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站
月下黑衣

飛機在香港機場跑道上降落,巨大的機輪與地面磨擦時產生的白色氣體,像神仙騰飛時的霧氣那樣,溫度可能比起活火山冒出來的煙更高。

九月的香港依然是夏天,坦蕩蕩的機場跑道上,有緩慢滑行的飛機,有加速起飛的飛機,有急速煞停的飛機,每架飛機都有着它的任務,除了把一班陌生人從一個地方送到去另一個很遠的地方外,也把許多人的願望填滿。

劫後餘生的小簡,依然很喜歡在飛機上尋找為自己填補願望的方法。

由南韓飛回香港後,她如常地拖着小型行李箱步出客運大樓。正當她準備去乘搭機場巴士回家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林滿庭來電。

「小簡,賞面吃個下午茶嗎,我現在就你在三點鐘位置。」林滿庭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

「哈哈,你又從嘉敏那兒偷得情報吧?」小簡四處張望,並以質問的口吻向他質問道。

林滿庭顯得有點尷尬,不過他沒有打算瞞騙小簡,坦白地說:「對啊,其實龍醫生的曼特寧咖啡乘客計劃我也有份策略。」

「我大概也猜到,你們這班可惡的人,你快點出現吧,我要好好教訓你!」小簡說完這句後便掛斷了電話。





林滿庭主動走了過去小簡旁,當他們相遇時,小簡很不客氣地踢了他的小腿一下。

「這是教訓你作弄我的,我也要回去教訓嘉敏那傢伙。」小簡以尖銳的眼神望着正在不停按摩自己被踢中小腿的林滿庭說,之後兩個人到機場其中一間連鎖快餐店,並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小簡點了一份西多士,以及一杯熱檸水。
林滿庭就吃吉列豬扒配凍檸茶,由他負責排隊買,小簡坐着。

「你知道嗎,賜平這兩天無時無刻都粘着他的鐵槍,有時還會到天台揮動起來。」林滿庭甫坐下就對小簡說。





「是嗎,有沒有大將軍的風範呢?」小簡把少量糖漿淋在金黃色的西多士上。

「嘉敏和深叔都看過他練習,不約而同地拍案叫絕,嘉敏說她男友是古裝片的導演,可以引薦賜平去做個『戲假人真』的將軍呢!」林滿庭喋喋不休的,但每一句都在說着賜平的事。

小簡看着他不斷說話的表情,突然覺得他蠻有趣的。她用刀切了一小片沾了糖漿和牛油的西多士,然後問林滿庭,「喂,說了這麼多,要不要嘗嘗這片特製的西多士啊?」

林滿庭對小簡突然請他吃西多士感到有點驚訝,不過他反應得很快,「哈哈,既然是小簡的賞賜,小弟就卻之不恭了。」他把自己的碟推過一點,接收了小簡的那片西多士。

小簡不屑的說:「什麼小弟啊,你是老哥好不好,說到我好像比你老很多那樣!」然後她突然用叉把剛才送給林滿庭的西多士收回,隨即放入口中。

當她咀嚼完畢後,才慢慢地道:「這是你亂說話的懲罰。」

林滿庭看着她一連串的動作,感到有點無奈,但漸漸地覺得,如果每天都能夠這樣和小簡相處,生活大概會添加很多色彩。

他的那份吉列豬扒還未曾動過,卻一直對小簡的西多士虎視眈眈。小簡看着林滿庭奇怪的表情,也故意的逗一下他說:「我們的林警官是不是平時持槍太久了,現在連刀叉都不懂得用了?」





林滿庭這時才回過神來,一臉尷尬地說:「哈哈,對啊,如果這豬扒能夠自動解體就好。」

小簡也不知道如何應對他有點滑稽的回答,但她主動把那隻盛着吉列豬扒的碟拖到自己那邊,以純熟的刀法把豬扒切成整齊的小塊,然後把碟推回林滿庭那邊。
「念在你特意來到接我,今日就滿足你這個為豬扒解體的願望吧!」她微笑着對林滿庭說。

