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彌漫著一陣詭異的氣氛。
有種張力在漫延。
就像是考生在預備室準備面試前;
就像是情侶在餐廳準備提出分手前;
就像是傾盡家財在賽馬上的病態賭徒在看著賽馬直播馬匹衝線前。
無力。
緊張。
興奮。
厭惡。
喉涸。




坐在椅上慢慢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腳,彷彿剛剛用全速跑完全程馬拉松,只有越來越清晰可聽的心跳聲。
大概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中古老的基因還遺留不少求生的意欲。
在危急的情況下我們的心臟把大量血液送到大腦、把不必要的機能關閉,讓我們去思考,讓我們去運用人類這種動物僅存的武器。
於是Kenneth在席先生面前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
因為他「關閉」了口腔和四肢。
因為他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集中。
他在思考。
在回憶。
在人生遇到種種事情中尋找反擊的契機。
人們常說人類在瀕死狀態會看到人生的走馬燈。




或許這是人類的自我防禦機制中的最後一招。
好等人在死前快速尋找求生的方法和原因。

大概三秒左右。
Kenneth不自覺的進入了「走馬燈」狀態,在潛意識層和表意識層游走。
他除了回憶起和姓席的相遇還有孫兒的畢業典禮還有和愛妻的十二週年結婚紀念旅行還有女兒第一烤焗的焦黑色蛋糕還有自己不該相信的來自哈佛的男人……
沒有了。
找不到。
不像是電影主角一般在危急關頭可以突然奇想找到反勝的方法。
在快速回憶人生之後所得到的就只有回憶。




有試過嗎?
在重要的考試中還剩下一題花了很多時間都無法解答的問題,而時間只餘下五分鐘。
於是你拼命回想,發現自己不覺得渴不覺得餓不覺得嘈吵彷彿世界只有你和試卷。
但你會想到答案嗎?
有多少人真的可以在走馬燈中找到答案?
Kenneth放棄了。
或許屬於自己的故事是一個以主角身敗名裂為結局的爛故事。
或許自己只是別人的輝煌故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至於姓席的則心裡有數。
因為和父親自小教導的一樣。
失敗的面容和嘗試反撲的失敗者的面容。
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就坐在自己跟前。

「Kenneth,」席先生打破僵局,因為他知道Kenneth已經說不出話來,「一切就如當初說好的一樣。」
Kenneth看著席先生,發現隔開自己和席天的長桌不斷在扭曲延伸,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這家企業會成為歷史上其中一個重要名字,」席天接著道,「這是我們的使命。」
Kenneth發現自己聽不懂席先生的說話,因為他眼中的席先生正以十六倍慢鏡在播放,席先生說的每一個字都被放慢拉長,這讓Kenneth感到十分難受。
「這個早上我已經命人用你的名義拋售安然,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意願,但我們必須這樣做。」
Kenneth想起自己還有很多試卷未批閱,看來和妻子的午餐要取消了。
「安然會在今天宣布破產,你大概會因為商業詐欺和內幕交易等等被起訴,但放心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幫你。」
Kenneth發現自己忘了去裁縫那裡拿畢業舞會的禮服,希望現在去還來得及。
說話現在自己在哪兒?
「之後的事Jeffrey會辦妥,至於你妻子,我想她自己也不會問題吧?」席天看著雙目空洞的Kenneth,繼續說,「雖然你跟她相處的時間比較長,但她是席家訓練出來的,你應該不用擔心她。」
席先生冷笑著。
想起自己的家訓。
想起那個連身為長子都不知道全貌的秘密。
大概多年不見的弟弟都在世界某處在努力吧。
自己一直跟隨父親的步伐,踐踏著別人的希望和夢想前進著。
Kenneth是席先生的第一個目標。
第一次接觸Kenneth的時候他只有十八歲。




表面他是大學一年級生,但學歷對席家的人來說沒有意義。
因為他們靠的是累積了千年而不外傳的「知識」,「經驗」和「前瞻力」。
席家一直借用不同身份在影響歷史,自己卻躲在無數的掩護後面。
有時是宗教。
有時是學者。
有時是志願組織。
有時是精神領袖。
有時是財閥。
有時是政要。
無孔不入。
席家的支配力不但是來至他們雄厚的財力,更加是對人性的控制。
人類一但發現自己的黑暗面,就無法再當一個普通人。
嗜血好色冷漠妒忌自卑仇恨自我中心虛偽偽善。
和貫穿所有的貪婪。
席家的人擅長並自小接受放大人類的黑暗面再加控制的訓練 。




至古以來,不知道換了幾多代當家,亞洲歐洲非洲甚麼人種甚麼背景的人都可以登上這個不為人知卻實際上緊緊握著世界運轉的權力頂點。
如果你有就個能力,
和對某個人的夙願有著絕對忠誠的話。
完結了。
席先生看著徹底崩潰的Kenneth,一切都無法再改變。
明天的發展早在昨天已經決定了
名為時代的巨輪繼續前進。
為著某個人的瘋狂計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