有依個想法既,係邊個。」 

  許愛悠站在阿北前方說。 

  「咁睇黎……」莊繞盈說「今晚我搵唔到舞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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