林滿庭對她突然的溫柔很受落,用叉刺起一塊豬扒放進口裡,表現出很享受的表情,「經過小簡親手切開的豬扒,味道果然與眾不同,簡直入口即溶,如入仙境。」

「現在叫你拍廣告嗎?你這個白痴!」小簡看着他裝模作樣的表情怒斥道。

「哈哈,你要試一片這種與眾不同的豬扒嗎?」林滿庭還沉醉在自己的迷思中,繼續吃着那份豬扒。

小簡沒好氣地喝着飲品,之後拿手機出來看了看時間。

林滿庭此時才道:「我待會兒會送你回家,不過我晚上要工作,今晚不會陪你吃晚餐了。」





「嗯,你送我回家就好,不用特意說『會陪我吃晚餐』這類的話了。」小簡淡淡地說着,「你要約我吃晚餐的話就要用一些誠意和看我願不願意,明白嗎?」她補充道,為林滿庭找了一個很好的下台階。

「哈哈,好的,怪我自作聰明了,我一定會以萬分誠意約會你晚餐的!」林滿庭暗暗責怪自己,不過卻又為小簡暗示接受約會而感到興奮。

他們享用完愉快的下午茶後,林滿庭盡顯男士風度,主動替小簡拿行李,一起向停車場走去。

在他們用餐期間,快餐店的角落處,有一個古怪的中年男人,一直在觀察着他們。

***

白色寶馬以時速一百公里在北大嶼山公路上奔馳,小簡看着握着軚盤聚精會神地駕駛的林滿庭說:「喂,你今天特意來接我的嗎?」

林滿庭繼續望着前面,「對啊,今日機場巴士冷氣壞掉了,我的寶馬會比較舒服。」





「我才不相信什麼冷氣壞掉了,不過真的謝謝你,我今日的確有點不想乘搭機場巴士。」小簡轉過頭去望着窗外仿似自動極速後退的風景,若有所思地說着。

「反正我在這邊工作,若果某天你想搭便車,寶馬願意隨時候命。」林滿庭開始眉飛色舞起來,並開啟汽車音響,第一首播放的,是日語歌。

小簡沒有說什麼,一邊聽着音樂一邊望着車外的東涌海岸。不過,當歌手唱了頭一句歌詞後,她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是個日本女歌手唱的歌,旋律和節奏都輕快,但小簡就想不起那首是什麼歌。

