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咖啡罐。
吃完的杯麵。
漢堡的包裝紙。
薄餅的外賣盒。
交織出一陣腐敗的氣味。
然而埋首其中的中年漢子卻不為所動。
因為大腦把大部分能源用作思考,所以忽視了身邊的事物。
我們稱之為專注力。
他忘了時間忘了自己有否用餐忘了上一次洗澡是甚麼時候也忘了這樣的生活過了多久。
中年漢子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多年來的檔案。




而牆上則釘滿了剪報和照片。
不同顏色的線把似有若無的關係連結起來。
以某人為中心如輻射般擴散開去。
他生怕會漏掉任何一個細節,把重點和看似是重點的地方寫在白板和筆記本上。
調查是多麼的乏味。
尤其是調查一宗已經結案陳詞的案件。
明明所有證據證人證物都指向同一個疑犯,甚至連疑犯都已經認罪,為何他的直覺偏偏告訴他案件另有內情?
而正當他百思不解的時候疑犯死了。
心臟病發。
沒有進一步調查上頭便否定了他殺的可能性。




而疑犯的家人也沒有提出要進行死因調查。
於是疑犯就背負著世紀詐騙案主謀的罪名躺進冷冰冰的棺材。
然而,負責案件的探員卻沒有放棄。
不能否認他一開始接手案件的時候都認定疑犯是最終策劃人,欠的只是起訴的證據而已。
但到了後期,尤其是接觸了案件最大嫌疑犯之後他的內心卻起了莫名其妙的變化。

席。
一個普通的中國人姓氏。
再怎麼想都不過是面臨終生監禁起訴的疑犯的最後掙扎。
但這一顆小小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卻久久不能平復。




甚至在上頭決定把案件歸檔後他還堅持要繼續調查下去。
如果疑犯是死於自然而非他殺,法證那邊為何一直以權限為理由拒絕提供驗屍報告?
他只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張力在擴散。
到現在他只能一邊申請重新建立檔案,一邊獨力調查。
被孤立了。
但對於他而言其實都沒差別。
自從十二年前的某宗案件起他在調查局裡再沒有和人進行過不必要的交談。
久而久之寡言他變得更寡言。
想一想現在的情況和當時很相似,唯一的分別是這一次自己可以堅持多久?
十二年前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沒日沒夜地工作。
結果把自己推入了不得進也不得退的境地。
失去了家庭的扶持。
失去了兄弟的情誼。
失去了工作的熱忱。
迷惘。




渾噩。
自暴自棄。

十二年後的今天。
是上天給自已撥亂反正的機會,還是再一次萬劫不復的陷阱?
堅持真的會有成果?
還是會失去最後的擁有?
他沒有想過。
因為他的大腦現在只專注於眼前的報告和證物。
據說一般人類只有十八分鐘的集中力。
超過十八分鐘的話你大概可以成為出色的運動員、作家、探員、藝術家……
如果人可以持續專注於某事物超過二十分鐘,六十分鐘,甚至以天作單位,可以想像他的成就。
但,也不難想像他要承受的風險。
你有試過專注到忘記吃忘記喝忘記拉忘記睡嗎?
十八分鐘的專注力或許也是人類的自我防禦機制之一。




然而他已經持續這個集中狀態兩天以上。
他的關節放棄因為長期沒有活動而發出疼痛的悲鳴。
他的胃部亦減少放出胃酸生怕把自己消化掉。
至於他的大腦卻獨佔著身體所有資源不斷提升集中的強度。
耳朵關掉。
鼻子關掉。
不必要的觸感關掉。
他從來沒有發現自己有這種超人般的能力,也沒有察覺自己的能力有機會把自己殺掉。
更加不知道「解除」這個狀態的方法。
大概要等到瀕死的一瞬間才可以由絕對的集中逃脫。
又或許是更簡單的……
「鈴鈴鈴……」
辦公室內的電話無預警地響起,前所未有的空腹感和喉渴頃刻間來襲,把他的意識帶回正常的世界。
機遇,到底會把人帶另一個高峰,遇是把人推進谷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