「這是我小時候很喜歡的動畫片的其中一首片尾曲,叫《我只凝望你》,是女創作歌手大黑摩季的其中一首成名作。」林滿庭仿似看穿小簡的心思那樣,主動介紹了這歌。

「那個,是不是《男兒當入樽》?
小簡突然有點雀躍地問道。

「對啊,櫻木花道和流川楓!」林滿庭也跟着有點激動地說着。





「雖然我是女孩子,但我中學時可是籃球隊代表哦!從小就迷上了流川楓,長大了也一直在找現實中的他呢!」小簡盡情地說着,這首音樂把他們串連起來。

林滿庭很滿意自己選中了音樂,他把車速稍為放慢,希望延長這段少時追逐籃球的對話。

「我也是籃球隊代表,現在在警察代表隊中司職前鋒。」他自信地說着。

「哈哈,看得出來啊!找天來我主場砌磋一下球技,我記得早前也買了一本關於籃球的書給賜平看,也想找個時間教他打籃球。」小簡向林滿庭下起戰書來。

林滿庭也笑了起來,「我也可以擔任賜平的教練啊,他的身型不錯,打起籃球來應該有板有眼。」

兩個人一直談着籃球的事,汽車已由高速公路來到車流較多的馬頭涌道,不到五分鐘就來到小簡家附近的消防局。

林滿庭把車停下來,音樂繼續隨機地播放着,關於《男兒當入樽》主題曲的,還有正在播放的《好想大聲說喜歡你》。

不過,他沒有說出這歌的歌曲名稱,而小簡也禮貌地道謝後,獨個兒離開車廂回家去。

林滿庭再次發動寶馬的引擎,聽着籃球的主題曲,踏一下油門,汽車絕塵而去。

***

小簡回到家後,在那偌大的世界地圖裡增添了一個紅色的圓圈,那個地方是大邱,在南韓的南方,正下方的一個紅色圓圈,就是斧山。

她腦海裡一直重複着《我只凝望你》的旋律,然後找到上次從台灣買來,關於籃球的百科全書,並坐在沙發上翻開來看。

不知道賜平那傢伙有沒有認真看過這本書,他會不會也喜歡籃球這運動,她邊看邊想。

過了一會,小簡把書放下,此時卻記起龍醫生那墨鏡和闊邊草帽的造型,以及她會獨個兒生活,有時會煮泡菜炒飯以及蕃茄薯仔餃子的畫面。

小簡沒有再打開那張用金屬線綁起來的紙條,把書放回原位,亦把所有行李處理好後,走進廚房去,從雪櫃裡拿了一罐冰凍的可樂,再次坐在沙發上,開着電視機看看新聞節目。

漂亮的女主播在說着公民抗命,佔領金鐘政府總部的消息,這幾天都有很多穿着黑衣的年輕人不約而同地守候在政總的公民廣場裡,以堅強的意志表達反對國民教育科的訴求。

小簡呷一口可樂,她想起「抗命」這詞彙,想到賜平,在很多年前,也許他在真正的戰場上以性命與敵人對抗,手持他那獨有的鐵槍,以吶喊聲助威,一直殺出重圍。

此時,睡得很甜的圓咕碌醒了過來,牠當然不知道小簡已經回家,甫看見她就興奮得蹦蹦跳,還走過來舔她的腳趾。

「喂,圓咕碌,你不用『賣口乖』了,這次我什麼也沒有買給你,去吃深叔給你的零食吧。」小簡用腳撥開牠的嘴,繼續喝着可樂看新聞報道。

圓咕碌看到小簡不理會牠,沒精打彩地走了開去,還發出兩下表示失望的「汪汪」聲。

小簡看得入神,現在的中學生真的有那股熱血,為不公義的事爭取到底,她這兩天都放假,打算帶賜平去親身支持,看看兩個時代以不同形式作抗命的人,會產生什麼火花。

不過,家裡只有圓咕碌在無所事事地走來走去,卻不見賜平的身影。

小簡撥了個電話找深叔,但他說賜平今天不用到餐廳工作,可能練習鐵槍去了。

她掛上電話後,對於深叔說的「練習鐵槍去了」大感疑惑,不過剛才林滿庭也提及過,賜平會到天台練習鐵槍,而她亦依稀聽到天台傳來有人揮舞東西的聲音。

小簡喝完可樂後,把空罐弄扁並丟到家裡的回收筒裡。她關掉電視,穿着拖鞋慢慢沿着樓梯走到天台去,當她一步步走近時,揮舞東西的聲音就愈大,甚至感受到一股氣流在逐漸形成。

當她來到天台時,眼前的景像叫她呆滯了片刻。

賜平正手持着那根純鐵鑄造的長槍,以純熟的手法揮舞着,而長型鐵槍與空氣接觸時發出「呼呼」的聲響,氣勢十足。

小簡踏前一步,槍尖差點碰到她的肩膀,她敏捷地避開了,「馬大俠要取小女子的性命嗎?」她大聲地向仍然揮動着鐵槍的賜平問道。

賜平看到她竟然不畏懼鐵槍,還走得那麼近,不禁心中讚嘆,他把鐵槍垂直地拿在手中,把末端放在地下,槍尖就朝天,威風凜凜的。

「雪如,我記得鐵槍的槍法,張將軍曾經教過我,這幾天我有空就會來到這兒練習。」賜平抹了抹汗,對小簡說說他的心得。

「哈哈,果然是鐵槍大俠,那麼你完全記起你是什麼人了嗎?」小簡再試着探究他的記憶。

賜平遲疑了一會,「不,我只記起張將軍和小皇帝的一些片段,關於我自己的,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好吧,相信深叔也和你談了很多過去的事情吧?」小簡走近他,伸手摸一下那枝鐵槍。

「對,深叔幾乎每天都和我談很多很多,他特別喜歡說兩位小皇帝的故事,我只記得廣王。」賜平把鐵槍靠着牆壁,也靠着牆壁休息一下。

小簡也學着他挨着牆壁,接近黃昏時分,從天台看出去的天空,有一片紅霞,天色漸漸暗下來,時而有一陣陣微風迎面吹過來,感覺挺舒服。

他們二人就是那樣靠着牆壁一直聊到入黑,小簡也對賜平說了有關香港正在發生的公民抗命事件,兩人討論得面紅耳熱的,賜平二話不說就答應小簡要一起去感受那個氣氛。

他記起自己曾經參加過以性命作賭注的抗敵任務,而小簡今晩說起這種沒有血腥味道的另類對抗,對於他來說體會肯定很深。

晚餐在深呼吸餐廳進行,深叔也坐下來與他們一同進餐,除了談談南宋的故事外,也一起探討公民抗命的議題。

深叔還特意買了兩件黑色的短袖T-恤,讓小簡和賜平穿上,要他們代他去感受一下由年青人發起的運動,並答應照顧圓咕碌。

***
「年月把擁有變做失去,疲倦的雙眼帶着期望……」
在深夜的金鐘添馬艦政府總部,納悶的空氣裡, 響起熱血的歌聲,每個人都放聲唱著Beyond的《光輝歲月》。「公民廣場」裡人山人海,有人坐在空地上、有人站在橋墩上、有人伏在天橋的欄杆上,有人則躺在瀝青路上。

小簡和賜平一襲黑衣,靜靜地坐在人群中,時而跟隨着哼唱,時而依着拍子拍手。
二零一二年九月七日的晚上,政府總部裡有十二萬對疲倦的雙眼,有着同樣的一個期望。

「雪如,我喜歡這種方式的革命。」賜平幽幽地對小簡道。
「你肯定這是一種革命嗎?」小簡反問他,之後看着用黑布作底,以白色噴漆成的「公民廣場」四個字。
「那時候朝廷一直積弱,就是因為皇帝和官員的無能。」賜平憶述道。
「其實香港這地方,是個與別不同的地方,你懂嗎?」小簡看着他。
賜平有點訝異:「不受朝廷的管治嗎?」

「在一九九七年前,不受。」
「那一九九七年後呢?」
「受,但我們不想受,至少今晚坐在這兒的人會這樣認為。」
「那既然受,是不是不可以反抗?」

「可以啊!我們現在就是在反抗!」小簡指着坐滿整個政府總部的黑影。
「但你們連武器都沒有,又沒有組織軍隊,如何去反抗?」賜平變得激動起來。
「不如待我取回武器,衝入你們的政府總部直取那個領導的首級好嗎?」說着,賜平作勢站起來。
「你給我坐下來!」小簡按着他的肩膀說。
「但你不覺得,我們要殺了領導才可以結束一個政權嗎?」賜平心有不甘地看着小簡道,滿腦子都是蒙古兵攻入臨安,殘殺宋軍的畫面。

小簡這時再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地道:「我們不是要結束一個政權,這個政權的管治核心不單單在這個小小的地方的政府總部裡。」

「其實我們只想和平靜坐,有些人絕食、有些人通宵留守、有些人叫口號,這些通通都是理性表達訴求的方法。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至少我們都做了可以做的,或者說是應該做的事吧,不是每一個行動都可以達到它的最終目的,但我覺得需要去做的,就一定會去做,就像今晚一樣,來到這兒和大家一起默默抗爭。」小簡一口氣說了很多句話。

突然間,有個穿黑衣的身影在人群中倒下了。

眾人沒有慌忙,有人負責致電報警召喚救護車,而大家也分散開去,讓暈倒的人可以有足夠氧氣。

救護車在三分鐘後便鳴起響亮的警號,劃破黑夜疾駛過來。而原本聚滿人的馬路,瞬間分開一條行車路來,像摩西用神杖把紅海分開一樣,讓救護車以最快的時間,把昏迷的人送到醫院去。

救護車刺耳的警號逐漸在空氣中淡去後,人們又重新聚集在一起,井然有序地聽着廣播,唱着熟悉的歌,拍着整齊的拍子,一句又一句的口號,響徹整個政府總部。

「雪如,我開始有點理解你們的抗爭。從前在戰場上,即使我用鐵槍刺穿多少個蒙古士兵的心臟,即使我把多少個蒙古大將的頭狠狠斬掉,到最後還是無濟於事。因為人民不團結,朝廷昏庸無道,持續的積弱令人民對之失去信心,一團散沙的,即使趕走了蒙古人,南宋仍然不會長久。」賜平罕有地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你知道嗎?若果這次的抗爭沒有成功,日後的小朋友就會被徹底改變,變得不分是非黑白。這些觀念植入小孩子腦子的潛意識裡,令他們麻目地遵循某些單向思維,而忽略應有的公義。」小簡和賜平在熱烈討論着,而此時台上唱着的歌是藍奕邦的《六月》。

「別 恨自己生於這悲情世代 怎麼永垂不朽 轉眼亦已不再……


「我以前也很喜歡這歌,特別是最後那節『淚亦變成飛花 人們無需驚訝
再多悲壯亦能笑一笑吧 唯願我從此不再害怕』。」小簡說着,便隨着演唱者,哼唱着那節歌詞,最後那句「唯願我從此不再害怕」,她唱得特別響亮。

賜平站起來,小簡以仰望的角度看着他。

「放心,我不是要衝進去取領袖的首級。我從書上認識到這個叫香港的地方,這兒的領導者,大概就像南宋時的一個太守一樣,並不是皇帝。」賜平指着前方對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建築群說。

小簡也站起來,站在賜平身旁,並且放目張望四周。

「他的力量不大,但我們團結的力量很大,尤其是從前對政治漠不關心而站出來的八十後。」小簡指着部分坐在地上的年輕人。

「什麼叫『八十後』?」賜平不解地問。
「就是一九八零年後出生的人,泛指二十三至三十一歲的年青人。」小簡解釋着。
「不過,起初的定義是特別
向那一代人中活躍於社會運動的年青人士。」她續道。

賜平的眼珠來回轉動了數下,「是指雪如你嗎?活躍於社會運動的年青人。」
小簡拍拍他黑色T-恤下的胸口,「從今天以後,也包括你。」

「不過,我不是一九八零年代出生的,你是知道的。」賜平突然認真起來。
「既然你有着八百年的歷史,那不如叫『八百後』。」小簡轉念得很快。

「八百後」,八百年前的八十後。
***
那一夜,賜平和小簡一直坐到凌晨兩時。

賜平沒有像平日那樣最多晚上十一時便會呼呼熟睡,他陪着小簡一直坐着,聊聊兩個時代異曲同工的政治問題,平時很愛說笑的小簡,那晚很正經,而且,說了很多社會憂慮的實情。

到了九月八日的下午,賜平從電視上看到政府宣布改革,為原本開設科目的三年期限提出一個「無期限」的決定,至於開辦科目與否,則交由學校自行判斷。

同日的凌晨,同樣在電視的畫面裡,賜平看到召集人宣布結束佔領行動的消息,而「公民廣場」那四個大字,也正式告別歷時超過一個星期的歷史任務。

圓咕碌不知怎地沒有睡去,牠看見賜平聚精會神的看着電視機裡人們拆下「公民廣場」那塊黑布的畫面,仿似也有一股熱血自心裡流出來一樣,一共「汪、汪、汪、汪」地吠了四聲。